裴夜眸光微闪,落在那血淋淋的伤口上,这伤痕约莫三寸来长,看起来还是有点骇人,这个易小五状似柔弱,个性却很是硬气,从头到尾连哼都没哼一声,倒令他略为诧异。
当然,那瓷白如玉的肤色也是引起他的注意,只不过他想的是另外一回事,这小子太细皮嫩肉,缺乏锻炼,要不什么时候拉出去跟他的七星卫一起练练拳脚?
见桌上摆着裴宝按他的吩咐准备的热水和烧酒,裴夜过去拧了张干净湿巾过来,将她手臂上的血污擦净。
他显然没做过伺候人的活计,动作还是粗鲁了点,让易倾南觉得有点疼,但更多的却是种说不出的酥麻感,心里痒痒的,有什么东西已是破土而出,开枝散叶。
不是在做梦吧,裴美人竟亲自给她拭擦血迹!
就在她分心走神之际,裴夜端起那杯烧酒,果断狠绝,往她伤处一扣!
易倾南如同被火燎烧似的,一蹦三尺高,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哎哟,我的妈呀——”
与此同时,有人正好走到飞鹤园门口,被少年的惨叫声惊得一怔。
咦,怎么回事,小家丁被死面瘫欺负了?
这个裴夜,原来竟是好这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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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乱我心者
来人正是宁彦辰。
他今日可是憋了一肚子气,这夷陵皇子进京,责任已经划给了裴夜,皇兄宁江析担心裴夜脾气太过冷硬,处事不够圆滑,怕怠慢了贵宾,鉴于他和裴夜的交情,才命他来裴府作陪。
只是作陪而已,却不想裴夜临时开溜,拿他来当挡箭牌,这一屋子的人都丢给他去应付,主人家却撒腿走人,一去不返,害得他被灌下了不少酒,但那夷陵皇子赫连祺也好不到哪里去,出门的时候跟他状态差不多,被自家侍卫搀扶着,由大管家郑直领着,脚步蹒跚回了宿地。
待散了一众苍汉官员,宁彦辰趁着三分酒意,直奔飞鹤园,兴师问罪而来。
刚走进园子大门,就听得里面一声惨叫,接着又是少年依依呀呀哼哼唧唧的呻吟求饶,还伴随着男子冷峻的责骂——
“刚刚不是那么嚣张厉害吗,连这都忍不住!”
“呜呜,小人……小人怕疼啊,将军你轻点好不好……”
“哭什么哭,你还是不是个男人?”
“小人是……是男人,可是小人还小啊,才十五岁,还是男孩好不好……”
宁彦辰虽然喝得有点多,但脑袋还算清醒,而且自身功力也并未打折扣,越是走近裴夜的寝室,主仆二人的对话越是听得清楚。
可恶,真是太可恶了。
难怪这家伙一拖再拖迟迟不娶,原来是因为这个原因。
宁彦辰无法解释心底那股怨气的由来,只能将其解释为自己不喜欢这样的丑闻,这可是事关苍汉的声誉啊,堂堂大将军,居然喜好男色,家养娈童,难怪他之前对那个易小五这么特别,其实是有着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个裴夜,平时里总是摆出一副道貌岸然高不可攀的姿态,骨子里却是如此卑劣,比自己这个上京城里出了名的纨绔皇族还要过分,可恨世人都被他的外表蒙蔽了,而自己才真是冤,白白担上个花心浪荡的恶名!
还有那易小五也是,傻得不能再傻,想当初自己想把他要去王府当差,他干嘛要拒绝呢,只要一点头,跟自己去了王府,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这愣头小子,真是活该!
宁彦辰对这飞鹤园地形十分熟悉,此时一心要找裴夜闹上一闹,消消怨气,径直就往其寝室过去,还没等他靠近,就见前方人影一晃,被团团围住。
“王爷,您走错地儿了,小人这就领您去您的房间。”说话的人是裴夜的随侍裴宝,胖乎乎的脸上挂着无辜的笑容,在他身后还站着天枢、天权和玉衡,这是七星卫中最沉默寡言的三个,也是武功最高的三个。
宁彦辰是裴府的常客,在晴朗居中有一间专属厢房,这回晴朗居有一大片都用作接待夷陵贵宾,但他这间厢房还是继续保留着,相对独立,裴宝说的也就是这一间。
“本王今晚要和裴夜一起睡,有重要的事跟他秉烛夜谈。”宁彦辰面容一整,单手推出,将裴宝推了个趔趄。
裴宝武功与七星卫相比差了一大截,但觉巨力袭来,要不是旁边天枢和玉衡扶了一把,铁定是摔下去了,看来亲王这回是动真格的了,不禁迟疑道:“要不请王爷稍候,小人先去禀报主子……”
宁彦辰挑眉冷哼:“本王就算是进宫面圣都是直来直去,无须通报,就凭你,敢叫本王稍候?”
“不是的,王爷,你听小人解释……”裴宝圆脸垮下来,急出了一身汗,主子扛着那小家丁进门的时候可是有言在先,不许任何人打搅,要知道,今日主子心情明显不佳,脸色黑沉得厉害,谁真是嫌日子过得太悠闲如意了,才敢去拂逆他的意愿!
可面前这位亲王也是个不好惹的,一个不慎就是吃不了兜着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这会儿他开始后悔自己的多嘴了,真是没事找事,在飞鹤园待得好好的,为何要出来转悠?转悠就转悠吧,碰到周林的时候为何要打招呼,还顺口问起那小家丁的近况?询问就询问吧,人家叹气不语,自己为何要好奇追问下去?追问就追问吧,在知道了异常之后只当不知道就好,为何要急急赶去宴会上给主子报信?
到头来,这样进退为难的局面,可都是自己一手造成,怨不得谁!
裴宝故作镇定,硬着头皮挡住宁彦辰的去路,话说以往他在这位爷面前装装酷,那都是因为有将军主子在场,而现在将军主子不在,他心里一点底气都没有,天枢他们其实就是个纯粹的人形背景,跟园子里的假山盆景差不多,根本指望不了。
“敢拦本王,你小子活腻了么?”宁彦辰借酒撒气,越是被阻,越是不肯罢休,非要进去瞧个究竟,直接将裴宝往旁边一撩,自己大摇大摆进去了。
“王爷!王爷!”裴宝站稳身形,朝他的背影连唤两声,自然是徒劳,转过头来,瞪向那一动不动的三人,“喂,你们怎么回事?也不动手拦一拦?”
三人相互望望,没理裴宝,而是在用眼神交流:这王爷进去了倒是正好,他们其实也好想知道,主子究竟在里面做什么。
宁彦辰没了阻拦,自是迈开大步,没过一会儿就走到裴夜房间的门口了,见房门虚掩着,里面亮着灯,还有嘤嘤的哭声,心一横,一脚踢开房门!
一瞥之下,傻眼了。
里面的情形,却是他怎么也想不到的,裴夜铁青着脸站在当中,他身后还有个天璇,而那易小五却是衣衫完好,只衣袖少了半只,手臂包裹得像只粽子,这都不重要,最关键的是,他跟个面生的小丫头紧紧抱在一起——
谁来告诉他,这是什么状况?
别说是突然闯进来的宁彦辰,就是易倾南自己,也觉得这场面头疼不已,那是相当的混乱。
前一刻,她还被裴夜按住,先是淋了烧酒,接着又开始抹药膏,疼得她惨叫连连。
其实这也怪不了裴夜,他在军营里对受伤的属下都是这样做的,简直就是例行公事一般,那些个大老爷们谁要是敢叫唤一声,他准一脚过去就踢个屁墩开花,而面对这小家丁,他已经做得很轻缓了好不好?
但易倾南不知道啊,她还在郁闷这裴美人动作粗鲁,不够温柔,下一瞬,房门一开,石翠雅就嘴里唤着小五哥,满脸是泪扑进来,像只八爪鱼样的把她死死抱住,掰都掰不开,却把裴夜和后面跟进来的天璇看了个目瞪口呆。
石翠雅是被天璇抱进飞鹤园的,裴夜带着易倾南进了自己的寝室,她则是被天璇带去了偏厅,她本来也没受伤,只是莫名昏过去了,这一路上颠来荡去的,却被她给慢慢摇醒了,放在软榻上不久,就悠悠睁眼,醒转过来。
面对这陌生的环境,还有陌生的男子,石翠雅只当是落入了贼窝,吓得不住哭泣,而天璇作为七星卫之一,对付千军万马的强敌都是面不改色,可对付个哭哭啼啼的小丫头却是束手无策,还没近身就被她尖叫着跳开,从门口逃了出去。
这偏厅就在裴夜的寝室不远,石翠雅慌不择路的,却正好听到易倾南的呻吟,循声而来,想也没想就冲进去,把刚包扎好手臂的易倾南抱住了。
在石翠雅看来,裴夜就是那歹徒的首领,正在欺负她的小五哥,虽然这人长得高大威猛,小五哥身处劣势,自己冲进去也是白搭,但事到如今也没别的办法,要死就死在一起吧!
“小五哥,呜呜,你没事吧?你流了这么多血,疼吗?都怪我不好,要不是因为我,你早就逃走了……”石翠雅搂着易倾南的脖子,哭得可伤心了。
“翠丫乖,我不疼的,不信你看,血都止住了。”易倾南柔声安慰着,从未有过的温言软语,耐心十足。
她俩抱在一起,少年俊秀,少女娇柔,真是相衬得不得了,可把门里门外的男人们都看傻了。
天璇想的是,原来这丫头是易小五的小情人啊,难怪在那巷子里他为了保护她,连命都不要了。
宁彦辰想的是,看来这小家丁的性向很正常嘛,不正常的只是裴夜一个人吧,要不他的眼神怎么那么阴冷呢,活像谁跟他有仇似的,完了,某人需求遭拒,小家丁以后的日子不好过了。
而裴夜,面无表情,沉声开口:“易小五,你抱够了没?是不是该说点什么?”
易倾南回过神来,轻轻松手放开石翠雅,看着三人齐刷刷投射过来的目光,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将军息怒!”
她不是傻子,慢慢也看出来了,自己被逐出裴府的事,都是那老夫人一手操纵的,跟裴美人无关,他极有可能并不知情,而且他带着七星卫来追自己,带自己回府,刚刚还给自己抹药包扎,这番行径举动,摆明了是想要留住自己吧。
尽管这猜测有点孔雀开屏自作多情的味道,但她还是一心认定,并且按照这个剧本来展开剧情。
本来她是真的想走,带着翠丫一起闯荡京城,但是既然裴美人如此挽留,那干嘛要拒绝呢,留在裴府也挺好的,有吃有住,不用担心生计问题,还能和伙伴们在一起,至于翠丫,或者可以在府里当个小丫鬟,天天看着,就近照顾,也省得大伙担心。
基于以上想法,易倾南生平第一次,真心诚意地,满面期冀地,给她的将军主子跪下了。
裴夜淡淡哼了一声,道:“讲。”
碍于宁彦辰这个外人在场,易倾南也不好提及自己被裴老夫人招去训话和除名的过程,就当是没这回事吧,自己的身份还是裴府的三等家丁,现在是在向主子推荐个丫鬟人选,虽然此举实在逾越了,但总得争取下不是?
用力一扯石翠雅的手,将她拉下来也跪在自己的旁边,易倾南朝其使个眼色,转过头来望向裴夜,讨好一笑,轻声开口:“启禀将军,她叫石翠雅,是小人来京城之后认识的朋友,刚刚在街上碰到了,就顺便聊了几句,没想到会遇到劫匪,多亏将军和侍卫大哥们及时赶到,要不然我们这两条小命就难保了!将军救命之恩,没齿难忘!”
她故意没说石翠雅是同乡,而是言明是京城认识,也是留了个心眼,那明荷绣坊的坊主虽然可恶,但之前还算做了件大好事,不仅收留了翠丫,还通过关系帮其办好了上京的户籍,这样一来翠丫就是上京人氏,跟那被惨烈屠村的清河村可没半点关系,这些事,一早就得想法摘清,免留后患。
石翠雅听到她一口一声将军,这才如梦初醒,原来自己会错了意,认错了人,人家哪里是什么劫匪头子,却是小五哥的主家,吓得赶紧伏在地上,随着易倾南连声道:“多谢将军救命之恩!多谢将军救命之恩!”
“然后呢?”裴夜不紧不慢道。
宁彦辰去了当初的疑惑,怨气立消,此时也存了看热闹的心思,进屋自行找地方坐了,好整以暇看这小家丁到底要做甚。
易倾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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