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担心贤妃会因她此举不悦,这封信除了写明娄公公所言之事,还写了些山青不在,事急从权之类的话。
乐姑姑小心翼翼的接过,举止多了几分恭敬。
隔日木姑姑来了趟王府,带了两大竹筐哈密瓜,“这是亦力巴里进贡的甘瓜,一筐是红心脆,一筐是黄金龙,俱汁多味甜,是甘瓜中的上品。王妃不知道,永宁宫拢共才分得三筐,皇贵妃便将其中两筐最好的送来了王府,足可见王妃在皇贵妃心中的位置。”
“皇贵妃抬爱,我真是愧不敢当。”兰芮客气两句,见木姑姑似乎有话要说,便吩咐玉桂几人出去切哈密瓜。
见房中只剩下两人,木姑姑笑容渐收,“奴婢说句逾矩的话,王妃这次真不该让乐姑姑往宫中送信。”
“谢姑姑提点,我省得利害,已经在信中解释清楚了。”
“那就好。”木姑姑轻轻颔首,“王妃不知,奴婢担心皇贵妃疑心,信呈到皇贵妃跟前时,并未说明来历。”
听她真心实意替自己打算,兰芮亦是诚心道谢。
木姑姑又道:“皇贵妃让奴婢来,一是送甘瓜,二是给王妃传句话,皇贵妃说,宫中之事她自有分寸,让王妃只管安心养胎,不用理会旁的。”
兰芮点点头:“我自会遵从皇贵妃的教诲行事。”
送走木姑姑,兰芮让钱贵家的将哈密瓜分了,吴王府留下半筐,给威武胡同送去一筐,给槐树胡同送去半筐,
钱贵家的回来,她迫不及待的问,“娘亲可从河北回来了?”
“还没有。”钱贵家的笑说,“王妃别着急,京城距河北有些距离,夫人快马加鞭,一来一回路上想必也要耽搁好几日。”
“这倒是。”
日子一日热似一日,转眼到了五月末。
吴王从福建送了两回信回京,兰芮以为他会问她回信中的意思,可他在信中只字未提,依旧将每日所见所闻记录在纸笺上让人送回京城。
兰芮虽奇怪他为何不问,却没多想,只因兰英莲半月还未从河北回京。
她心里隐隐不安,问明大致去向,让林文差了两拨人去河北接应。
这日她午歇才起,童青山家的便来回话,称慈宁宫有内侍来传太后口谕。
有皇贵妃的话,她好些日没去想宫中的事情,这时听得慈宁宫有内侍来,很是诧异,换衣迎出去。
来的是位十六七岁的小太监,见到兰芮,一番行了礼后,将拂尘一挥,搭在臂弯,正色道:“太后口谕,皇贵妃晋封大礼定于六月初八,吴王妃温良贤淑,孝心可嘉,深得皇上与皇贵妃喜爱,哀家特准许进宫观礼。”
口谕内容让兰芮有些意外,她以为皇上圣旨下来后,皇贵妃晋封之事便算是落定,却没想到还要挑个好日子正式行晋封大礼。不过“温良贤淑”几个字倒是让她笑了下,从何时起,她在太后眼中竟然温良贤淑了?
谢了恩,兰芮吩咐霜降请小太监去吃茶。
小太监笑道:“多谢王妃,只是奴才还要去一趟卫王府和赵王府……”
敢情还请了赵王妃和卫王妃,兰芮笑笑,吩咐玉桂送小太监出去。
慈宁宫的小太监才走,钱贵家的匆匆进来,“禀王妃,槐树胡同的夫人来了。”
说话间,兰英莲已经进了花厅。
一愣后,兰芮起身迎上去:“娘亲……”因欢喜太过,她竟然岔了声。
“听说你每日差人去槐树胡同打听,可是有要紧事?”兰英莲也不坐下,关切的问。
“没什么要紧事,只是不知娘亲去向,有些担心。”心情平复,兰芮这才发现兰英莲身穿葛布窄裉衣裤,显然到家后不及换衣服便过来了,不仅如此,她右手中这时还握着一条乌黑发亮的马鞭。
兰芮有些愧疚,忙拉着她坐下,亲手执壶倒茶。
听说无事,兰英莲提着的心放回腹中,将手中马鞭往地上一扔,没接兰芮递过来的青花茶碗,而是拿起高几上的茶壶往口中灌。
第226章观礼(二)
兰芮讶然失笑,再看花厅中服侍的,几个小丫头或圆张着嘴一时合不上,或低头避开目光,只钱贵家的抿唇笑着。
她摆摆手,“都下去,我要与娘亲说说体己话。”下人鱼贯退出去,她回头看兰英莲已将茶壶搁在了高几上,含笑问,“娘,那匹汗血宝马如何?可当得起娘跑这一趟?”
“汗血宝马?”兰英莲抬起头,见兰芮正疑惑的看着自己,她一愣后笑起来,“我本是去河北看马,但半道上想起旁的事情,最后去了别的地方,耽搁了好些日子才回来,倒让你担心了。”
“难怪我派去河北接应的人没遇上娘亲。”兰芮恍然,没再问兰英莲的行踪,只说起近来京城的事情。
兰英莲颦眉细听,听罢,沉思片刻,缓声说道:“如今宫中的情形,与当年皇上初登基时有几分相似,太后、皇后和皇贵妃三位身边,差不多同时添了龙裔……。皇后出自郝家,先帝时,朝中文臣以郝阁老为尊,而郝阁老常夸皇上有治世之才,皇上还是默默无闻的皇子时,曾屡次上折子夸赞皇上才学,言语间流露出想将女儿嫁与皇上的意思。先帝压下折子,未做任何批复,倒是当时还是皇后的太后常常召现在的皇后进宫说话,听说还数次当着内外命妇的面夸赞。先帝一直未立储君,驾崩时,郝阁老正好在御前回事,先帝遗旨就由郝阁老代书的。所以,皇上登基,有拥立之功的不仅有宁远伯刘家,还有郝阁老。皇上大婚后,太后又让礼部甄选妃嫔,胡贵妃便是那时进宫的。再后来郝阁老尽心辅佐皇上,直至三年前过世,倒是宁远伯辞去军中职务,一门心思在家中做富贵闲人。所以当年的情形,其实是皇上、太后和郝阁老三方角力平衡的结果,而现在郝阁老不在,郝家再无从前风光,宁愿伯府刘家也日渐式微……所以后宫的情形与当年看着一样,可说到底,却是不一样。”
兰芮看着兰英莲,一时有些怔恍。不是为兰英莲话里隐含的意思,而是因她说起后宫争斗和朝中政事的口若悬河,在兰芮的印象里,兰英莲鲜少说起过政事,正因为很少说,她才会觉的震撼。
“娘亲的意思是……”顿了顿,兰芮问。
兰英莲展颜一笑:“太后和皇后自以为窥得圣意,却不知,她们揣摩出的不过是一星半点,远不如皇贵妃娘娘懂得皇上。有皇贵妃娘娘,你只需小心谨慎即可,不用参与其中。”
“这个道理我明白。”兰芮笑说,见兰英莲身上的骑装沾着点点泥渍,便道,“娘亲一路奔波辛苦,我让人给您汤水沐浴更衣,然后再吃些东西,想必娘亲也饿了。”
兰英莲顺着她的目光扫了自己裤腿一眼,浑不在意的挥挥手,“这点泥渍算得了什么?我不是京中那些贵妇,衣食住行俱是讲究精益求精,想在军中的日子,平日行军还好说,若是敌寇逼近,便是身上恶臭也还是要顾命要紧。”说罢轻轻一笑。
兰芮也在军中呆过,知她所讲的都是实情,便莞尔一笑,只是虽笑着,心里却是轻轻叹息。笑过,她唤来霜降,让霜降备饭。
兰英莲含笑看着她,听她极尽细致的嘱咐下人,心里渐渐生出一股平和的暖意,这股暖意在四肢八骸中乱撞,撞得她心口一阵紧似一阵的疼。
直到日暮时她才离去。
出了王府,她将先前与兰芮相对时的笑容尽收,眉心紧锁,双唇微闭,在门前站了好一时,她才打马狂奔。
到了六月初八,兰芮装扮好,早早出发往宫中去。在东华门下车时,正好看见赵王妃、胡春意和广远长公主三人,赵王妃与广远长公主似乎正寒暄,胡春意默不作声的站在一旁。
三人见到兰芮,止了话,赵王妃上前扶住兰芮,嗔道:“二弟妹是头一胎,一定要格外小心,怎么就走着进来?还走得这样快”然后又招呼东华门内的内侍将青帏小轿抬近些。
兰芮微囧,她从车上下来走到东华门内,一共只走了五步,可若是单听赵王妃这番话,旁人不是以为她娇弱到了风吹就倒的地步,便是当她长途跋涉后才到东华门的。
心里虽这样想,但是道谢的话她还是一句没少。
广远长公主听两人说得差不多,含笑道:“吴王妃看着倒是胖了许多,脸都圆了。不过胖点不打紧,有什么想吃的都紧着吃,千万别因爱美便亏了腹中的孩子。”
“长公主放心,我向来不爱美,所以肯定不会因爱美便少吃。”兰芮笑说。
一旁的胡春意左右看看,掩袖而笑,“长公主想必不知道,二皇嫂不爱胭脂水粉,独爱舞刀弄枪,您老人家与其嘱咐她多吃,倒不如提醒她别再去动刀动枪的,教坏腹中孩子不提,动了胎气就不好了。”
胡春意的道行如何,兰芮心里有数,不过是骄纵蛮横,耍些嘴皮上的功夫,若她此时生气动怒,倒显得她落了下风,因此笑而不语。
“年前西南平叛之时,吴王妃听闻军粮短缺,不畏流寇,来往数次往军中送钱粮,为此皇上还在朝堂上嘉奖过吴王妃胆识计谋过人,称她是闺中奇女子。”广远长公主看向胡春意,“卫王妃可曾听过这事?”
这一番话,一说明兰芮胆识计谋俱佳,不是莽撞拎不清的人,二说明女子学武并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两层意思都直指胡春意失言。
几人都听了出来,虽安远长公主所说并非全部事实,兰芮还是忍不住暗赞一句,赵王妃则淡淡的笑着,不看任何人。
而胡春意微恼,但跟前的是长公主,是卫王的亲姑姑,她发作不得,只好讪讪的点点头,“略闻一二。”
广远长公主点到为止,见她明白,便看看天色,“吉时快到了,我们赶紧去坤宁宫吧。”
兰芮来时路上打听过,皇后身为一宫之主,皇贵妃的晋封大礼本应由她主持,只是原来她还在禁足自省,这事便由太后代为张罗,前两日她恰好禁足令满,太后便又将晋封大礼的差事交还了她。
第227章观礼,吴王回京
坤宁宫比往日安静,这是兰芮进入坤宁宫的第一感觉。刺目的阳光下,宫人内侍悄无声息地来往穿梭,各自忙着手中的事情,没有人声,处处张灯结彩非但没有一丝喜庆,反而让人觉的死气沉沉。
“烈日当头,我怎么反而觉的凉飕飕的?”胡春意低声嘀咕。
走在她身旁的赵王妃侧目看她,笑道:“冷?我怎么不觉的?三弟妹莫不是中了暑气吧?不少字”
胡春意左右看看,小心翼翼的拉着赵王妃退后一步,“大皇嫂没听说?坤宁宫前几日死了好些人我听人说,都是在小花园被乱棍杖毙的,死时身上血肉模糊……坤宁宫凉意渗人,肯定是那些宫人阴魂不散的缘故。”
虽然隔着几步,胡春意还刻意压着声音,可与广远长公主闲聊的兰芮还是听得清楚,她知道胡春意虽骄纵,但并非蠢笨鲁莽,在大喜的日子提鬼魂,肯定不是无心之失,而是别有用意。
她悄眼看看广远长公主,见她神色如常,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见胡春意的话。
她又留心听后面的动静。
纵然赵王妃好性子,也有些恼了,不悦的皱皱眉,道:“三弟妹胡说什么?世上哪来的鬼魂?便是有,也只敢在阴气重的的方晃荡这里是什么地方?是坤宁宫,后宫龙阳之气最重的地方再说了,宫人犯错,理应受到责罚,母后宽厚仁慈,她下令杖毙他们,想必是犯了大错,罪当处死。他们有错在先,心中还敢存有冤屈?没有冤屈,哪来的冤魂?哪来的阴魂不散?”
“可我听说不是这么回事?那几个宫人并没犯大错,只是去了几趟针工局而已。”胡春意一边说话一边四下张望,似乎很是害怕,“我想,肯定是母后因滕氏的事心里不痛快,这才将气撒到了宫人身上。那个与滕氏交好的宫人,死的尤其惨……”
赵王妃冷眼注视胡春意,“我知三弟妹失子后心里难受,可再难受,也不能胡言乱语。幸亏今日的话是我听见的,我又知道三弟妹心里的痛苦,若是换做是那些不了解内情的人听见,以为三弟妹神智失常就不好了。”
她夹枪带棒的一席话,正好戳到胡春意的痛处,胡春意脸色突变,冷哼了声,“我好心提醒大皇嫂,大皇嫂不领情也就罢了,还如此污蔑我大皇嫂好自为之吧。”言罢,疾步向前,去追广远长公主和兰芮。
赵王妃听出胡春意话中之话,心里一凛,望着胡春意渐行渐远的袅娜身影,她双目微醺,眼中渐渐聚满冷意。
听胡春意走到身边,兰芮用眼角的余光瞟了眼,只见胡春意面沉似水,唇边浮着冷笑。
此时兰芮不太清楚其中缘故,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胡春意知道了皇后留下滕氏的心思,还故意用阴魂之说却触怒赵王妃。
“王妃,咱们快走吧,长公主几人都已进去了。”身侧的婢女轻声道。
深吸一口气,赵王妃平复了骤然纷乱的心绪,低声吩咐婢女晨曦,“去慈宁宫转转,看能不能见到卢德子,若能见着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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