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葭-醉流年(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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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葭-醉流年(出版)-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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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杳知道,她的母亲古井无波的外表下掩藏着的是洞悉一切的凌厉目光,早在她决定去昆仑山找回雪桥的时候,她就猜到会是这样的结局。栖芳胜境碧瑾仙姝的碧波幻镜通彻六界,只要她愿意,没有什么是她看不到的。
  可清杳依然还是跟着双城去了,义无反顾,不带一丝犹豫。她已经失去了敖宸,失去了凌波,如果雪桥和双城再出什么意外,她很怕自己那本来就小得可怜的天地从此轰然坍塌,化作扬尘随风消散。
  “司幽,你先退下吧。”碧瑾仙姝转身,将剪子递给了司幽。
  “是,神上。”司幽接过剪子,怀抱花瓶静静地离去了。她的脚步很轻很轻,踩在地上甚至听不见声响。
  等到司幽的背影完全消失在竹林深处,一声叹息打破了被她们极力维持许久的平静。如骤雨初下,却又不像那般突然,轻飘飘似浮云在天。
  然而叹息之后,碧瑾仙姝只是淡淡地看着清杳的眼睛,并不说话。
  若是以往,清杳定然是平静地回视,可她今天头一次不敢坦荡地面对母亲静中藏苛的目光。许是因为她违背了承诺私自离开蓬莱,许是因为她偷偷隐去了梦中拔出镇天剑的那一段……在母亲的注视下,她极力表现出平静,但是她无法让自己的心也一样水平如镜。
  哗啦,一尾锦鲤跃出水面,在空中优雅地画了一个弧度,又很快落入潭中。湖水的声响如珠玉一颗颗落下,清脆纯净。蓬莱是隐藏在海上的世外仙洲,即使是碧波潭中一尾还不起眼的锦鲤也不与凡间相同,它们有着与生俱来的仙气,修炼之后,千年成精,万年成仙。也只有它们才能承受碧波潭水在夜间的寒气。
  思索良久,清杳最终还是拂衣朝着碧瑾仙姝跪了下来。她最惧怕的就是碧瑾仙姝淡漠得如同南冥蛮荒之地的夜色般的眼神。而三千年来,母亲这样的眼神她只见过两次,第一次正是那个人出现在蓬莱的时候;第二次,就是现在。
  “清儿知错,请姑姑责罚。”
  “不,这一切都是我引起的。”雪桥跪倒在地,“姑姑,你要罚就罚我吧,不关她们的事。”
  “双城亦有罪,若非双城报信,清儿也不会私自离开蓬莱。”
  三人静静跪着,等候即将降临在她们身上的责罚。雪桥心急,双城忧虑,清杳看似镇定,心里却空空的。
  碧瑾仙姝抬手,朝着碧波潭轻轻一挥,水面忽然动了起来,分开向两边流去。不一会儿,中间露出一条不宽不窄的过道,直通向碧波潭底。
  “天香牢中锁灵台,往事如烟随风来。你们进去吧,等时候到了,湖水自然会重新分开。”不含温度的话语从碧瑾仙姝口中说出,如梦似幻。
  清杳怔怔望着碧波潭中的水道,眼中的惊讶难以言表。天香牢中锁灵台,往事如烟随风来——这句话她很早以前就知道。天香囚是栖芳胜境用来关押犯了错的仙子的地方,一上锁灵台,往事随风,时光荏苒,转眼间就是百年。
  这样的惩罚太过严苛,除非犯了天大的过错,否则天香牢不会轻易打开。清杳在栖芳胜境三千年,从来不知道天香牢究竟在什么地方,她甚至怀疑那只是一个遥远的传说,是栖芳胜境的历代主人为了防止仙子们犯错所编出的一个借口。却不料,这样的地方原来真的存在,而且就在碧波潭的下面。
  雪桥浑身冰冷,怔怔然道:“姑姑,你是要让我们上锁灵台?”她原以为碧瑾仙姝再生气不过关她们三年五载罢了,对神仙来说,三年五载虽然漫长,却也只是一眨眼的事情。可是她没想到,等待她的惩罚却是面壁百年——一上锁灵台,非百年是绝不能走出天香牢的。
  未曾想到碧瑾仙姝却忽然笑了,灿烂如阳光划破黑幕,她说:“好快啊,都几千年过去了。当时我独自待在天香牢中,从来不知道原来时光流转,可以过得这么快。”
  清杳身子一僵。
  “姑姑,原来你……原来你也进过天香牢。”雪桥愕然。
  她们都没指望碧瑾仙姝会回答,可是碧瑾仙姝却点点头:“是啊,我也在那里待过。进去之后我才明白自己犯的错是多么离谱,我不该……”话到这里戛然而止了,碧瑾仙姝不再多言,她看了清杳一眼:“以后你会明白的,我这么做也是为你好。”
  “是,清儿明白。”清杳起身,一步步走向碧波潭。
  水道两边的湖水依旧平静无波,好似中间那条路根本就不存在一样。白衣飘飘的清杳走在碧水中间,宛如盛放的白莲花,美丽不可方物。
  直到清杳的身影完全消失在碧波潭上,双城终于不再犹豫。她站起来朝碧瑾仙姝一躬身,然后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尚处在浑浑噩噩之中的雪桥也跟了上去。等到她们都走进碧波潭底,湖水马上往中间聚拢,没有荡起一丝涟漪。
  碧瑾仙姝望着眼前的碧水,眼波流转,一股莫名的悲伤蔓延开来,将她紧紧包围。自从三千年前在天香牢中诞下清杳,碧波潭再也没有打开过。她以为这里将会是永远的禁地,不会有人再发现天香牢的存在。却不料在她之后,被关进天香囚的是她的亲生女儿。
  月亮渐渐出了云层,在碧波潭上洒满了银光,美丽安静。银光倒映在碧瑾仙姝的瞳孔之中,她默默转身,忽然感慨原来自己已经很老很老了。
  天香牢并不像清杳想象中那般黑暗可怖,明明是夜晚,里面却亮如白昼,那是墙壁上悬着的珠子在闪闪发光。
  眼前是一间地方不大的石室,四周墙壁凹凸不平,和山洞差不多。石室正中间有三个青色石台,石台四周是雕花的纹路。清杳想,这应该就是锁灵台了。
  “这是什么珠子,好亮啊。”雪桥走近墙壁,一改进来之前的怅然,“和普通的夜明珠不一样呢。”
  “是‘日月星辰’。”清杳淡淡回答。
  雪桥正要摸珠子的手一下子弹开:“日月星城!这真的是上古遗珠日月星辰?”
  清杳点点头:“是。这就是传说可以吞日月掩星辰的上古遗珠,六界人神仙妖邪魔都梦寐以求的‘日月星辰’。”
  “可是……”双城仍然疑惑,“你是怎么知道的?”
  “是姑姑告诉我的,她曾说过,栖芳胜境的每一任主人都是日月星辰的看守者。”
  “原来如此。”
  清杳是碧瑾仙姝唯一的亲生女儿,自然就是栖芳胜境的下一任主人,难怪她知道“日月星辰”的存在。只是这样一件六界觊觎的宝贝留在栖芳胜境,对谁来说都不是一件好事。一旦被外界知道,栖芳胜境乃至整个蓬莱都会遭受大难。
  清杳明白了,碧瑾仙姝在这个时候罚她们进天香牢,除了要惩罚她们之外,她的最终目的是希望她们能看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
  正当她们三人沉浸在对日月星辰的遐想中,锁灵台上发出三道强光,如漩涡一般把她们往上面吸。雪桥第一个叫出声来,等她身子稳住的时候,却发现自己在半空中,上不着顶,下不着地,脚下是毫不起眼的青色石台。
  雪桥不服气,她拼命挣扎着冲破这层束缚。谁知刚伸手就碰到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挡了回来。她指尖刺痛,叫道:“这是什么鬼东西,为什么能把我们困在空中!”
  “这就是锁灵台,我们一旦上来,非百年是不能下去的。雪桥你不要乱动了。”清杳平静地说,“周围有结界,不但我们出不去,外人也是进不来的。只有等结界自动消除,我们才能恢复自由身。”
  “天啦,要让我们像吊死鬼一样在这上面待一百年?锁灵台锁灵台,我还以为只是块普通的石台呢!”
  清杳抬了抬眼,莞尔:“其实,一百年不过是弹指一挥间。”冥冥中她已经沉睡了七百年,现在的一百年对她来说真的算不上什么。
  “唉,真倒霉,早知道这样我就不去招惹那个霜灵了。”
  “你还知道错啊!”双城斜了雪桥一眼,“我们现在这样,还不都是你害的。”
  “我也不想的……”
  听着双城和雪桥你一言我一语,清杳并不觉得被关在天香囚中是一件多么痛苦的事。至少还有她们陪着自己,至少她不是孤独的。唯一令她感到遗憾的是在未来的一百年中她看不见风吟草,看不见敖宸了。

  天香牢中锁灵台(二)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在“日月星辰”的照耀下天香牢没有白天和黑夜之分,清杳也不知道这是第几天了。从被关进锁灵台的那一刻开始,这些时间刚好够她把前尘往事回忆一遍。向来遇事波澜不惊的她,也深深明白痛恨是怎样的一种心情,她真的非常痛恨七百多年前的那一次六界动乱,如果没有那件事,现在的一切应该都不是这样的。
  往事如烟随风来。清杳渐渐明白了瑶姬的那句话:他们所谓的守护六界的使命,看似神圣无比,可是在我看来,那不过是一场笑话罢了。
  是啊,如果没有战争,又何来守护之说?
  她想到了明绍,想到了宣离,右手不知不觉从衣袖中拿出了那块包着花瓣的丝帕。
  花瓣保存得很好,隔了一万五千年竟然看不出一丝泛黄的痕迹,洁白无瑕,唯独上面幽蓝色的“宣离”二字清晰无比。
  “不过是一片普通的花瓣,有什么好看的?”雪桥探过头来,自言自语。
  清杳眼角猛然一跳,她抬起头:“你看不见上面的字?”
  “字?没有字啊。”双城诧异地看着清杳。
  雪桥尽量凑过头,仔细看了一眼:“上面有字吗?没有啊,白白净净的一片梨花花瓣,哪有什么字啊?奇怪,蓬莱花木扶疏,唯独没有梨花……”
  接下来雪桥和双城所说的话清杳都没有听进去,她怔怔盯着花瓣出神。
  她们……她们都看不见上面的字吗!难道只有她能看见?这怎么可能?那么清晰的两个字,宣离,宣离……
  清杳再次不由自主地念出了这个名字。蓦地,眼前突然晃过一大片白光,她本能地闭上眼睛,感觉到光线渐渐不那么刺眼她才放松下来。可是等她再次睁眼的时候,双城和雪桥都不见了,她所看到的也不再是天香牢中那凹凸不平的石墙,而是——
  “希夷池!”清杳脱口而出。
  脚下这晃着幽蓝色波光的,不正是她之前在幻象中见过的无忧泉吗!还有岸边这块半人高的石头,未晞就是倚在这里看落花的。还有身后这棵枝头挤满白色花朵的梨树,还有空中飞过的黄羽鸟儿……这里果然是天尽头的希夷池!
  清杳的眉头蹙起,无忧泉明明在万年前就已经干涸,为何此刻却是满的?
  风一吹,白色的梨花纷纷扬扬飘下来,清杳伸手去接,却猛然发现那些花瓣穿透她的手掌落在地上。她试着去接另一片,然而满树的落花,她却连一片花瓣都接不到。
  “是幻象?”清杳怔怔然。
  正思忖着,有人往这里走了过来,清杳急忙抬头,只见一位穿着黑色金边战袍的男子捂着胸口踉踉跄跄走来,鲜血不住地从他指缝中往外渗,看样子伤得很重。
  清杳觉得那男子的身形有些眼熟,只是他低着头,加上头发散乱,看不清到底长什么样子。
  黑衣男子艰难地挪动着步子,身形不稳,几次差点摔倒。就在他快要走到清杳身边的时候,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了出来,他身子猛然往前一倾,幸好他及时用剑撑在地上才勉强站立。
  然而清杳却身如顽石般僵硬,再也动弹不得。
  银色的剑明晃晃的,刺痛了她的眼睛。
  那把剑她再熟悉不过了,她曾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它从剑鞘中□。那分明就是镇天剑!这么说来,眼前的黑衣男子就是……明绍?
  仿佛是为了给清杳一个答案,黑衣男子抬起头来,冰雕一般分明的轮廓,漆黑寂静如夜的眼睛,冷峻高傲,左边脸上那半块青铜面具挡住了他的真实容颜。不过只需一眼,清杳心中就已经明了,眼前这个人不是明绍,是宣离!
  天界的战神,大抵就是应该这样的吧。明绍如此,宣离也是如此。即使是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他的骨子里依然透出桀骜的气息,让人不敢靠近。
  清杳眼睁睁看着宣离昏倒在希夷池边,她想扶他起来,她的手却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一如之前的落花。她无奈地笑笑,眼前的一切不过是幻象罢了,无论是不是事实,那都是一万多年前是事了,而她只是一个陌生的闯入者,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她默默地退到一边,看树上的梨花一片片落下。偶尔看几眼躺在地上的他,尽管知道这是幻象,她还是忍不住动容了。
  顷刻,沉默被打破。不过打破沉默的不是清杳,也不是宣离,而是从希夷池对面走来的白衣女子。在看到她的一刹那,清杳就已经认出她来,那么出尘脱俗的容颜,只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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