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咽着奔流。
黑色的天空中传来飞鸟的声音,杀,杀,杀。我抬起头,可是却看不见飞鸟在哪儿。只有那些明亮的星斗,星光落满了我娘的头发。
回到莲调山庄的时候,我看到婆婆提着红色的宫灯站在门日,风吹起她银白色的头发,她深蓝色的衣衫在夜色中发出幽暗的光芒。我抱着我娘站在她的面前,然后看见她漠然的面容,像是在说,注定的总是注定,然后她步履瞒栅地走进去。
天 下(8)
我望着在我怀里像睡着的母亲,泪流满面。
娘,你叫我的名字好吗,我叫莲花。
十五,天龙冲煞,诸事不宜。
那天的月亮在我的记忆中格外地圆,一也洛外地亮。我在丽中的南岸,我的面前站着那个杀死我娘的黑衣男人,他的剑也背在他的身后。
他间我丁你回去之后见过你的婆婆吗?
见过。
那你己经知道我是谁了吗?
知道。
然后我看见他的笑容,像月光一样柔和的笑容,那一刻我竟然感到莫名的温暖。
我想和你比剑,点到即止,行吗?
当然。我看到他的笑容,神采飞扬。
那天晚上他的剑总是在刚要到我的咽喉的时候就收了回去,可是,当我将剑逼近他的咽喉的时候,我直接贯穿了他的咽喉,然后我听到喉结碎裂的声音。
鲜血从剑锋上流下来,从我的手腕上滴下去,染红了丽水边的草坪。鲜血从岸上流进河中,一丝一丝扩散开来。我知道这条河的水会将他的鲜血带到整个江南。
我望着他的面容,他的脸上竟然没有怨恨只是忧伤,我对他说,比剑之前你问过我知不知道你是谁,我当然知道,你就是杀我娘的人,而且你是个愚蠢的杀手,难道你以为我真的会点到即止?
他的脸上突然出现了那种包容一切而又怜惜的表情,然后我听见他喉咙里模糊的声音,他说,我……是……我是……你……的父亲,我的……名字臼花……巫¨
然后他手中的剑跌落下去,我的剑同时也跌落下去,两把剑安静地躺在草坪上,唱月,葬月。
花承,我的父亲。我亲手杀了我的父亲,杀了那个我十A年来一直想见的人。
我抬头看天,树叶纷纷扬扬地飘落下采,掉在我和我父亲的身上。〃
然后我看到了那个和他一起的女子,她从黑暗中走出来,抱起花巫,然后离开。
我望着她的背影,一一瞬间我的难过竟然那么巨大。我试着叫她的名字,我叫她莲花。我想知道她是不是我的妹妹。
她没有转身,但是停了下来。她说,既然你知道我的名字,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是大漠中的第一杀手,可是你竟然在我面前杀死了我爹。
她离开的时侯落叶不断掉落在她的身上,我突然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我突然想起了那首小调,于是我轻轻唱起来:灯影奖声里,天犹塞,水犹妻。梦中丝竹轻唱,楼外楼,山外山¨
那天当我抱着父亲离开的时候,我听到那个男人在背后唱的歌谣。我不知道他怎么会唱这首曲子,可是,他的面容,像极了年轻时候的父亲,孤独,可是架驾。一瞬间我几乎有种错觉,我像是觉得在我身后歌唱的,其实就是我的父亲,花巫。
天 下(9)
离开那片草坪的时候我听到树林深处飞鸟的破鸣,杀,杀,杀。我想起父亲从前一直喜欢观望天空中寂寞的飞鸟。我突然很后悔来江南,如果我和父亲一直呆在大漠,那么现在,父亲还是在莲池边舞剑,抚琴,唱着歌谣直到泪满衣襟。
我突然很想回到大漠,我想看看那里的莲花有没有死掉,我想看看那些沉默的刀客有没有再在沙漠中出现。我想看看黄石镇上那个小乞丐:顺便间间那块玉佩在什么地方,我想找回来。
不过在我离开之前,我还要结束在江南的记亿。我要回到我生长的大漠,在那里,成为第一的杀手。
我来江南是为了寻找我的母亲,可是却连父亲也失去了。那个我从没有见过面的母亲我想我今生今世也无法见到了,因为我要离开江南,其实我很想见见她,因为父亲说,我和我娘年轻的时侯一模一样。我想让她在我离开江南的最后时刻陪我放一放纸骂,因为我从来都没有放过,我也想让她陪我乘着乌篷船去采一朵水莲花,我要带回大漠去。我想让她抱抱我,让我可以叫她一声娘,可是娘,你在哪儿?
那天莲花来莲游山庄找我,她说她要离开江南。我间她,我说你知道了我。谁吗?
她点点头,眼神中的疲倦让我心疼。
她说,在我走之前,我们比一次剑,那是我父亲最后的心愿。
我说好,可是必须点到即止。
那天比剑我发现我们的剑术几平一模一样,有几次台将剑送到了她的颈部,然后又小心地收回来。可是当莲花刺出第七剑的时侯,她直接用她的剑划破了我的咽喉。我看到我的血从我的下颁喷洒而出,像是带血的扬花,纷纷扬扬,我感到身体不断变得空洞乏力。
我问莲花。你知道我是谁吗?
然后她笑了,她说我当然知道,你就是杀我父亲的人,你也是个失败的杀手,因为你居然真的点到即止。
那一刻,我感到那么难过,可是我却再也发不出声音,我突然明白为什么我父亲死在我剑下的时侯表情没有怨恨只有怜悯。于是我笑了,我看到莲花脸上的不解。可是我却再也没机会和她说话。我最后听到的声音是我手中的唱月剑跌到地面的声响,然后我看到婆婆出现在山庄的大门后面,然后一切突然消失。
当我用剑划破他的咽喉的时候,我听到他的血喷洒出来时呼呼的风声。在他倒下去的时候,我突然觉得他像我的父亲,我的父亲也是那么倒在我的面前,再也没有起来。他的血蔓延在地面上,像是江南温柔的流水。那天有很多的落叶从天而降,覆盖了苍茫的大地。
我在江南的事情己经全部做完,我要回大漠去了。
当我离开的时候,我看到一个老人从门后面走出来,她小声地叫我的名字,莲花。〃
我转过身,问,你是在叫我吗?
她的面容很疲惫,她点点头,说是。她说;其实我也是在叫死了的他,可是他却不知道,我是可以说话的。
那个老人抚摸着地下的那个男人的脸,说,莲花,我从来·没有叫过你。现在我叫你的名字,你听见了吗?
我突然感到一阵眩晕,我问,你说他的名字叫莲花?
然后那个老人站起来,说,是的,他叫莲花,他就是你的哥哥,迭辈子惟一的一个哥哥。
我突然感到一阵风将我围绕,我从来不知道原来江南的风也可以那么冷。我间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个老人说,你父亲杀了你母亲,然后你哥哥杀了你父亲替他娘报仇,然后你杀了他替你爹报仇。一切就是这样。命中的定数。
那我爹为什么要杀我娘?
因为二十年前的一场约定;那个时候你爹是大漠第一的杀手,而你娘莲桨,是江南莲瑞山庄的最好的杀手,二十年前他们曾经较量过一次,从月出到日暮,可是不分胜负,于是他们约定二十年后重新比剑。可是,他们却在相遇的两年后彼此相爱,最后成亲。可是他们都不想违背约定,所以二十年后,你娘死在了你爹的剑下。一切就这么简单。
天 下(10)
那你为什么不阻止这一切?
因为天下不能有四个天下第一的杀手,你们之间,只能剩下一个。最好的杀手,才能接掌莲调山庄,成为天下的主宰。
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一切?你是谁?
那个老人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地说,莲桨是你娘,而我,是莲桨的娘。你的外婆。现在开始,你是莲满山庄的新主人。
我不会再当个杀手了。
你不能不当,莲花。这是没有选择的事情。如果你要离开,我就会杀死你。因为莲满山庄不允许外面有比庄内更厉害的杀手存在。
我最终还是离开了江南,尽管外婆要我留下来接管莲谓山庄,可是我自己明白,我再也无法使用葬月剑来杀人,因为我已经有了感情,我走到了杀手的尽头。离开的时候我最后一次舞动葬月剑,将我的外婆刺杀在我的剑下。当婆婆缓缓从我面前倒下的时候,我的手几乎握不住剑了。我想我再也不能使出杀人的剑术了。
那年冬天我回到大漠,重新有风沙洒落在我的面容上。可是当我走到莲池边上的时候,莲花己经全部枯死,我不知道来年它们会不会重新发芽,开花。
我坐在莲池边上,解下我的发初,我突然发现我的头发己经那么长了,黑色的发丝垂到水中,同莲花的残梗纠缠在一起,我看到水中那个女子的影子,一瞬间想到我娘。也想起父亲曾经说过的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三个人;莲奖,莲花,莲花。
我想以后我会像我的父亲一样,安静地生活在这个大漠,每天早晨起来看天边寂寞的飞鸟,想象着东边水气弥漫的江南。我也会像父亲一样在夜色中舞剑,让星光落满肩膀,同时抚琴,哼唱那首小调。
我披散着头发走进我居住了十多年的房子,一切都在,只是都蒙上了一层柔软的灰尘,像是我己经离开了很久。我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一直走到日落。每走一步我都会听到我父亲的声音。
我看到桌上的那些银针,那些淬着红莲剧毒的银针,十五岁前我的杀人利器,一瞬间我感到沧海桑田。我捏着银针,叹息声弥漫在房间中。
我突然想起我的未曾见过面的母亲,想起与父亲酷似的最终死在我手上的哥哥莲花,想起我们的剑术,想起莲调山庄门前哥哥流淌如江南流水的鲜血。
然后我突然听到有人破门而人的声音,我从恍憾中回过神,看到一个陌生的刀客,他间我他可不可以在这里借住一个晚上,我说可以。
等我回过头时,才发现刚才的惊吓让我捏银针过于用力,我的皮肤被银针划破了,我看到我的鲜血渗出来,变成幽蓝色。
然后一切在我眼前晃动不止,所有的色彩开始涣散,我听到天空上飞鸟的呜叫,杀,杀,杀。在我倒向地面的时侯,我听到了熟悉的声普,只是我己经分不出那是我的父亲,还是我的哥哥。只是我知道,那个低沉的声音在唱:
灯影桨声里,天犹寒,水犹寒。梦中丝竹轻唱,楼外楼,山外山,楼山之外人未还。人来还,雁字回首,早过忘川,抚琴之人泪满衫。扬花萧萧落满肩。落满肩,笛声寒,窗影残,烟波桨声里,何处是江南。
一个仰望天空的小孩
我是一个在感到寂寞的时候就会仰望天空的小孩,望着那个大太阳,望着那个大月亮,望到脖子酸痛,望到眼中擒满泪水。这是真的,好孩子不说假话。而我笔下的那些东西,那些看上去像是开放在水中的幻觉一样的东西,它们也是真的。
音乐
一直以来我就是个爱音乐的人,爱得排山倒海,骨子里的坚持在别人看来往往是不可理喻的。
在天空清澈的夜晚,我总会在CD机中放进一张民谣。我总是喜欢扬琴丁丁冬冬的声音,像是一个满腹心事的朱朝女词人的浅吟轻唱。红了樱桃,绿了芭蕉,雨打窗台湿经销。而我在沙发温暖的包围中,在雀巢咖啡低调而飞扬的香味中,清清楚楚地知道,窗外的风无比的清凉,白云镶着月光如水的银边;一切完美,明日一定阳光明媚,我可以放肆得无法无天。
然而大多数夜晚我的心情是不好的。寂寞。苍凉…和一点点呼之欲出的恐惧。而这个时侯我会选择张楚,或者羹唯。我总是以一种抗拒的姿态坐在客厅墙角的蓝白色沙发里,像个寂寞但倔强的小孩子。满脸的抗拒和愤怒,却睁着发亮的眼睛听着张楚唱〃上苍保佑吃饱了饭的人民〃以及寞唯的无字哼唱。我是个不按时吃饭的人,所以上苍并不保佑我,我常常青疼,并且疼得掉下眼泪。我那个心爱的蓝白色沙发的对面是堵白色的墙·很大的一片白色,蔓延出泰山压顶般的空虚感。我曾经试图在上面挂上几幅我心爱的油画,可最终我把它们全部取了下来。空白,还是空白。那堵白色的墙让我想到安妮宝贝掌心的空洞,以及我内心大片大片不为人知的荒芜。都是些暖昧且疼痛的东西。而一旦音乐响起,我就会在墙上摸到华丽的色彩,凹凸有致。
张楚总是让人想到烈日当空照的闷热长街,大群大群游手好闲的赤着上身穿着拖鞋的人从发烫的地面上走过,目光呆滞,像是一头头温驯愚蠢的羊。而有个孩子却穿着黑色的长衣长裤站在浸满沥青的黑色马路上,以炯炯的目光宣告他的寒冷。冷得骨头出现一道一道裂缝,像个易碎的水晶杯子。那个孩子叫张楚,他说孤独的人是可耻的。他说蚂蚁没问题。
而卖唯总是给人一股春末夏初的味道,每次听到他的声音我都能敏锐地感受到悬浮在空气中大把大把的水分子,附到睫毛上便成了眼泪。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