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手劈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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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手劈刀- 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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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镯通体莹白润腻,玉肉里隐隐透出殷红的血线,在明亮的光线下,血线仿佛具有生命一样,从不同的方向看去折射出不同的形状。这种带有血线的羊脂玉极少见,因其形成很复杂很漫长,要么是玉脉在原始状态下被铁锈(铁矿中的高价氧化铁离子)经过亿万年沁润形成,要么该玉镯是古代帝室贵族妇女的陪葬品,在墓葬中吸收了主人的血液再经过千百年的与世隔绝形成。总之,无论怎样形成的,这对玉镯都极其珍贵。
  羊脂玉仅产于昆仑山脉,从夏朝以前就有先民开始开发,到现在矿藏已经极为稀少。这对羊脂玉镯不含一丝杂质,品相极高。从质地上看,两只玉镯显系同一块玉坯雕琢而成,这就更为罕见了。所以,无论从哪个方面说,这对玉镯都是珍品。
  因此,沈百谷急忙摆手推辞。“使不得、使不得,太贵重了。”
  荇儿何尝不知这对玉镯的价值。她刚才已在外面听了半天了,只是碍于刚才里面说得正热闹,她不便贸然进来打断,只好在外面耐着性子听。诗君、词君貌美如画,女人天生的敏感令她感到隐隐的不安,及至沈老爷子让两个姑娘认龙远鸿做干哥哥,她一直悬着的心才放回肚里,心想:谢天谢地,只要老爷子不把两个小美人许给远鸿做老婆就行。
  心里高兴,当即便褪下腕上的玉镯迈步进来,让龙远鸿将玉镯作见面礼送与两个小姑娘,她知道龙远鸿此时身上一无所有。
  当然,她还有更深的私心:她要让龙远鸿觉得欠了她很多,一辈子也还不清,那样的话就把他拴住了,他一辈子就得呆在一品香还债,呵呵……
  见老爷子拒绝,她假装不高兴的样子嗔道:“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沈老爷子是名动秦陇的大名士,二位小姐如花似玉,只有这样的物件儿才能配上二位小姐,你问我们远鸿是不是这样儿?”
  这话看似漫不经心地说出来,却是从一种匪夷所思的角度切入的,用心极深,话锋极刁,否定就意味着诗君和词君两人不配玉镯。如此一来,无论沈百谷还是龙远鸿,谁都无法拒绝,谁都不能说否。末了她还不动声色地在话里嵌了个不伦不类的“我们远鸿”,意味就更模糊暧昧了。“我们远鸿”这句有点像猫科动物在自己的领地上撒尿一样,看似撒尿其实是在宣示主权,标定势力范围:这是俺的地盘,你们谁敢上!
  自古道:哪儿有少女不怀春?诗君、词君豆蔻初绽、年已及笄,正当怀春的年龄。眼前的龙哥哥顾盼之间英风四溢、帅豪修伟,不经意间已让两人芳心暗倾。两人本是大家闺秀,兼之稚气尚未脱尽,大气而又不失童稚之气,哪儿有什么贵重不贵重的概念?“贵重”一词在她俩的字典里不是用金钱的多少来诠释的。只要是龙哥哥送的,即便是根鹅毛,两人一样感到高兴。所以,两个小美人也不待父亲点头,不由分说从龙远鸿手里接过了玉镯,兴致勃勃戴到各自的腕上。至于荇儿话里的深意两人压根儿就没心思听,更谈不上细细琢磨了。
  沈百谷见状暗叹一声,苦笑道:“傻丫头,这对儿玉镯价值连城,要好生珍视,不得有半点闪失哦。”
  价值连城!这话让龙远鸿听到耳中,不啻一声响雷滚过,他只觉头皮一阵发麻。

第八章 沙场桃源(11)
呵呵,荇儿乃有心之人,沈百谷和龙远鸿两人的神态表情她偷偷觑了个仔细,见两个大男人不知不觉都落入自己算计之中,她不由得意地暗笑起来。
  荇儿、簪珥二人都是话篓子,好不容易逮住机会和龙远鸿坐在一起说闲话,岂能轻易放过。那簪珥是个热粘皮,荇儿一个眼色使过去她便心领神会,片刻工夫便整来一桌酒菜,一阵生拉硬扯将沈家爷仨让上桌子,五人坐在龙远鸿房中边吃边聊,你来我往几杯酒下去,沈家爷仨便适应了她俩那如火的热情,气氛遂变得益发轻松愉快起来。
  这顿酒直吃到午时方散,龙远鸿一直将沈百谷三人送至西街,诗君、词君这才频频回头依依不舍上车而去。
  酒尽客散恰如曲终人散一般,望着渐行渐远的马车,龙远鸿心中忽而漾起一阵难言的寂寥感。正所谓“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那种感觉,他不由摇头轻叹一声,转身落寞地向店门方向踽踽而去。
  正在漫不经心,一声马嘶在身旁厉声响起,他一惊转过头去。
  十几匹黑色战马硬生生停在他左首三四米远的地方,马蹄高扬,马上的士兵正凶狠地瞪着他。旁边一个形容猥琐,破衣烂衫的汉子指着他大叫道:“老总,就是他。”
  马上之人跳下来不由分说将他围起来捆上拖着便走。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也太过戏剧化,围观的人还没明白过味儿来,龙大勺便被黑马团的人掳走。正在店门口迎来送往的小顺子吃惊地张大了嘴,半天弄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末了一拍自己的额头,打着飞脚向后院跑去。那猥琐汉子跟在后面咬牙切齿道:“你这个赤匪,没想到有今天吧?”
  仿佛一道闪电在头顶炸响,龙远鸿脑子里所有七零八落的记忆一瞬间全部被激活捋顺。他终于想起了自己以前的身份,想起了自己来自哪里、又要到哪里去,同时也认出了眼前的这个猥琐汉子,此人叫尕乌沙。
  一个多月前,在祁连山中转悠了很长时间的龙远鸿无意间进入了神秘的石人谷而迷了路,恰好遇见身陷绝境的尕乌沙,便冒险救出了他。尕乌沙当时感激涕零,领着龙远鸿走出石人谷并力邀他去自己家。见尕乌沙是个穷汉子,龙远鸿也没多想便一同前往尕乌沙的家里,当时他也确实无路可走。
  一路交谈,尕乌沙得知龙远鸿是个落了单的红军,又见他身上带有金货,所以便见财起意,暗忖自己一个人不是龙远鸿的对手便想将其诱回家中再见机行事。当天夜里尕乌沙父子四人趁他熟睡之际下手,一棍子砸到他的头上。龙远鸿痛中惊醒,抽出身边马刀全力反击,四人在龙远鸿刀下一死三伤。
  事后,龙远鸿在其家里还发现了大量红军遗物,尕乌沙父子又不能自圆其说,怒不可遏的龙远鸿放开手段一番严刑逼供,尕乌沙痛不欲生不得不说出实情。
  原来这父子四人俱是“哈熊”哈熊:西北土话,坏蛋、匪类之意。,哈熊老子领着三个哈熊儿子专门袭击那些受伤落单的红军战士,或骗到家里予以杀害,以夺取这些红军身上少得可怜的“财物”,有时甚至就为一条毛巾或一只茶缸便杀人害命。仅在他家的羊圈里就发现三具红军遗体。
  龙远鸿见状顿时气血灌顶怒发冲冠,一刀又劈死了尕乌沙的另一个弟弟,当他提着刀要宰尕乌沙时,尕乌沙的老爹跪在地上连连叩头求饶。见他头发花白满脸血迹,虽为奸人却也实实可怜,龙远鸿心肠一软放过了这爷俩,骑上马扬长而去。跑出去几十里路后,龙远鸿受到棍棒重击的脑袋开始模糊不清,眩晕中一头栽下马来。不知在地上躺了多久,再醒来时他已成失忆之人。但他的潜意识中始终保持着很高的警惕性,此后昼伏夜行再渴再饿也绝不到老百姓家讨水投宿,直到后来遇见了夜明珠……

第八章 沙场桃源(12)
没想到在千里之外的青狐桥和这个哈熊再次相遇。真后悔当初不该心慈手软,这种心如蛇蝎的歹人坏种就该消灭干净。就像《国际歌》里唱的那样: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见他不吭声,尕乌沙得意洋洋地狞笑道:“没想到吧?昨天我就认出你了。”
  龙远鸿一翻眼睛,“你认识我?我可从没见过你。”他一口地道的兰州官话。“再说了,你一个外乡人怎么就知道我叫‘痴肥’,我叫龙远鸿,是一品香的勺勺客,镇上人都知道。”
  听他忽然一口字正腔圆的兰州腔,尕乌沙大吃一惊,他结结巴巴道:“你……就是烧……烧成灰我都能认……认出来你这个赤……赤匪。”
  “给你说了我叫龙远鸿,你去打听打听。”龙远鸿大声叫道,意欲引起黑马团士兵的注意。“老总,你们被这个疯子骗了,我不叫痴肥。”
  嘘——领队的上士勒住了马缰,他也有点怀疑了。
  尕乌沙一口凉州土话,身上的衣裳破破烂烂,双眼通红凶光四射,咋看咋像个流落街头的疯子;而龙远鸿衣着得体,一口地道的兰州腔不急不躁,一听就是土生土长的老兰州。抓捕时也不反抗,显然是个循规蹈矩的老百姓。再说了,连‘赤匪’和‘痴肥’都分不清,怎么会是赤匪?
  这队骑兵并不是特意出来抓人的,他们是在执行公务的路上被尕乌沙截住的,据此人讲发现了漏网的红军,由于他当时说得火急火燎,骑兵们也没细问便跟上来了。此时人抓到了,但越听越觉得有些不对劲,极有可能抓错了。上士当时就想放人,但无缘无故仅凭一面之词就当街抓人,然后没有一点说头又放人,让别人知道自己被一个疯子骗得东倒西歪,一定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上士眼睛一转便有了主意,他要拿尕乌沙作伐。上士满脸狐疑地逼视着尕乌沙问道:“你怎么知道他是赤匪?”
  尕乌沙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我……他……反正……反正他是个赤匪。”
  他和这个红军一起在石人谷处了半个多月,既有前因又有后果,一时半会如何能讲得清?一语不合便会落上个私通红军的罪名,那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嘴说不出了。
  尕乌沙的方寸有点乱了。
  龙远鸿见有机可乘,不失时机地辩解道:“老总,我真不叫痴肥,这个疯子胡说八道。”
  “日妈妈的,你说,你咋知道他是赤匪?”上士的表情已经变得恶狠狠的了,他没理会龙远鸿的辩解,而是手攥着刀柄向尕乌沙逼了上去。“你狗日的敢消遣老子,你活得不耐烦了?你说,你咋知道他是赤匪?”
  上士手扶刀柄的动作也许是无意的。但在尕乌沙看来,无异于末日到了,龙远鸿的马刀给他的心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恐怖,他似乎又一次嗅到了死神的气味。他慌乱地躲闪着上士凶恶的眼神,眼睛左右乱转,身体不由自主往后移动起来。
  他这种下意识的举动,使上士越发相信自己一伙上当了,当下便怒不可遏,一挥手中马鞭搂头便抽。也是个寸劲儿,这一鞭子恰好抽到尕乌沙眼珠上,这厮的眼珠子当时就爆胎放水儿了,他惨号一声在地上打起滚来。
  上士不知伤情轻重,以为这厮在装孙子,上去用钉满铁钉的大马靴在尕乌沙身上一阵狂踢,嘴里兀自怒骂不休:“日妈妈的,骗到老子们头上了!你不想活了,你他妈妈的不想活了?”
  这时,一阵沉重的马蹄声在不远处响起,一小队人马风也似的掠了过来。

第八章 沙场桃源(13)
“班头儿,别打了,好像是团长从兰州回来了。”一个士兵眼尖,站在马蹬上手搭凉棚看着远处说道。
  话音落地,那一小队人马已到了眼前,为首一个铁塔似的彪形大汉。
  “怎么回事?”他沉着嗓子问,眼睛往在场的人脸上扫了一遍。
  龙远鸿早已被解开了绳子,此时正悠闲地站在那里欣赏尕乌沙的狼狈相,听见大汉发问,而上士则规规矩矩地跑到大汉马前敬礼汇报,他心中略一诧异,便淡淡地转过头去。
  一刹间,大汉也向他这边看来,俩人四目相对,那大汉不由发出一声惊异之声。
  “咦——朋友,咱俩好像在哪里见过?”大汉一扔马缰,像一朵黑云从马上落下,动作煞是干净利落。
  龙远鸿的鹰翅眉不自觉地挑了起来。
  他认出了这匹不同凡响的顿河种战马,继而也依稀认出了马的主人。在黄土营子时,当时仅凭手感就已意识到那一刀绝没有将对手干掉,当时刀太老、自己太疲劳、对手太皮实,也只有对面这个半截黑塔式的巨人能承受那一刀而不死。
  真是冤家路窄!
  “长官,您认错人了吧?我一个勺勺客算哪壶醋,我有多大个脸面能上您的台盘?”他依然一口标准的兰州官话。
  韩德功拧眉攒目狐疑地打量了他半天。龙远鸿神色坦然,淡淡地迎着韩德功凶恶的眼光。
  “哈哈——果然认错人了,全当开个玩笑。”韩德功挥手打了个哈哈,转身跳上了马背。临要走,忽然摸出一块大洋远远向龙远鸿抛去。
  “这个赏你。”
  “谢长官!”
  龙远鸿心一松,稳稳接住凌空抛来的大洋。
  “给我拿下!”满脸笑纹的韩德功倏地勃然作色。
  他的手下纷纷跳下马将龙远鸿团团围住,三下五除二又将他捆了个结实。
  龙远鸿此时方意识到自己刚才犯了个致命性的错误——用左手接银元。
  虽然他左右手都一样灵活,但他天生是个左撇子,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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