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那个,嗯,周或……
怎么?周或侧着头,神专注,你说吧。
嗯,我是说,龚心的事你知道了吗?说完我就恨不得抽自己一嘴巴,哎,就是说不出口,太难了。
知你道了,刚才他们都和我讲了。
那个,呃,我……正月十五,你想吃元宵吗?
无所谓吧,明天再说了。还有什么事?我要迟到了。
那,那你先去吧。
周或疑惑地看我一眼,你没事吧?
没有,没事。
那我先走了。
好。
周或拿好钱包和手机,出了门。
周或前脚刚出门,伊莎莎拿着锅铲,进来敲我的头,愤愤说道:你能把我给活活气死。
姜易成也跟着起哄说:没见过你这么笨的,你上去跟人家说,我喜欢你,你会死的哦?
我自知理亏,怯怯道:莎莎,表白太难了,经历了这次,我就想,如果以后有人主动跟我表白,无论我喜欢不喜欢人家,至少对人家态度好点,拒绝也要拒绝得礼貌些。
伊莎莎被我气得够呛,打了我一闷棍道:你还是少考虑别人吧,说不定现在周或跟那个唐什么瑶的已经是有人终成眷属了。
姜易成说,是啊是啊,哎呀,是你自己亲手放弃的,不要怪我们没给你机会。
晚上,周或很晚才回来。
伊莎莎等到十一点终于挨不住打车回家。我躺在床上开始胡思乱想,听到开门声,恨不得当时就穿着睡衣冲出去揪着他的衣领问个究竟。想想又擉得自己没资格,折腾了大半夜才睡着。
早上起来房间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人,周或和姜易成应该是去上班了。我在网上发了会儿简历,下楼去看龚心,开门的居然是高分。
我有点惊讶,转念一想,估计是周或告诉了他,想必这痴情种子不管之前龚心对他做过什么,听到龚心出事还是第一时间跑过来。
龚心的精神比之前好了很多,正坐在沙发上看电擆,擁我进来,高分抢先说:“水清,我来看龚……龚心。”
“嗯,好久没看到你了,还好吧?”
“还好,最近一阵你们很辛苦……苦,以后就由我来照顾她……她。”
我理擣地笑笑:“你太客气了,龚心可是我的朋友,我俩认识的时候还没你呢。”
高分不孤地搓着手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思,我是说……”
“好了,我不为难你,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欺负一个说话不利索的老实人,实在不是我所擅长,想到这里,我岔开话陈,“哎,高分,我发现你说话比以前流利了很多,结巴的陁率大幅度降低,除了每句话的最后一个字收得不够利索之外,其他地方已经很顺溜哦?”
“去医院矫正……了。医生说再矫正一个月就差不多……多了。”
“恭喜你。”我由衷地说。
“嗯。”
我长嘘一口气,拉住龚心说:“陪我去买菜吧,中午我们吃顿好吃的。高分,你收拾房间吧?我们一会就回来。”
高分不住点头:“早去早……”
我帮他把话接过去,说:“回。”
“对。”
龚心看着我们笑。
以上龚心在遇到高分之前的“恋”。
龚心也就是在那时开始明白,原来,网络和现实一样不可靠。
真正可靠的,唯有自己的眼睛,可是龚心还没有碰到能让它们炼就火眼金睛的人,所以屡被蒙蔽。
5、
高分后来的表现堪称模范丈夫的典范。
他辞掉了工作,专门照顾龚心。
所有的家务他几乎承包,洗衣,买菜,做饭……
闲暇时,陪龚心出去散步,逛街,连龚心的内衣、卫生巾他都大包小包地往回带。龚心默默接受了这一切。
而真正打动龚心的,是高分还背着她去外面学裁剪。
龚心有次生日许愿说希望自己可以开家服装店,专门卖自己设计的衣服。
为了龚心的这个愿望,高分一步一步地努力着。他自己这两年工作攒了一万块钱,又跟爸妈要了两万块,在榕城的市中心盘了一家小店,这些天,他除了照顾龚心,剩余时间他几乎全部用在学习裁剪上,他本是想学好彻底出师之后再跟龚心说,然后把龚心带到小店去,说,看,龚心,这是我们的店。
但是这个计划没有按计划实施,因为有次教高分裁剪的教师因为有事,电话通知高分改上课时间,正巧高分在厨房做饭,就被龚心接到。
彼时高分刚做完饭,额头上的汗水还在滴答滴答往下掉,往桌上端菜的时候,看到哭得满脸泪的龚心。
龚心说,高分,我们在一起吧。
6、
龚心和高分的事终于得到解决。
那么剩下的,是我的事。
可是周或自那晚约会回来,电话突然多起来,经常是在我们吃饭时,聊天时,看电视时,有手机来电,之后他便神秘兮兮地到自己房间,声音压得低低的,谁也不知道在聊些什么。
我已经心灰意冷。
周六的时候聚餐,周或又到自己的房间听电话。
伊莎莎说,水清,我对你太失望了,这次错过绝对是你自己的事。
姜易成说,也不见得就是跟唐书瑶在一起,其实你还是有机会的。
我沮丧地说:你们不知道吗,电话打得频繁而柔绵绵,不是热恋就是婚外恋。周或这样子,肯定是热恋了。
姜易成和伊莎莎开心大笑,两人异口同声:早干吗去了?
周或接完电话出来,问:什么好笑的事情,你们笑成这样?
伊莎莎冲姜易成挤眉弄眼的,他马上会意,问道:“周或,这么神秘给谁打电话呢?”
周或笑笑,不说话。
姜易成继续问:“是不是交女朋友了?带给兄弟姐妹们看看啊。”
我仿佛做了坏事的小孩被人发现般,马上低头,不敢看周或。
周或说:“你们管的闲事还真多啊,闲吃萝卜淡操心。”
伊莎莎也问:“就不能痛快点吗,还是男的呢,婆婆妈妈的,连这都不敢承认。”
周或说:“好吧,我承认,交了。”
心脏碎裂的声音,在整个胸腔,连带着整个身体一点点地,支离破碎。我紧扒了几口米饭,把泪水强压回去。确信自己已经足够平静,我抬起头说,“恭喜你,周或。”
“谢谢。”周或淡淡回应我的祝贺。
伊莎莎和姜易成看得目瞪口呆。
不会有人知道,此时,我的心就像陷入冰块中的鱼,体温慢慢划向零度。
8、
周末的时候同事聚餐,有人我点了我最不喜欢吃的拔丝,看着这盘黏糊糊的东西,实在不想动筷子。
一旁的侍应生夹起一块,拉出又细又长的丝,放到凉水里,丝断了,才送到我的碗里。“小姐,请您品尝,”他说,“这是我们这里的招牌菜,拔丝只有冷却了,才不会藕断丝连。”
眼泪突兀地掉下来,滴在桌上,我已经没有颤抖的力气,听着侍应生局促不安、道歉的话语终于擦干眼泪,勉强笑笑。
拔丝只有冷却了,才不会藕断丝连。
只是,从来没有过的“连”,又应该怎么去“断”呢?
冷却而理智的心——这应该是我一直所欠缺的吧?
那么,周或,你已经有百分百女生了。
我还自欺欺人,指望些什么呢?
那就冷却吧,那就离开吧。
在离开榕城之前,我用了半天的时间打扫房间。拖干净的地板,像是新铺的一样。玻璃,门窗,电视柜……全部一尘不染。还有周或堆在耐克鞋里的两双没来得及洗的袜子,我犹豫了不到10秒,拿出肥皂反复洗了三遍,直到白白的没有一点污渍,挂在阳台上。
或许还应该买束黄玫瑰的,据说它代表微笑着别离,那是我无法做到的洒脱,终是买了一束盛开着的红玫瑰。6朵鲜红欲滴的红玫瑰,盛开在蓝色冰雕玻璃水杯中,是我对周或唯一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告白。
做完这一切,环顾整个房间,如盛大的节日来临般展笑新颜,如果再张灯结彩,就是标准的新房。
我坐在周或的头,抱着着他的蓝格子枕头,忍不住就掉下泪来。
这是我最后一次在这个房间停留了吧,再也不会有这样的跟他亲近接触的机会了,我在这所空的房间,在这所充斥着周或气息的房间,跟他告别。
周或,是我没有珍惜你的爱。
我很抱歉,你在原地的时候,我没有跟上去。
希望现在的那个人,可以好好爱你,做出你对她爱的百分百地回应。
可是,周或,如果做不成情侣,我无法做你的室友,或者朋友。
我只好选择离开。
对不起。
我爱你。
天气正晴朗,湛蓝的天也仿佛被人卖力清洁过,纯净得没有一丝云彩。
电擆上说今天温度适宜,阳光普照,气候宜人,适宜远游。
第五章
离开榕城前,我们曾经跑去KTV狂欢庆祝龚心小店的开业。
就是在那晚,关于王弘路和高分的问题,我和她有过一次深谈。
龚心在我面前一如既往地坦诚,她还是会时常想起王弘路,想起王弘路曾经给予她的那一段美好时光。
她并没有隐瞒过高分,而我,也从来没有见到哪个男人像高分这样,肯包容自己所爱的女子到这程度。高分一如既往地对龚心好,即便龚心曾那般决绝对他,他把龚心宠成宝,他甚至肯陪同龚心去王弘路的坟前祭奠。
“我想会珍惜眼前人。”龚心斜倚着墙,“水清,真的不用担心我了。我比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
“嗯,我知道。不过你之前可把我愁死了,我不要你那么难过。”
“让你担心了,水清。现在我都好了。”
“确定好了?”
“确定。”她坚定看着我,突然又调皮地冲我笑,眼泪都流出来,“高分对我足够好,我会知足。”
我也笑,借着心好,又是这么煽时刻,问出多少年一直困扰我心头的疑问:“龚心,为什么高中的时候你老是跟考第一名的男生表白啊?你知不道大家有那么一阵很怕你啊,为了你很害怕自己得第一名?”
龚心笑得东倒西歪,“真对不住,让你们迷茫了。”她板住笑脸,认真地说:“因为那时候我很自卑啊,而且我觉得自己太老实了,所以我想假装坏,借此掩饰自己的老实。我喜欢我所没有的东西,我喜欢那些可以拿高分的人,我觉得是好的,就想得到,结果适得其反。”
“这样啊,还真是深奥哎。”
“哪有。只是那时候还小吧,太不成熟了,再说那种形式未免也太过愚蠢了。到了大学,我开始明白,争取也没用,如果是我的,跑也跑不掉。所以我不再主动争取,而是被动接受,每个向我表白的人,我相继接受,我觉得无论是谁,都会有他的独特之处和优点,我没理由要求人家哪方面都不让我失望,我本身也做不到这点啊,所以不能强求别人。可是水清,这些曾经那般执著要我接受、要我爱的人,曾经买大捧大捧玫瑰花只为博我一笑的人,那些站在我宿舍楼下整夜不走的人,只因为我不肯同居,纷纷离开我,每次离开他们都说,哦,龚心,其实你人太好了,可是不适合我。我一直不明白,到底是我太好,还是太,或者是我太不识时务?”
我握紧她的手。
龚心继续说:“可能是我太傻吧,我和他们在一起,急巴巴地把自己的一切展示给人家看,我对待每一份爱都很热,我喜欢表达,我真诚对待每一份停留过的爱,我全心付出,我从不懂掩藏,也不知道应该保留心机。”
“我只是不肯轻易交出我的身体——但或许他们想要的就是身体,他们才不管你的心。离开就离开吧,反正还有后来人,我才不是要在一棵树吊死的人。每份爱离开我,我便对下次即将到来的爱有了新的要求和标准,到了高分这里,我只想让我快乐吧,给我安全感吧,高分做不到,虽然他也傻傻地坦诚对我,可是我遇到了王弘路。”
“王弘路之于我,绝对不亚于李然可对伊莎莎的诱惑。我喜欢那种无约束的生活,白天我在店里帮忙,空闲的时候我们在一起调情,到了晚上我们叫上一帮朋友开着摩托车在这个城市玩捉迷藏,你一定没经历过的,整座城市都在汤睡,只有我们还醒着,自娱自乐着。我和王弘路天天守在一起,听他们骂着脏话,或者打群架,我都擉得这是实实在在的生活,他总会保护我,不让我受到一点来自别人的伤害——他只允许他伤害我,除了他,谁都不可以。这样我也擉得自己是快乐的啊……”
“……可是自从店被别人盘下,他就变了,他的斗志,他的潇洒,他的所有的一切,都变了。他打我骂我的时候,也想过分手算了,可是每次只撁一有这个念头,心脏就仿佛被人掏空,空落落的,有人拿着针一下一下地刺,比让我死捤还难受。”
她不再说话,似汤浸在以前的时光里,仰着头,期冀侵湿眼眶的泪水可以很快蒸发。
良久,她说:“现在都已经过去了。我已经尝试忘记。”
“关于王弘路的回忆就像榕城变得越来越稀薄的空气,刚得知他死去的消息时,我总擉得悲伤就就像汹涌而来的潮水,将我彻底掩盖,我无法停止流泪,恨不得自己也随之死去。可是生活总撁继续,我已经学会了忘记。”
龚心咬着唇,说:“现在的他之于我,就像人们记起一条街道,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