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我祖父和我父亲的第二种本事也就是养马。那么我祖父和我父亲的第一种本事是什么呢?就是培育狗。当然我父亲的这些本事都是我祖父教的。我祖父是个真正的狗痴,不懂吧?狗痴就是对狗着了魔的人。这么说吧,我祖父对狗就像好色的人喜欢美女,明白了吧?我祖父试过几乎所有的东北的各种柴狗,总觉得这些柴狗做猎狗,看家护院还可以,但很难担当比这些更重要的事。来,兄弟,再干一碗。”
吉了了说:“还是我顶,老七留下耳朵听你忽悠。”
张一夫和吉了了又对干了,又放下碗。这次是石小头给满上了酒,也学吉小叶的样子给吉了了少倒了酒。就看着吉小叶笑,吉小叶却觉得这样待着没意思,也不想听张一夫讲狗,就歪在桌上咬着块羊肝没精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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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任主人的历史性会面 1(7)
红羊是这时再次走进来的,坐在柜台后面笑吟吟地听。
张一夫这次没吃干辣椒,脑门却见汗了说:“我祖父就想找到一种又忠诚、又聪明、又凶猛、又有耐力的狗,这种狗一旦找到将有可能成为人的好帮手,起到连猎狗也起不到的作用。我祖父就从嫩江府向北寻找。”
铁七问:“找到了吗?”
张一夫说:“当然,在我祖父五十五岁的时候,在内兴安岭乌云河一个什么族的部落里找到了这样的狗。这种狗就是狼狗,是狼和狗杂交的狼狗。但你说对了一点,这地方所有的东北青毛狼狗都是混血儿。只是混血的时间长短不同,有的狼狗已经传了上百代甚至更长时间了,这种狼狗就不应该叫狼狗了,而应该叫狗狼。我这条青上卫虽然一样是混血儿,但它只是第四代的狼狗,是最好的一代狼狗。你们听懂了吗?比如我是第一代混血儿,我和汉人再生一代再生一代,我的俄罗斯血统特征就淡化了,但在你们看来,那一代的我的后代才是最美的。青上卫也是这样。懂了吗?”
铁七在抓鼻子,吉了了在抓耳朵,石小头的眼珠闪光在看张一夫,红羊突然嗤嗤就笑了,和张一夫对了下目光,红羊眼睛里突然闪了一道光。张一夫摸着唇上的小胡子,向上挑了下左边眉毛也笑了。
吉了了说:“妈的,难道杂种才厉害?我想起来了,我奶奶是高丽人,是军中的军役,我爷爷是个汉兵把总。那是老鼻子年前的事了。”
吉了了红着眼珠盯着张一夫问:“你知道什么是军役吗?”
张一夫说:“太知道了,你奶奶是女人,女性军役就是军妓,大清朝犯了罪的官员的女眷贬到军中就是军妓。”
张一夫挑动一下眉毛哈哈笑了,指着吉了了又说:“原来你奶奶是高丽军妓,原来你他妈的你也是个混血杂种。”
吉了了和张一夫哈哈笑,两个人就碰碗,酒都撒出了些,两人一口气对干了。一个抱着一个的脑袋、一个搂着一个的脖子,都说:“哈!杂种!你是汉人和老毛子生的杂种。你是汉人和高丽人生的杂种。”
吉了了和张一夫突然又一起看铁七,也抬手指指着铁七。
铁七说:“王八犊子你俩欠揍,我是汉族人。你两杂种喝。”
吉了了和张一夫又对干一碗。
张一夫说:“你行,你是第一个和我碰四碗酒的人。”
张一夫晃晃脑袋,又转脸对红羊说:“你丈夫这家伙行,裤裆里的那根‘棒棰’也一定壮。”说完仰头哈哈笑。
红羊这次没恼火,看着张一夫眼睛转了一下也笑了,脸颊也更红了。
吉了了说:“那还用你说,你要是母的我准整得你像猪叫。咱俩再干,我看你不行了,你这杂种他妈都两个脑袋了。”
红羊嗤嗤笑了说:“他不能喝了,他没本事就爱瞎吹。你别灌他了,他快草鸡了。”
这是红羊对张一夫说的话。吉了了却认为这是红羊是对他说的话,吉了了就说:“对!再干一个我就赢他一百鹰洋了,还、还搭上一、一条狼狗了。叫、叫他瞎吹!该!”
吉了了和张一夫又干一碗,张一夫也坐不住了,就打晃了,张一夫晃晃头,问铁七:“你他妈说,我讲狼狗讲到那了?”
铁七说:“你讲到你祖父在乌云河的一个部落里找到了狼狗。”
张一夫说:“对!我祖父就在那部落住了九个月,用一对火枪,换了一对狼狗崽。用银子人家不换。我祖父就带着这对狼狗崽回了海兰泡老家。但我祖父发觉这种狗一、二代过后就退化,有的聪明胆小又不够忠诚,有的胆大凶猛又不够聪明。”
吉了了嘎的声笑了,拍着桌子说:“他妈的对极了,我爸就胆大好斗就又傻,最后被人打死了。我就胆小……”呕……突然发出干呕声,吉了了就停了话。
吉了了和张一夫对干了五碗烈性白酒,那是粗黑瓷碗,装酒能装半斤,五碗就是两斤半,就算撒出些,喝进肚里也有一斤七八两。铁七就知道吉了了不行了。虽这样铁七也被吉了了的酒量吓了一跳。
三任主人的历史性会面 1(8)
铁七就和张一夫干了一碗,心想这二毛子真他妈能喝,二斤四五两了还不趴下。
张一夫说:“后来,我祖父解决了这一问题,就是又去了那个部落,又换了四对狼狗崽,让它们杂交,就出现了深青色的青毛狼狗。后来,我父亲带着我妈妈和我和弟妹们在海兰泡牧场定居,我父亲又对深青色狼狗进行培育,三代之后,就出现了青上卫这种毛色不深不浅,毛又较厚,不怕冷又像狼的狼狗。青上卫就是纯正青色的青毛狼狗……”
张一夫停了话,打手势站起出了门,又来不及去茅房,在羊肉馆的侧墙根哗哗地撒尿。
吉了了止住了干呕,抬手指着敞开的、往里飘雪的门说:“谁出去了?我他妈再干。我赢的鹰洋呢?”就伸长脖子在桌上找,哗的声,撞翻了酒碗,趴桌子上了,半张着的嘴里流出了哈拉子。
铁七也醉了,站不起来了。
红羊说:“你哥俩要输了吧?幸好没赌上别的什么。”红羊就叫石小头、吉小叶扶着吉了了去了后院。又说:“老七,二毛子是走不成了。你和二毛子睡你的屋里?”
铁七说:“你别管了嫂子姐,你们都睡去吧,天都乌黑了,我和二毛子就这儿待着。狼狗还没说完呢。”
红羊犹豫了一下,想一想,又去里间给提了壶热茶放桌上,也去后院了。
张一夫晃回来了说:“我认输了,这个掌柜的真他妈能喝。”
铁七说:“别介,你下次来就可劲吃羊肉吧。这么说青上卫是纯正的东北青毛狼狗了?”
张一夫说:“没错,青上卫是东北的狼和东北的狼狗的杂交后代,这种狼狗和东北常见的那些狼狗是一个品种来源。这个品种又分出许多种,有浅青色的、深青色的、青黄色的、青黑色的、青白色的,这种种青毛狗都是狼狗,只不过青上卫这一品种经过我祖父和我父亲的培育,进化的更好一些罢了。”
铁七就瞅着眯着眼睛趴在地上的青上卫发了呆。
张一夫说:“我家里还有一条黑右卫,是高加索黑毛牧羊犬。一条红下卫,是法国红毛獒犬。一条白左卫,是日本白毛秋田犬。这些狗都是我父亲留下来的,各有各的特点。那另外三条狗,可以当伴行犬,也可以当牧羊犬,还可以当斗狗。你没听说过斗狗赌博吧?这里,也许整个东北关外都还没有?告诉你吧,东西欧洲的斗狗和中国关内的斗鸡差不多。”
张一夫说的这几种狗,铁七别说见了,连听都没听说过。铁七的表情在变傻,至于斗狗赌博,铁七不感兴趣也不大在意。
张一夫说:“另外那三条狗除了白左卫,其他两条狗都比青上卫高大,也比青上卫凶猛,但它们没有青上卫聪明。看你这家伙的样子就知道你喜欢青上卫?我把青上卫送给你吧。”
铁七吃了一惊,张口就问:“真的?你小子不是忽悠我吧?你舍得?”
张一夫咧嘴笑说:“我和你投缘啊?青上卫若是你的,你也会送给我的。”
铁七说:“这话对脾气,来,干了!”
铁七和张一夫又干一碗,铁七的眼皮就沉了,张一夫也越来越晃。
铁七说:“你这家伙别晃,你的嘴呢?”铁七伸手来找张一夫的嘴,手举到半途,往下一甩就趴在桌上了。不一会儿,铁七就飘出了鼾声。
张一夫打个呵欠站起身,去羊肉馆的里间找了木盆整水洗了手脸,又把嘴巴、屁股前后整干净。又回来,抱了鹿皮短袍、狐狸皮围脖,再弯腰看看醉得一塌糊涂的铁七,把左眉毛上挑,对着铁七的耳朵吹了声口哨,铁七没反应。张一夫就熄了羊肉馆里的两盏油灯,摸黑通过羊肉馆的里间,走向后院去了。羊肉馆的后院有一排正房,一排矮些的厢房,还有羊圈、马房、大柴垛和宰杀羊的棚子。
而那正房的东屋,就是红羊和吉了了的睡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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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任主人的历史性会面 2
次日天亮了,木板凳起来,出了厢房门,吸了口冷清的凉气,仰头打了个呵欠,去看了羊肉馆的炉灶,听了几声铁七的鼾声。等木板凳再走进后院,他就把手伸进狗皮帽子里边抓头皮,边走向院门。没错,院门是敞开的。木板凳记得昨晚半夜时听到二毛子把马牵进后院的声音。又找二毛子的三匹马和青毛狼狗,院里没有。
木板凳心想,二毛子走了?怎么不关门呢,还像做了贼似的一大早就跑?
木板凳在院里察看了东西,十几只羊都在,铁七的马拉爬犁和马也在。又去看看别的,发觉少了些喂羊的精料。
木板凳就去叫吉了了的门,没走到门口就听到吉了了在屋里打鼾,但木板凳还是去拍了门。拍了七八下,拍醒了红羊,红羊起来开了门。
木板凳一眼看过去,吓了一跳,问:“老姨你的眼睛怎么肿了?嘴也肿了。”
红羊的样子像是想哭,但红羊却笑了说:“今天打烊,他们都醉着,你去烧把火别让炉火熄了就行。快去吧!”
木板凳一下子忘了叫开门想说什么了说:“唉!老姨你快关门吧,这天挺冷的。”
木板凳转身刚走两步又听到门响,是开门的门响,就扭头看。红羊把脑袋伸出门说:“木板凳,你烧点茶水给老七屋里的二毛子送去。多放茶,解酒!”
木板凳愣了一下,才又想起叫门要说的事,木板凳说:“对了,老姨,老七叔在馆子里趴桌上打鼾呢。二毛子早没影了,还偷了喂羊的精料。”
红羊神色间愣了一愣,脸色又一下惨白说:“啊!走了。哪!哪!没事了,你去吧!”
木板凳只有十五岁,还不大懂其他男女事。木板凳是红羊的远亲,十三岁时像个小叫化子似的独个跑来投奔红羊。红羊想了半天也没想起自己在柳树河子还有一个嫁给姓木的远房表姐,但看木板凳人挺老实就收留了。
木板凳把院里的一切活干完的时候,太阳快升起来了。在馆子里睡的铁七醒了,趴着睡觉的人睡得不舒服醒得就早,铁七身体好,又是猎人也有早起的习惯,虽醉了酒也起的早。铁七来到后院,在院里活动一番,想去堂屋厅堂里找水喝,又看到木板凳在给羊加草料。
铁七问:“小子,给我喂马了吗?”
木板凳说:“喂了好料,昨晚今早都喂了。”
铁七伸展下腰,又摇摇脖子说:“二毛子睡哪屋了?这家伙醒了吗?小子,那条青毛狼狗是我的了。”
木板凳嘿嘿一笑,吸了吸鼻子说:“老七叔你还没睡醒吧?二毛子是个贼,偷了喂羊的两袋精料早跑没影了。”
铁七不信说:“小子瞎说,我是谁?谁敢骗我?”
木板凳就放下草料又去劈柴。不理会铁七了。
铁七皱皱眉头使劲回忆昨晚和二毛子张一夫的谈话,铁七心里跳了一跳,心说,这家伙赌酒就为偷草料?只要他张嘴说一声就给他。这用偷吗?”
铁七想着这事不对头,就在院里转圈,又问木板凳:“你老姨夫、老姨你见了吗?”
木板凳说:“见了老姨,没见老姨夫。老姨眼珠嘴巴都红肿了,像挨了揍。”
铁七揉揉鼻子,冷笑了,仰着头盘算了一番说:“告诉你老姨夫,我出去一趟。”
铁七就去马棚骑了马,顺着雪地上不时出现的马蹄印和狼狗的脚印,向北出了李家街过了柳条桥,跑上老城街了。
老城街上早起的人多,雪地上的马蹄印和狼狗的脚印被踩乱了。铁七就问路上人见没见一个骑着一匹白马,牵着两匹红马,带条青毛狼狗的二毛子路过?
有人告诉铁七,有这样一个大高个的杂种,骑在马上吹着口哨在老城街转了一圈,还向人问了路,又掉头向西南王八脖子渡口跑去了。大约过去有一个时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