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分宾主坐下,寒暄了一阵,大夫人便很亲热地说:“舒绿,听说你已和夏家的三公子定了亲,不知婚期定在何时?”
舒绿也不假装羞涩,只是淡然一笑,说:“这个,可得问我哥哥。”
她这么应对可没错,一般人家的待嫁女儿,按理是不能在人前表现出对自己亲事的关心的——虽然没有一个准新娘会照做就是了。
二夫人还是满脸讨好的笑容,浑然忘记了她女儿舒华和舒绿之间的绝大梁子,一心只想和舒绿拉近关系。
“夏家的三公子,据说是在皇上跟前做事的?哎呀,真是不得了!”
大夫人听二夫人说话粗鄙,微微皱起了眉头。舒绿却早知道二夫人是什么样的性情,毫不在意,低头喝了一口杯子的热茶。
“是了,二伯母,我听人说,舒华姐姐去年嫁了齐家的大公子,真是好姻缘!不知舒华姐姐可曾添丁?”
二夫人的笑容顿时讪讪的,干笑着说:“啊,快了快了。”
舒绿很是“诚恳”地对二夫人说:“那就太好了。待得二伯母回去的时候,替我给舒华姐姐捎点礼物吧,说我也挺想念她的。”
“呃,好……”
从二夫人的反应,舒绿猜测舒华和齐英成亲以后的小日子一定过得很“不错”。添丁?哼哼,齐英当年吃了自己配的猛药,一个晚上纵情过度,人都废掉了。
幸好他娶的是舒华,倒也没祸害别家的好姑娘。
舒绿是个很记仇的人,她一点也没忘记舒华为了小事而将她推到水里,又故意想给她下药害她过敏的事情。好久没想起舒华了,如今从侧面知道她过得“很好”,舒绿也就“放心”了。
才送走了烦人的凌家女眷,舒绿刚想启程回王府去,却被展眉给拉住了。
“仲药王来了!”
“呃?他不是在城外种菜……唔,种药么。”
“不知道,看他似乎很着急的样子,还叫我把你叫出来。”
对于伸秋满这位挺好相处的“老乡”,兄妹俩都挺有好感。舒绿怕仲秋满有什么急事,也不多问,匆匆忙忙就往厅上赶。
“仲先生,怎么啦?”
他们有时会叫他药王,有时会叫他仲先生,有时也会直呼其名。
仲秋满看舒绿出来,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急道:“舒绿丫头,你有法子带我到长公主府里去吗?”
“……啊?”
舒绿被他这么一嚷给吓傻了。
长公主府?他说的肯定是明德长公主府吧?
“明德长公主怎么了?你干嘛要我带你去······不对,我也没资格贸贸然去拜访人家啊。”
“她病倒了!”
仲秋满像只没头苍蝇似的在厅上转来转去,喃喃自语:“我知道她这病肯定是快发作了,可是没想到会提前了这么多,唉······”
“等等,长公主殿下病了,你早就预料到了?我说仲先生,您能从头说起嘛,很混乱啊!”
舒獯看往日很镇定的仲药王和热锅上的蚂蚁也差不多,赶紧请他先冷静下来。
“先请坐吧。”
展眉看大家老站着也不是个事,赶紧先拉仲秋满坐下来,给他喝杯热茶。
果然仲秋满喝了茶以后,情绪总算平静了一些。他看了看舒绿,又看了看展眉,叹气说:“我现在也没空解释太多。”
两人看着他,不出声,等待他的下文。
“这么说吧,长公主她·……她有一种慢性病。我十多年前就已经给她诊断出来了,也一直在研究能根治的药物,但是没法子······我只能每年让人给她送缓解的药物,她大概也有吃,这些年来病情也控制得不错……”
“去年年末,我打听到长白山的某种灵芝对她的病有效,就带着弟子们去长白山采药了。”
舒绿追问道:“那,真的有效吗?”
仲秋满苦笑了一下,说:“应该是有的。我进京后见过她一次,看她气色越来越不好,心想得抓紧时间研究那药物了,谁知道····…今天早晨,我才辗转听说,她从前日起就开始昏迷,太医院的人去她府上施救也没好消息……”
舒绿回忆起长公主那张清瘦得过分的面容,恍然大悟,原来她有慢性疾病啊,怪不得瘦得那样厉害。
“好吧,我该怎样帮你?”
第三百三十四章:“最后知道真相的我眼泪掉下来……”
舒绿有些弄不懂,以仲秋满的身份,京城中好些个权贵人家他都能出入自如,找个比自己靠谱的贵人带他去长公主府不是挺容易的事?甚至他还可以向长公主府毛遂自荐嘛……
“你这丫头,平时看起来精明得吓人,怎么这会儿却糊涂起来。”仲秋满苦笑道:“我怎么去和人家说,说我想替长公主治病?”
“呃……我考虑不周,抱歉。”
舒绿这才反应过来。
的确,凡事讲究个动机。所谓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仲秋满巴巴的送上门去要替长公主治病,谁敢贸贸然给他引荐啊?
他也只有找舒绿了。起码舒绿对他知根知底,也知道他和长公主之间有些“不能说的秘密”。
舒绿叹气道:“仲先生您也太看得起我了。我是什么身份?要是长公主殿下还清醒着,我送帖子过去,说不得殿下会愿意接见我。如今殿下病倒,那府上管事的人焉敢随便让我带个人去治病?”
仲秋满突然板起脸说:“那我不管,我这忙你可得帮。”
他和展眉兄妹俩说话一贯直来直去,现在心急如焚,更是不会和她客气。舒绿苦着脸看了哥哥一眼,展眉也是无奈:“别看我,我比你还没门路。难不成让我直接去和皇帝说?”
“……快算了吧,没来由惹上麻烦。”
想到兴耀帝那多疑又冷酷的性子,舒绿就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仲秋满也说:“不妥。”
往日他总是笑容满面,今儿实在没心情,连话都说得少了。
“唉……我想想法子吧。”
舒绿的法子也很笨,还是得走贵妇路线。能够得上长公主的贵妇也不多,但游王妃绝对是其中之一。
“仲先生啊仲先生·为了你,我可是牺牲重大。”
坐在前往临川王府的马车上,舒绿一路心情忐忑不已。她能感觉到游王妃很希望让自己和牧若飞在一起,如今自己却辜负了她老人家的好意。想起从江城那时起·游王妃就对自己这“故人之女”爱护有加,自己却让她失望,舒绿委实过意不去。
游王妃对舒绿的态度却是一如既往,依然十分慈爱和气,并没有提到她和夏涵的亲事,看起来似乎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实际上,游王妃也确实对舒绿没什么意见。在游王妃看来′定亲这样的事,哪里到舒绿一个女儿家做主。怪只怪那日出了意外,唉……有什么法子呢?夏涵那样做,也是为了顾全舒绿的名节啊。
再说,牧若飞的腿伤能治好,还不是多亏了舒绿让他振作,再找来了仲药王替他开刀?再往前数,如果没有舒绿兄妹相助·自己和儿子肯定都被那恶毒的关侧妃害死了呢!
游王妃对舒绿既是怜爱又有感激,并不曾想过要从此与她生分疏
“娘娘,听说明德长公主殿下病倒了?”
寒暄过后·舒绿轻轻点出了她今天来访的主题。游王妃点头道:“是呀,长公主殿下身子素来有些病弱,但这回好似特别严重些,太医院里的老太医们几乎都在长公主府里听吩咐呢。”
她之所以清楚老太医们的动向,是因为她家里也有病人——牧若飞的父亲牧王爷,常年需要太医来诊脉开药。所以游王妃才能对太医院里的情况这般清楚。
牧王爷的消渴症(糖尿病),连药王仲秋满也无法妙-手回春。仲秋满不是武侠小说里那种神乎其神的医仙,他只是个融会贯通了古今、中外医术的高明大夫。而严重的消渴症,即使在后世也是疑难病症。
“长公主殿下待人极好,一定会吉人天相的。”舒绿轻声道。她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说:“要不,请仲药王替长公主断断症,说不定也能帮得上一点忙?”
“这样啊……”
游王妃有些犹豫。
仲秋满治好了她的宝贝儿子,她当然知道仲秋满的医术有多高明。但替长公主推荐大夫,万一出了点什么岔子,临川王府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谁不知道·明德长公主是皇上最尊敬的亲姊。惹怒了皇上,可不是说笑的呀。
这些问题,舒绿当然也早就考虑过了。不过她同样想好了应对之策,便说:“娘娘,舒绿也明白向贵人推荐大夫应当审慎。可是,仲先生的名气,可谓举世皆知。
这些日子里,多少人家想求仲先生看病?幸好仲先生避到郊外去了,不然真是一天清净日子也别想过。”
游王妃微微颔首。伸秋满的名气,确实相当响亮。
“咱们可不是随便推荐个名不经传的江湖郎中,这一点上,谁也挑不出错处来。”
“再有,娘娘也懂得,就算仲先生获准替长公主诊病,他最终开方用药,也得经过太医局的老太医们集体讨论,才能得以通过不是?”
这也是贵人们看病才会有的特殊程序。哪能让贵人随随便便用什么偏方?毒死了算谁的?所有的药方,都要经过太医局的权威们审查。
不过反过来,如果伸秋满开的药出了问题,也不是他一个人的事,太医局的人也得替他担着。
从这个角度来说,却是“风险分摊”,将出事的可能性降低了许多。
“还有就是······娘娘,若是咱们推荐的大夫治好了长公主殿下,那可是大功一件。长公主殿下对陛下的影响力,娘娘您也是知道的。虽说殿下性情淡泊,不理朝政,可是在关键时候······”
舒绿点到为止,游王妃却已经听明白了。
若能因此与长公主建立什么私交,对牧家绝对是有好处的。尤其是在牧王爷病重,随时可能撒手西去的这紧要关头,更是重要。
大梁的王爷们若果去世,并非由生前立下的世子即刻继承爵位。在长达数月的葬礼结束后,这位世子才能向宗正寺提出继承爵位的要求。然后由宗正寺递交皇上批复,皇帝如果有心要敲打敲打这王府,压一压这派系的势力,有时往往把折子扣下不批。
不是不准,而是不批。皇上嘛,政务繁忙嘛,批阅奏折哪有个定数的?又不是什么加急军情,拖上你几个月,你还不能催。据说还有个别倒霉蛋,被一拖就是数年,愣是继承不了老子的爵位。
这里头学问可就大了。继承不了爵位,你就不是王爷,还是个世子。王府里就没有一位名正言顺的主人,那么这王府内外,就会生出多少是非来。家里闹腾是一方面,外人也会瞧你不起,最后闹到爵位都没了的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啊!
而如果这种时候,一位强有力的外援出面,替你在皇帝面前说情,那你继承爵位的速度就会比较快。
明德长公主,毫无疑问的就有这种影响力。
也不用她怎么出力,只要她到时在皇上跟前提上那么一句,牧若飞的爵位就妥了!
听舒绿这么一提点,游王妃茅塞顿开,马上就积极起来。
“舒绿,你说得很有道理。咱们是该为长公主殿下尽尽心力。
这样吧,下午我就去一趟长公主府上。”
说罢,游王妃又不禁深深看了舒绿一眼,再次为失去这么精明强干的儿媳妇感到惋惜。她的飞儿若有这般贤内助,那可得省了多少
是飞儿没有福分啊!
“母亲,听说凌妹妹来了?”
两人正说话间,只听得外间一叠声地高呼“世子”,随即便看到牧若飞欢笑着走进了屋内。
“呀,世子,你可是大好了!”
舒绿惊喜地看到牧若飞稳稳地行走着,虽然步履并不快,却也能够如常人般走路,并没有一瘸一拐的样子。
“是的是的,我能走了,你看!”
牧若飞高兴之下,都忘了和舒绿互相见礼寒暄,说着话就要多走几步给舒绿看。
倒是舒绿脑子清醒,忙拦着他说:“别,你还是慢慢来吧。这事急不来的!小心又伤了筋脉,可得仔细养着才好!”
“哦……”
牧若飞傻笑着摸了摸后脑,乐呵呵地看着久违的舒绿,不知该说什么好。
一身葱绿外褂、雪白衫裙的舒绿,看在牧若飞眼里,就跟仙女儿似的好看。舒绿醒觉自己不该和牧若飞再多说话,反正今天的目的也达成了,便匆忙向游王妃道辞。
游王妃心知舒绿的顾忌,也不好留她。
牧若飞好容易才赶过来,没和舒绿说上两句话却又分别,心下委实不乐。离开母亲的院子后,他又想起一事,遂又转回头去。
恰好此时游王妃院里的几个大丫鬟送舒绿出去了,另外几个小丫鬟却正好各忙各的事情,院里只有几名粗使丫头在打扫着院落。这些丫头却是没有资格上前和牧若飞说话的,只能远远站在原地躬身行礼。
牧若飞也不理她们,一路走到母亲屋前,却听到游王妃长叹一声。
“唉······丰露啊,看飞儿那样高兴,我越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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