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所有的文件一一签好名,细细地放进档案袋,她着手开始收拾自己的杂物。
她做了一次大扫除,把所有的床单、被套、枕套、沙发套,全部焕然一新。
她的牙膏、牙刷、水杯、毛巾,所有她用过的东西,都被她打包塞进皮箱里。
昨天她和他通过电话,他说这栋房子是她的,他不会收回,云淡风轻的口气,就像在谈论一件早已送出手的货品——他只负责出钱,其余的,再与他无关。
这栋房子之于他,亦如她之于他,只是个想要尽快脱手的包袱。
他不爱她,现在,可以说,痛恨她,自那天之后,他再也没有踏进这里一步。
可是,她还是笨笨地努力着,想着他不愿意看见她,那么她便在他重新踏进屋里前,快点抹掉她曾经存在的痕迹。
这里不是他的家。
却是她曾经唯一的家、仅有的幸福。她的初 吻,她的初 夜,都是在这里,毫无保留地全部给了他。他们结婚时,她没有要求任何的住处,只要了这里,这栋屋子对于她的意义,他也许永远也不会懂,亦或者,永远也不曾试着明白。
时针悄悄转过两圈。
所有的事情总算整理妥当。
原以为她要带走的东西会很多,可是,整理到最后才发现,她真正带得走的,还装不满一个皮箱。
他送给她的那些礼物,她都留在了抽屉里,钻石、项链、手镯……车钥匙,他是一个很好很好的情人,却不是一个好丈夫。对于妻子,他的打发,和外面的那些女人,没有任何的不同。
“叮咚”
门铃响了。
她自嘲地笑笑,下意识地收起脸上的脆弱,提步过去开了门。
不羁的眉角,幽邃的深蓝眼眸,还有那头这些年来被他脱色成功,淡的都快要看不清本来面目的浅棕色发丝。
忍足谦也。
她不由得微微一愣。
Part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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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我按铃的时机刚刚好。”注意到她身后打包好的行李,他庆幸地吹了声口哨,悬着的心落地,他懒洋洋地弯了弯唇,笑了。
没有脱鞋,直接进屋,他一把拎起她的皮箱,环顾一圈四周后,瞄到她放在书桌上的那个档案袋,不由得皱了皱眉。
不过,那也只是半秒而已。
“你的东西就只有这些吗?”他挑眉询问地看向她。
她没有立刻回答他的问题,只是在原地静静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才淡淡地道:“你怎么来了?”她不记得她有告诉过任何人,她想要离开的计划。尤其,还是“他”们家的人。
“昨晚你打电话回本家通知管家今天下午去接平太放学时,我正巧就在一边。”他无力地叹了口气。虽说两人相交不深,但好歹认识她这么多年,她是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人品,他或多或少还是清楚一些的。至于平太对她的意义,这些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来——独独他那个自以为是、自作聪明的笨堂哥,被屎糊了眼,才会固执地认不清。
闻言,她沉默了。
四周的空气,一下子变得有些凝重。
“走吧!要去什么地方,我送你。”受不了那种气氛,谦也拎起她的箱子,走到她面前。
这次,她没有再排斥。
将这间屋子的钥匙搁上桌上的档案袋,她背起随身的包包,跟着忍足谦也一起出了门。
门,轻轻地合上,咯嚓一声,正式将她隔绝在外。
深深地,最后一次,她望了眼面前三层楼高的屋子。
顶楼的小窗台边,恍惚中,她似乎还能看见,曾经那几盆他送给她的仙人掌。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他的手,在她腰上的温度,他呢喃的嗓音,吹拂在她耳边的热气。
他说,她给他的感觉就像那些仙人掌,明明脆弱地一碰就会碎,却还要逞强地帮自己装上满身的刺,伤人伤己。
他不喜欢那些刺,“那会让我觉得,自己和你的距离,很远。”
他是这么和她说的,明明只是逢场作戏,没有任何的意义和暧昧,却让傻傻的她信以为真,错觉那是他的心动。于是,不再有任何迟疑地,她不再试着防备,冲动地为他交出了自己,完完整整,没有保留,直到体无完肤,直到那颗脆弱如水的心,像烂泥一样被他踩得粉碎才后知后觉,一切,都是她自作多情下的海市蜃楼,轻轻一碰,消失无踪。
??? ??? ??? ??? ???
记忆,倒带,那一年的冬天,很冷。
她的父母离异了,那个消息,对她来说,并不是意外。
甚至,她很早就料到这一天会来。
她的母亲很漂亮,年轻的时候,曾是小有名气的模特,为了出道,她动足所有脑筋,使尽浑身解数,只可惜,她的运气比较背,每一次都是遇人不淑,一直以来,都没有找到可靠的大树来傍枝。而她,则是她母亲不断“潜 规 则”下的意外——不过,很可惜,她没有父亲,她亲生父亲是谁?她母亲记不清也不确定。也许是某个导演,也许是某个唱片制作人,又也许,只是帮忙某大款安排行程的小秘书。
因此,这样的她,照理说是不应该存在的。
可是,她还是存在了。意外之所以称为意外,往往在于她的到来,措手不及。
当她母亲察觉到自己身体的不对劲,而后知后觉地发现到她的时候,她在她肚子里早已扎根发芽,只等着成长茁壮,呱呱落地的那一天。
该庆幸她母亲当时事业的低谷期么?处处碰壁,心灰意冷,每天不是抽烟喝酒就是暴饮暴食,颓废低迷的日子,让她母亲完全忽略了对自己身体的关注度。可是,在这样毫无规律、近似于自残的生活作息中,她居然还能健健康康地吸收到养分,牢牢地抓着她的母亲,在她肚子里慢慢成长,也实属不易加奇迹。
所以,她就那样活了下来。
即使挫折连连,可是,这却丝毫没有打消她母亲对自已未来的渴望和信心。流 产风险太大,她没必要为了这么一个小意外而冒着手术失败后将会承担的风险而赔上她日后的大半人生。
于是,不甘不愿却又无可奈下,她母亲隐退了——毕竟,那时候她母亲正巧被丑闻缠身,身价大跌,反复斟酌后,销声匿迹,暂避一阵,是她那时唯一的出路。
然后,她母亲只能硬着头皮、大着肚子回家求助。
可想而知,她的外公外婆自然是将她母亲骂到了臭头,但说到底,都是自家女儿心头肉,真出了什么事,哪有不帮的道理?
接着,她母亲就在外公外婆的穿针引线里,匆匆嫁了人。
嫁给了她那憨厚老实的父亲。
他父亲对她母亲是一见钟情,有时候,她常常会想,爱情究竟有什么魔力,可以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包容至此?明明知道对方满身的不堪,明明了解对方身上还附送着一顶大大的绿色线帽,可是,那个男人还是毅然决然地将这个声名狼藉的女人娶回家里,百般珍视。
她的父亲虽然不是什么大富翁,但是他任职的那家公司,待遇却不错,养家糊口倒也绰绰有余——只是,那对于她那位母亲来说,却是完全的不能满足。
她出生后,他们家倒还曾有过一段平静快乐的日子。
可惜,时间一久,她母亲的本性渐渐暴露,和她父亲的矛盾,也慢慢出现。
她母亲贪求享受,对女儿的教育不闻不问;她父亲虽不是她亲生的,却对她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万分呵护;一个是一心想要追求物质追求美丽的母亲,一个是一心望女成凤脚踏实地的父亲,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观,久而久之,便是怨妇和怨夫的最佳组合。
从学会记事开始,她记得最多的,便是她父母为钱争吵的事情。
常常,他父亲给她去补习班学习新知识的学费,都会被她的母亲暗暗私吞下来去做美容美发买些漂亮的衣物首饰,一次、两次,倒也情有可原,多了,她父亲又怎会受得了?万般无奈下,他父亲只好限制她母亲能够支配的金钱。她母亲没有工作,没有收入,却对流行万般执着,这样一限制,她又怎么肯罢休?
一个“钱”字,和睦家庭宣告破裂。
父亲怨母亲浪费,母亲恨父亲没钱。
贫贱夫妻百事哀,端看每一对的选择如何。
有的夫妻选择磨合,得过且过;有的夫妻却选择吵闹,鸡犬不宁。
十分不幸的是,她的父母属于后者。
上小学后,她没有一天,不是在他们的争吵声中度过的。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持续到她母亲一声不吭地决心外出工作,重拾旧业后,不减反增。
以至于到后来,当她母亲偶然邂逅了一个可以提供她物质的男人后而嚷着要和她父亲离婚时,小小的她完全没有半点的意外和触动。
甚至,隐隐约约,还松了一口气。
不过,到底当时年纪小,某些想法还是过于简单和天真了。
父母离异,年幼的她,监护权,怎么办?
她母亲打心眼里不想要她,带着她改嫁,等于是累赘。
也许,她父亲曾想过留下她,只是,她的爷爷奶奶,不同意。
他们极力反对,说她不是他们家的孩子,凭什么要他们负责她的吃喝拉撒?
母亲不要她,父亲碍于爷爷奶奶不敢要。
那时的她,小学快毕业了,正是要上初中的年纪。
可是,因为父母离异,监护权归属的僵持不下,两方家长,谁也没有想过要给她物色学校,送她去上学。
于是,大家初中开学那天,她只能羡慕地躲在窗帘背后,看着和她同龄的邻居小朋友,在爸爸妈妈的护送下,穿着新校服兴高采烈地往学校走。
Part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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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监护权,最后还是落在了她母亲的身上——是法院强制判决的。
意料之内,情理之中。
不过,她的母亲,并没有带着她嫁人。
她将她寄住在了外公外婆那里,逢年过节,也不曾见她过来看她一次。
她只是从外婆他们不时的谈论里知道,她的继父很有钱,有过一个难产的妻子,留下一个女儿,在冰帝念书,比她小两岁。
因为家庭的因素,她莫名其妙地停学了一年。
和她同届的同学升上初二,她才刚刚办完入学手续进入初中读初一。
她选择的学校是东京一所公立学校,没有任何的名气,里面的学生,多数和她一样,平凡普通得可以。
周围的人都很单纯,没有复杂的背景,优越的家世,大家都在同一个起跑线,用不着谁羡慕谁,谁嫉妒谁,男生们看来看去都一个样,不会特别出挑,也没有故意招摇,所谓的后援会,15岁之前,之于她,闻所未闻。
15岁那年,她的外公因病骤逝,外婆受不了打击就此病倒,医院检查出来说是中风,除了送进疗养院里慢慢治疗,别无他法。
于是,非常无奈地,她母亲只能将她接回她的家。
是她母亲的家,而不是她的家。
那个家很大,装修也豪华,管家、仆人、司机、园丁,一应俱全。
明明人多应该很热闹,可是,她却觉得冷冷清清。
她知道,那是她自己的问题。
她的气场,和他们,格格不入。
她见到了她的继父。很严肃的一个中年男人,稀疏的头发,遮不住光亮的头顶,神情倨傲,高高在上的,最喜欢用鼻孔看人。
她还有一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妹妹。
当然,那个妹妹从未承认过有她这样一个姐姐。
搬进新家,她的身份也随之不同了。
她冠上了她继父的姓氏,藤谷纱铃。
然后,她换了新的学校,转学去了冰帝——她的继父,是冰帝的校长。
冰帝,她听过,贵族学校的代名词,有钱人的乐园,平凡人的梦想。
她没有钱,也没有梦想,她求的,不过一个安安稳稳。
她继父没有对外宣称过她的存在,在那个学校,只有她妹妹,清楚她的来历。
她妹妹给她的第一印象,一个被宠坏的小女孩。
任性、霸道、唯我独尊,很典型的千金大小姐。
其实,她们两个之间一开始,没有任何的交集。
她没想过要她接受她这个姐姐,也不曾考虑过要费心去讨好任何人。
她安静、沉默,存在感,近似于一个不会说话的木偶,无足轻重。
她没有梦想,没有目标,活着,只是因为她活着,该怎样活,她没想过。
也没想过要去想。
得过且过,平平淡淡,就很好。
她以为她的人生就那样过了。
念好书,找份好工作,脱离母亲,自己独立。
也许,她曾想过去找她父亲——那个和她没有任何血缘牵扯的男人,却是她十多年来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