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金鱼姑娘- 第6部分

　　　　“我猜测应该是这个病，但不太确定。”池乔道，“你得让我当面跟她接触一下。”

　　　　书房里陷入一阵沉寂。

　　　　良久，唐允辰才徐徐道：“可以。”

　　　　*

　　　　客厅。

　　　　厚重典雅的毛绒地毯上，投射着两三道淡薄人影。壁灯光线明亮，做工精美的雕花水晶如同宝石一般，潋滟出流水一般迷人的光泽。

　　　　唐允辰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看着池乔对唐梨进行询问。

　　　　她明显有些疲倦，眼里的光芒有些黯淡。

　　　　展月不晓得什么时候和她交上了朋友，正握着她的手，坐在她身边轻声安慰着。

　　　　唐梨面色平静，带着丝礼貌地笑意，对池乔提出的问题有问必答。

　　　　低低的絮语在客厅回绕，犹如古老的魔咒。

　　　　一番客套性地寒暄后，见唐梨不再过分拘束，池乔便开始进入正式的询问。

　　　　“唐小姐，请问你的记忆力可以维持多长时间？”

　　　　“我，我不是很清楚。”她垂下眼，手指有意无意地攥住衣服，“不知道您信不信，每天早晨起来，我都会忘记昨日发生的一切。”

　　　　“每天早上？”池乔眉头一皱，“你的意思是，记忆力只有24小时左右的时间吗？”

　　　　“……是的。”

　　　　话音未落，展月便惊呼出声：“天哪，你这个健忘症也太严重了吧。只有一天的记忆……god，唐梨你是怎么活下来的？一直忘记不是会特别困扰吗？”

　　　　她的问题有些多，然而唐梨却十分好脾气地一一回答：

　　　　“是挺困扰的，但我可以考写日记来记录事情。每天早上把日记本翻出来看一看，就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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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症（3）
　　　　展月一脸难以置信，目光有些怜悯。

　　　　毕竟对于一个非正常人，谁都会同情。

　　　　唐梨温和一笑，转头示意池乔可以继续问下去。

　　　　他眉头深锁：“这种情况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你小时候的记忆还存在吗？”

　　　　“十九岁那年生了一场病，之后就变成这样了。十九岁以前的记忆还保留得好好的，只是那之后发生的事情，我都不记得了，只有看日记才行。”她咬了咬唇。

　　　　看着唐梨一副恬淡的模样，唐允辰忽然觉得，心中有什么地方空空荡荡的。

　　　　……

　　　　这样如同白纸一样的生活，她一个人承受了这么多年。

　　　　……

　　　　展月悄悄靠近唐允辰，轻声：“真的，我要是她肯定活不下去。谁会接受天天都是崭新的日子啊。比如昨天刚刚认识朋友，今天就不记得了，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是傻子。”

　　　　他不语，清俊的脸上毫无波澜。

　　　　池乔沉思半晌，继续问：“那唐小姐，你的记忆衰退成这种地步，没有去医院检查过么？”

　　　　“已经检查过了。”唐梨无奈地笑笑，“但医生也不知道原因。”

　　　　“有带给你什么额外的并发症吗？”

　　　　随着这句问话，所有人的面色顿时凝重起来。

　　　　得病不可怕，怕就怕那些随之而来的并发症，就像是阎王身边的小鬼一样难缠。

　　　　唐梨兀然沉默了。

　　　　她重新垂下眼，睫毛纤长，遮挡住那双如同黑珍珠的干净瞳仁。

　　　　唐允辰默然地凝视她的背影。

　　　　几分钟后，客厅里才缓缓扬起唐梨的声音，清澈柔和，带着微微的颓废：

　　　　“有。并发症挺多。我的视力受到了影响开始下降，并且平衡能力特别不好，不能穿有跟的鞋子，上下阶梯要慢行，否则很容易摔倒……”

　　　　池乔眉头皱得更紧：“还有吗？”

　　　　“……我的听力也下降了。还有就是，眼睛畏光，出门必须打伞，否则会不停地流眼泪。”

　　　　她面色平淡地叙述着，仿佛这是一件与自己无关紧要的事情。

　　　　展月不忍心地捂住唇，几乎无法相信这是唐梨所经历的东西——明明看起来那么美好的一个女孩子，怎么会背负这么多的病症在身上。

　　　　池乔闭了闭眼，一时间也有些于心不忍。

　　　　唯独唐允辰神色不变，黑眸沉沉，看不清情绪。

　　　　总算知道她的肤色为何较起他人会这般苍白，因为出门只能打伞，再加上身体孱弱，很有营养**的嫌忌。

　　　　沉寂半晌，池乔忽然抬手指了指不远处的一个花瓶，道：“唐小姐，麻烦你能告诉我，那个花瓶里头有多少朵花吗？”

　　　　唐梨一愣，顺着他所指的方向望去。

　　　　刹那间，视野一片模糊，只能看见一团火红停驻在不远处。

　　　　她眯了眯眼，好半天，才慢慢给出答案：“三朵吧。”

　　　　身边的展月顿时一阵沉默。

　　　　而后，唐梨听见她轻轻地说：“小美人，是五朵。”

　　　　“……是，是吗？”她咧开一抹笑，有苦涩的味道，“不好意思，只要超过了两米，我就看不清东西。”

　　　　池乔：“你原先视力如何？”

　　　　“五点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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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症（4）【收藏过百加更】
　　　　就在所有人各怀心事时，唐允辰忽然起身，脸色有些凉薄：“时间不早了，池乔，不要打扰唐小姐休息。”

　　　　池医生如梦初醒般啊了一声：“对。不好意思唐小姐，耽搁你这么长时间。上去好好休息吧，非常感谢您今晚的配合。”

　　　　唐梨微微一笑：“没什么。我先上去了，晚安，各位。”

　　　　“晚安。”

　　　　展月扶着她的手臂，俩人徐徐走上楼，掩上房门。

　　　　经历了这么一天，唐梨早已疲倦。不想等她洗完澡出来时，展月竟还在卧室中。

　　　　她莞尔：“这么晚了，不去休息吗？”

　　　　“我等我哥哥一起回去。”展月嘿嘿一笑，“顺便……过来跟你道个别。”

　　　　唐梨掀开被子，靠在床背上。

　　　　展月慢吞吞地移了过来，说：“你今晚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她笑了笑，“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健康开玩笑。”

　　　　“你今年多大？”

　　　　“24。”

　　　　展月默然。

　　　　原来这样的生活，她已经独自过了5年。

　　　　老天有时候怎么会这么残忍，剥夺了她这样多的健康。

　　　　似乎是看出了展月的心中所想，唐梨宽心地笑了笑：“别担心，我好着呢。这样的生活其实也挺好，不必为一些事情烦恼，不是么？”

　　　　“……也对。”展月绽开一抹笑容，“而且，还养成了你这么好的性格。小美人，你长这么大，估计连掐架都没掐过吧？”

　　　　唐梨摇头。

　　　　起初是因为父母的严格管教，她不敢造次。之后父母离异，她又患了这样的病，不论什么仇什么怨，一个晚上就忘光光了。因此想要她大动肝火，着实是件难事。

　　　　看了眼角落的摆钟，见时针即将指向11，展月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的时候，她又探出一个脑袋，贼兮兮地道：“对了，刚刚我跟你说的那些关于唐允辰的事情，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是我说的啊。”

　　　　“嗯。”她微笑。

　　　　展月嬉笑着关上房门。

　　　　书房。

　　　　池乔神色凝重，看了眼唐允辰，缓缓说：“我大概清楚，她患的是什么病了。”

　　　　“说。”

　　　　唐允辰走到落地窗边，巨大剔透的玻璃倒映出轻薄模糊的人影。

　　　　池乔叹了口气，道：“医学上有一种病，叫苏萨克氏症候群，它的临床表现，与唐梨所患的完全符合。”

　　　　他沉吟一声，闭了闭眼，“能治好么？”

　　　　“很遗憾，并不能。”池乔再次叹了口气，为自己倒了杯酒，“就目前的资料表明，苏萨克氏症候群连病发的具体原因是什么都尚未得知，更别提治疗方法。”

　　　　周围陷入沉默。

　　　　池乔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说真的，唐允辰。这样的女孩子，活下来不容易，她得付出比常人多一倍的努力。每天都要适应陌生的人，陌生的环境，无疑是痛苦的。”

　　　　“……”

　　　　“你要是对她有意思，就好好对待她。别欺负她。”

　　　　唐允辰不为所动，视着繁星满天，一时间有些心乱，稍纵即逝。

　　　　风薄夜凉，总有人辗转反复，难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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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症（5）
　　　　第二天，唐家的另一个司机负责送唐梨回去。

　　　　她并未见到唐允辰，从阿雅的口中才得知，他一大早便到公司去了。毕竟负责这样大的集团，一天到晚不忙碌就怪了。

　　　　唐梨制止了阿雅要打电话给他的动作，说：“不用麻烦了。麻烦你帮我带句话，谢谢他的照顾。”

　　　　“好的，唐小姐，您慢走。”

　　　　“嗯，再见。”

　　　　她点了点头，朝外走去。

　　　　外头阳光灿烈，大片大片地金色落在眼角眉梢，温暖如春。

　　　　她回首望了眼高大庄严的别墅，脑子里不由自主地想起昨夜与展月的那一番谈话。

　　　　“你说对他的印象挺不错，像英国绅士是吧？放屁啊！咳咳，原谅我爆粗。”少女神色夸张，摇头啧啧道，“我跟你说，别看唐允辰一副阴柔斯文的样子，实际上这家伙的心眼是全黑的，跟妖孽一样！”

　　　　“他今年才28岁，可是唐氏上上下下没有人不惧怕他的，连那些老股东都得对他礼让三分。这种人，你觉得会单纯善良吗？”

　　　　她那时没有答话，只是微笑。

　　　　唐梨当然清楚，生活在豪门里头，人心从来不会是干净的。

　　　　连周家那样一个暴发户尚且如此尔虞我诈勾心斗角，更何况唐家这样真正的上流家族呢？

　　　　回忆起男人那张俊美的容貌，唐梨轻轻一笑，低头坐进车里。

　　　　与司机报了声地址，她偏头看向窗外，那一方华丽在眼前慢慢退去。

　　　　庄园地段有些偏僻，行驶了大半小时，才将唐梨顺利送到小姨经营的咖啡馆。

　　　　被吩咐护送她回去的管家抬起眼，目光在那行木质的店面上一扫——c'estvie。

　　　　法文，这就是生活。

　　　　店门是几扇明亮的落地玻璃窗，可以清晰地见到里头的摆设。深浅棕色构成奇异的静谧感，所有的一切皆是木质，角落里摆放着几本硬皮烫金书籍，凌乱不失美感。窗户旁栽种着两盆吊兰，平添一抹绿意。

　　　　管家会心一笑，突然间明白，唐梨身上这股气质从何而来。

　　　　能开出这样格调的咖啡馆，想必店主一定不赖。

　　　　向管家和司机道了声谢，唐梨缓步走向大门。

　　　　下一秒，就有一个女孩子匆匆忙忙推出门来，流水般的钢琴声从门缝中淌出。

　　　　“唐梨！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为了不让沈倩倩担心，唐梨撒了个谎，“为了给你一个惊喜。喏，你要的特产。”

　　　　“有心了有心了。”接过好友递来的袋子，沈倩倩喜笑颜开，“快进来吧，外边热。我妈还在担心你会不会出事情了，回来就好。”

　　　　“嗯。”她轻笑，随着沈倩倩一同入内。

　　　　门外的管家见人已送到，打了一通电话汇报情况。

　　　　唐允辰应了一声，挂断通话。

　　　　外形张扬的世爵c12停滞在街巷的拐角处，车后的唐允辰安静地注视着那家咖啡馆的动静。

　　　　慕城看了眼后视镜，撇撇嘴。

　　　　不就是个女人嘛，这种姿色要多少有多少，怎么他家少主偏偏对这一个上了心，还是个弱不禁风的存在。真是难以理解。

　　　　正想提醒唐允辰回公司时，一阵铃声率先打破静谧。

　　　　扫了眼屏幕，慕城迅速接起：“有什么事？”

　　　　半晌后，通话结束。

　　　　看着后座似乎是在闭目养神的男人，慕城欲言又止。

　　　　而下一秒，唐允辰表情淡淡地道：“怎么了？”

　　　　“唐少，是周家的人。周小姐遇到了点麻烦，周家人向我们寻求帮助。”

　　　　“周蓓佳？”唐允辰微乎其微地皱了下眉，“告诉他们，这个忙我可以帮，但这是最后一次。”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