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望能在画面里的幽默中找到一些快乐。
她斜斜地靠在沙发上,蜷缩着双膝,眼睛盯着电视画面。
“瞧,我撑得跟头猪似的!”画面里出现一个肥胖的滑稽勾鼻子男人,他敞开夹克,用手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一阵头晕目眩,她脑海里又浮出那个无赖的影子。她抚了抚有些发荡的额头,画面在视线里不断地放大,画面里那张滑稽的脸仿佛变成了医院里那张可怖的脸孔,正冲着她啮牙咧嘴地讥讽着:“你这个*,你只是个不折不扣的*!”
*!*!*!……她感到整个空间里都在回响着这两个字,震得她耳膜轰隆隆的,仿佛天崩地裂,然后又穿过耳膜冲进她的胸腔,那两个字在里面疯狂地蹿动着,撞得砰砰直响。
“*!”这两个字像咒语附身一般,在她脑海里盘旋不去。陶家一千金大小姐何时沦落到“*”了?
“啪!”她关掉电视,把摇控扔到了地板上。她狠狠地抽着烟,烟雾在他的嘴里盘旋着,化作两股轻烟从两个鼻孔喷出。
桃桃从沙发里站起来,抽掉身上的浴巾,猛地打了一个冷颤。白天还开着空调,晚上竟然如此凉。她穿了一条休闲棉布家居裙,然后下楼,来到吧台,倒了一杯红酒,再回到楼上的卧室。端着酒杯站到梳妆台前,望着镜中的影子,那露在裙子外面的膊头显得是那么的瘦削,头发仍然湿答答地挂在脸颊两边。“我完全可以逃离这个城市的!”她对着镜子喃喃着。是的,她为什么还要留在这里?为什么甘愿去听歌台卖唱受尽他人的白眼和羞辱?她完全可以结束这种度日如年的日子,离开这一切。其实,她是在跟死去的浩赌气,也是在跟自己赌气。她在耗日子。继续假装若无其事的样子,内心总是被那可怕的恶毒的肮脏的语言纠缠着。她无法摆脱这种恐惧和无助交错在一起所带来的折磨。
她盯着镜子里那张脸,直到自己都有些模糊起来,这是否是自己的影子?竭力找寻那个熟悉的形象,她能看见自己的睫毛颤动着,鼻孔一开一翕,嘴里含着葡萄酒那红色的液体。她真想将这血肉之躯置于镜子后面,让那层冰凉的玻璃将她与外面的世界隔开,在那里她仍然可以看见外面,外面的人也能看见她,在那里头她就可以受到保护。
她把所有的灯都熄了,快要虚脱的身体告诉她再也没力气支撑下去了。她感自己渺小得微不足道,虚弱得不堪一击,似乎轻轻一拭,就可以抹去。她在黑暗中从床上摸到一个枕头,然后将身子蜷缩在那张大沙发里,耳朵里听着那雨拍打玻璃窗的声音,脑子里想的都是那个尖酸刻薄耍无赖的男人。他应该下地狱!她不安地动了动蜷缩的身子,蹙蹙眉头,她实在是不愿去想起那张令人作呕的脸。可他总是趁你稍不注意就跳出来。见鬼去吧,混蛋下地狱去吧,浩你下地狱去吧,我也下地狱去吧,都下地狱去吧……
一百零一,一百零二,一百零三……她数着数。两百零一,两百零二……一,二,三……她反反复复地数着,错了又倒回来重数;然而,她仍然无法令自己睡过去。于是,耳朵里又回响起那些恶毒的语言,在脑海里盘旋不去。不!不!不!她叫个不停,竭力想勒住思维的野马,等待着药物在她的血管里开始起作用。那只不过是一种耍无赖罢了,何必去介意那么多呢?当他是一只苍蝇罢了!终于,她进入药物所赐予的无梦的太虚之境,她的眉头不安地蹙紧,表情痛苦,下意识地死死抱住枕头。她睡的并不安稳,脸颊上早已汗渍斑斑。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九章 远洋包裹
“叮咚,叮咚……”
桃桃在门铃声中醒来。窗外,灰暗而沉闷。从床头柜上拿过手机,一看时间,吓了一大跳,竟然十一点半了。
这个秋天的日子,是浩离去的第二个忌日。
楼下,门铃还在无休无止地响过不停。她披了件外套走下楼去,抬手抚了抚额,头有些大,仿佛喝了一夜的酒,身体无比的虚脱。
打开门,一阵凉风吹进来。她缩了缩脖子,抬头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今天应该要下一场秋雨吧。然后她看见一个邮差拿着一个包裹面带笑容地从门的侧边走上前来。
“请问你是陶桃吗?”她姓陶,认得她的人都叫她桃桃。她莫明其妙地看了看邮差手上的包裹点了点头,谁知道她住在这里?心里一动,急忙接过包裹看了看,果然是远洋来的,除了自己的父母还有谁呢?签了名拿着包裹进屋,这时电话又响了起来。她把包裹放到餐桌上,然后走到吧台前,倒了一杯葡萄酒,轻轻啜了一口,昏沉的脑袋似乎清醒了不少。缓缓抓起吧台上的电话,懒洋洋地“喂”了一声。
“是桃桃吗?”一个带着温暖的女性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
“妈妈?……”桃桃整个清醒过来,然后感到胸闷,鼻子堵塞,眼泪迅速升上来,她突然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妈妈,是您吗?”
“嗯!”电话那头的声音更软了。“想妈妈了吧,爸爸妈妈不在的这一年多有没有把自己照顾好?”
桃桃再也忍不住了,委屈的泪水一下子全冲进眼眶,跟着像决堤的河水哗哗地往下淌。她极力压抑着不让自己哭出声来。听到这边半天没声音,王舒雅急了:“桃桃,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桃桃带着重重的鼻音。“昨晚没睡好,有点感冒,秋凉了。”
“哦。可是,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在哭呢?”
“呵呵。”桃桃突然笑了起来。“妈,就算是哭也正常呀,这么久没看到爸爸妈妈了,想你们想到哭还不行啊。”
“我们离开后,你有没有回陶园看看啊?”
“哦,没……哩。”桃桃听到妈妈这样问突然一种强烈的自责感爬上来。“妈妈,对不起。我……一直在忙着。”她撒谎。
“就算学业再忙也应该回去看看的呀,整天窝在你的小窝里不怕闷坏吗?”王舒雅轻轻地责怪她。
“对不起!”
“好啦,妈并不真的怪你。”王舒雅在电话里笑着说:“反正有刘妈和福伯看守着,倒也不怕,妈只是怕你太寂寞,不过我也是瞎担心,你不是还有同学的朋友吗?呵呵。”
刘妈和福伯是一对老夫妻,他们有一个女儿,早已出嫁。于是,他们干脆搬到陶家住,一住就是十年,刘妈负责屋内,福伯则负责屋外,将陶园打理得井井有条。陶明辉是明辉集团的董事长(桃桃的爷爷在她爸爸刚出世的时候就将“陶氏企业”改名为“明辉集团”)。桃桃十岁的时候,陶老爷子在美国逝世。明辉集团在广东沿海一带是一家专门经营服装行业的出口公司,在美国西部也有生意,自从陶老爷子去世后,陶明辉夫妇就两地奔波。这一次去的时间比较长,桃桃快两年没见到他们了。也正因为如此,她私自休学的事才没有暴光,如果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因为一个患绝症的贫穷男友去卖唱,估计要气得吐血。
“对了,桃桃,你收到爸爸寄给你的包裹了吗?”王舒雅突然兴奋起来。
“哦,刚收到哩,还没有打开。”桃桃收起眼泪,尽量让自己的情绪跟着妈妈开心起来。“让我猜猜呀,嗯,是什么呢?”其实,她实在是猜不出爸爸会给自己什么惊喜,而在她的人生中似乎早已没有了惊喜。才二十二岁的她仿佛已经七老八十了,干什么事都提不起劲来。
“别猜了,让妈妈告诉你,是钥匙。”
“呃?钥匙?”她愣住了,什么钥匙?
“傻瓜,不记得啦?”王舒雅继续笑。“你忘了你爸爸送给你的二十岁生日礼物吗?”
她想起来了,爸爸在她二十岁那天除了送她一套小别墅还送了她一辆沃尔沃XC90红色越野车,那时爸爸问她:“桃桃,如果爸爸送你礼物,你想要什么呢?”一向严肃专制的父亲突然这样问令她有点不适应,以为爸爸只不过是随口说说,她托起腮假装想了想,然后半认真半玩笑地回答:“我呀,想要自由。”结果被父亲瞪了一眼,母亲在一旁不经意地笑笑。没想到在她二十岁生日那天爸爸不仅送了她想要的私人空间(小别墅),还送了她一辆一直想要的XC90,还是喜欢的红枣色。只是陶明辉有个条件,就是别墅的房产证暂时放在他那里,还有车子的钥匙也放在他那里,等她大学毕业了再给她。
大学?桃桃的心猛地一阵疼痛,那是她的一块心病。她是陶家的独生女,竟然大学都没毕业。父母知道了一定不原谅自己,因为她自己也不原谅自己。她有想过再回到学校去,可是她?已经不再是当初那个纯真活泼的女孩了。还记得两年前,她一度想过把别墅卖掉,可房产证在爸爸那里;想卖车子,可是钥匙也在爸爸那里。管制严格的陶明辉只是固定往她的卡里打一些生活费和零花钱。否则,她一个陶家千金用得着为了浩的医药费去卖唱吗?啊,浩!一想到浩她的心就没来由地一阵狂痛。
“妈妈……”她虚弱地紧紧抓住电话,声音低哑,她又想哭了。她不知该怎样跟父母讲,是讲大学没毕业就休学了吗?还是告诉他们你们的宝贝女儿去卖唱了?她突然很无助,也非常生自己的气,她恨自己无能。
“怎么了?”王舒雅在那头听到她带着哭音的声音,她权当女儿是因为感动而泣不成声。“我的乖女儿,别感动啦,现在车钥匙有了,要小心开车哦,妈妈跟爸爸再过几个月就回来了。”
挂了电话,桃桃呆坐在餐桌旁的椅子里,怔忡地瞪着那个包裹发呆。父母就要回来了,她该怎么办?怎么办?
第二十章 你到底会不会开车
别墅花园后的车库房内,桃桃伸手掀开盖在越野车上早已布满尘埃的帆布,顿时觉得眼前一亮,呈现在眼前的是一辆枣红色的XC90。她记得爸爸刚买回来的时候试过一次,后来就再已没开过,因为钥匙不在她这里。
有多久了?差不多两年了吧,一直将自己宅在屋子里,除了晚上去听歌台,然后每月定时去找心理医生老王和定时去商场大采购,她几乎没有出过门,她——与世隔绝。
车子缓缓由中山城区驶向105国道,往珠海开去。
天阴沉沉的,这个秋天冷得太早。桃桃摇下车窗,让窗外的风吹进来,吹起她长长的头发。腾出右手打开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车载音乐里高航在心酸地唱着:
“轻轻柔柔的风
吹过我的胸口
你我却站在这离别的路口
没有一句挽留
没有一句借口
只有影子在随着那时间游走
我们的昨天大短
等不到天长地久
我们的明天太远
换不来幸福相守
离别的天灰色的蓝
承载着我的旧梦
挥别的手再多温柔
握不住心里的痛
我的明天是哪一天
我才能停止想念
忘了时间忘了昨天
爱与恨不再重演”
今天是浩死去的第二个忌日。听着这纠结的歌,桃桃的胸口犹如被一根尖锐的针在慢慢地扎着,一点一点的痛,点点痛彻心肺。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从包里拿出药瓶,倒了两粒镇静剂扔进嘴里。“浩,你为什么令我如此不能忘怀?是太爱你还是恨你无情的丢下我一个人在这个世上受这感情的罪?”她在心底哀声低语,泪水顺着光滑的脸颊滚落下来。
车子在国道上狂奔着,犹如她心底沸腾的血液。她还记得,同样是秋天的下午,她与浩从大学的宿舍里偷偷跑出来,然后从广州坐快吧到珠海,他们来到拱北,站在海边的堤坝上。“对面就是澳门吧?”浩看着海的对面问。她托着下巴甜蜜地笑着点头。“你去过吗?”她当然有去过,继续点头,然后趁浩不注意,飞快地在他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就跑开了,并大声喊着:“等我们毕业了,我带你过去瞧瞧,好不?”不等浩回答她早已跑得很远了,浩就在后面紧紧地追上去。那时的他们是那么的无忧无虑,有一肚子的学问,一脑子的稀奇古怪,还有远大的理想。浩说等大学毕业了他要自己创业,让苦了一辈子的家人过上幸福的生活;她说大学毕业了要做什么呢?她没说,她只是崇拜地看着他,因为她的父母说过要送她出国留学,她很矛盾,没有告诉浩。而今呢?一切都不对了,全不对了,所有的事都面目全非。
音乐还在凄婉地唱着。桃桃突然觉得很烦,“啪”地一声关掉音乐,换了一张轻快的碟。这样的日子再听这样的歌她几乎要疯掉。于是,音乐换成了高亢奔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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