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肥胖男人的影子在她松驰的神经里浮现出来。不自禁地一阵心酸,冷汗从她全身毛孔中渗出,不用一会儿衣服全部湿透。
她闭上眼睛,感到心脏猝然一紧,血直往头顶上冲。
天哪!我好像是生病了!她想着。
趁自己还清醒着,她拖着虚弱的身子一步一步地移到厨房,从冰箱里取了一些冰水倒进杯子里;然后,又一步一步地移到浴室,将面巾纸用冰水浸湿。做完这一切,她那件黑色纤维裙已经湿透了,豆大的汗珠从她前额滚落下来,顺着她的鼻子一直滚落到下巴……
她试着调整自己的呼吸,想使自己镇静下来。她感到胸部像是被一根带子紧紧地捆住一般。突然回忆起送她回家的男人所说过的话“你一次居然吃两片”。或许真的吃得太多了,长期服用镇静剂使身体不分时间段地因神经质过敏而无端端地颤抖。她缓和了一下呼吸之后,用面巾纸擦拭着脸,再将一些贴在后颈上,然后大口大口地喝着杯子里的冰水,崩溃的神经才稍稍缓解下来。
把杯子放到浴台上,她将整个身子的重量都靠在墙上,微闭着眼睛,她实在是太疲倦了。
不一会儿,她仿佛被带进了一条幽幽长长的走廊,四周都是惨白色的,她站在走廊中间寻找着什么,突然一个肥胖的身影挡在了她的面前,脸上堆着恐怖的笑容,露出一口黄黄的牙齿,正对着她张牙舞爪地扑过来,她一步一步地后退着,嘴里不停地喊叫着:魔鬼!魔鬼!魔鬼!
不要……
她惊呼出口,睁开眼睛,知道又是自己的幻觉。本已放松的神经又绷紧了,虚脱的身体缓缓地顺着墙壁往下滑去。一颗心仿佛被撕裂了一般,这种恐惧一日比一日更强烈地折磨着她,她心想,应该再去找那个老心理医生了。
可是,那一直刻在记忆深处的痛每时每刻都像一把锋利的刀在慢慢地戳着她的心脏,就那么慢慢地一点点地戳着,她那颗脆弱的心脏早已被戳得千疮百孔了。
第十三章 回忆之猥琐男人
那是一个萧条的秋天,她像平日一样照常去医生看生命正处在垂危的浩。
病房里,她静静地坐在病床边,守着处于半昏迷状态的他。轻轻地握着那双因病魔的折腾而显得枯干的手。她习惯性地用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有些发烧。望着那颗斑斑驳驳的头颅,她的心酸得不得了,以前那头浓密的黑发已经脱落得差不多了,蜡黄色的脸瘦得一层皮包骨头,眼眶就像两个僵硬的骨架挂在瘦削的脸颊上,两颗无神的眼珠子深深地陷了进去,宽而薄的嘴唇因苍白失去血色,痛楚令他把嘴唇紧紧地抿成了一条线。不就是尿毒症吗?为何就把一个高大健壮的七尺男儿折磨成如此?她从他身上搜寻着,再已找不出昔日俊朗的影子了。她不忍心再看下去,一种哭的冲动令她不得不找个地方躲起来,她站起身,含着泪水向门外冲去。
来不及看清楚,就一头撞倒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她怆惶抬起头,一个肥胖的男人正笑咪咪地望着她,她慌忙退后一步。她认识这个男人,曾多次向她提出要求,只要她同意就可以过上富裕的生活,并且不用再去上班。没想到在这里撞上了他,望着这张令人生厌的脸她一时语结。
“你怎么会在这里?”胖男人那双细小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来看一个朋友。”她淡淡地说,擦了擦挂在脸上的泪水。
“噢……”胖男人拖长了音调。“你看来很伤心,你的朋友是不是病得很严重?”
她得赶紧离开这里,她不想与面前这个男人解释什么。于是,她向他礼貌地笑了笑,迈开脚步从他身边走过去。那个男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你去那里上班就是为了付这里的医药费吗?”
她停下脚步,没有吭声。
“或许,我可以帮助你,只要你答应,反正你都是为了钱嘛。”
不要听再他喋喋不休地说下去!她感到身后有一只苍蝇在嗡嗡地叫着。挺了挺瘦屑的肩膀,转过身子,神色凛然地看着他。
“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我无法答应你的条件。”她严肃地说。说完转身准备离去。
“扮什么清高,在那种地方上班的女人不都是贱?说白了,专干些见不得人的事……”
“住口……”
她感到身子在剧烈地摇晃,愤怒地打断了胖男人那刻毒的话语。他怎么可以在医院这种地方如此无礼地羞辱她?凭什么?愤怒令她冲昏了头脑,本来已经够委屈的她失去理智般向前大跨一步,站到他面前,用尽全力打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你这厚颜无耻的家伙,你有什么资格来干涉我的生活!”
“你……你敢打我!”胖男人摸着被打的脸,恼羞成怒地指着她语无伦次。
她蔑视地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子准备离开,她现在需要呼吸新鲜空气,这里令人窒息。她觉得与他再多说一句话都会玷污了自己。
“你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你这个*!你或许自命为冰清玉洁的学生妹,可是你什么也不是,只是个不折不扣的*!别以为扮纯情就没人知道了,贱货!”
她的心在滴血,但是她没有去与他辩论;可是,那个无赖的话却字字敲进了她的心里。她是在乎的,或许所有的人都是拿这样的眼光来看她的!
就在此刻,病房的门突然打开了。她和他不约而同地转过头去,她感到自己摇摆的身子快要支撑不住了。她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快步冲到病房门口,扶住那个形容枯槁摇摇欲坠的躯壳。
“你什么时候醒的?”她心疼地看着他,柔声问。
他用毫无一丝生气的眼神看了她一眼。瞬间,他用尽全身的力气凝聚了所有的力量,然后把这仅有的力量化为愤怒聚集在眼底,他狠狠地瞪着面前这个呆若木鸡的猥琐的丑恶胖男人,声音冷酷得像刀一样对他低吼着:
“请你马上从这里滚开!”
说完他将虚脱的身子整个靠在桃桃的肩膀上。
“砰”地一声,桃桃狠狠地甩上门。把那个无赖关在了门外。
第十四章 回忆之误会
病房内。
静。难堪的寂静。
浩面无表情地斜靠在病床上,微闭着眼睛,失血的嘴唇紧紧闭着,下巴绷紧。
他到底在想什么?桃桃紧张地站在病床前,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内心在作着强烈的斗争。从浩的表情可以肯定地断定,他听到了她与那个胖男人的对话,也听到了那些恶毒的话语。她不知该怎样向他解释休学的事,她必须得以最婉转的方式告诉他。
“休学的事,为什么不与我商量一下。”浩终于打破了难耐的沉默。嗓音沙哑而低沉,语气平静而淡定,丝毫也听不出有责怪的意思。
她呆呆地望着他,奇怪他怎么没有发火。
“对不起!”她垂下头,仿佛自己是犯了大错的孩子般可怜兮兮地站在那里,长长地睫毛不安地眨巴着。
虽然如此,桃桃仍然在心里为自己辩解着、挣扎着。如果当初真的告诉他了,又有什么用呢?他那远在山沟里的家又是那么的穷,而自己又不能告诉专制的父母,因为她知道如果家里知道了她与他的交往,定会遭到强烈的反对,更何况他如今还患了重症。她不敢再往下想。
因为父母的专制,性格本就叛逆的她怎能甘愿被束?突然有一天,她大言不惭地向家人宣布:我现在已经长大了,我要学会独立,所以,我必须要搬出去住!于是,她不顾爸爸的强力阻挠和妈妈的嚎啕大哭,毅然决然地搬进了刚装修好的小别墅。这别墅是陶明辉买给女儿的二十岁生日礼物。陶明辉本是要等女儿大学毕业后再让她住进去的,却没想到女儿突然哪根经不对了硬是要逃离他们的管束。
“傻瓜!干嘛要说对不起呢?是我拖累了你,应该是我说对不起才是啊!”他的声音依然低哑,波澜不惊,不带一丝感情,平静如水。
可是,哪里不对了呢?桃桃微微蹙紧眉头。平时,他总是对她宠溺有加。终日躺在病床上的他甚至于过多的在依赖着她,生怕哪一天突然就离他而去,他恐惧着有这一天。可是,他现在的话听起来怎么就怪怪的呢?那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他在怪她。因为与胖男人的那些对话么?
一股委屈的疼痛陡然间由心底升起,两股热浪迅速涌上了眼眶。她抬起头来,眼里含着泪花,她固执地不让泪水流下来。
“你……是在怪我么?”她吸吸鼻子,胸口堵得慌。“那么,为什么不将你心里的疑问说出来呢?”
“我有什么资格怪你?”浩咧咧嘴,眼底不经意地闪过一丝阴险郁。“你本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为了一个渺小的我你还休了学,我感谢还来不及哩,有什么资格怪你?”
不对!不对!桃桃觉得眼前一黑,身子晃了一晃。浩突然冷冰冰的话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她的心窝里,她几乎透不过气来,他是在讽刺她么?泪水越来越多的涌进眼眶里,她微微抬起下巴,顽固地不让泪水夺眶而出。眼前雾蒙蒙的一片,她视线模糊,病床上那个影子似乎不安地动了动。
“你误会我了!”
“呃?是么?”他的声音更冷,冷得让她激凌凌地打了个冷颤。“你明知我还不起这个债,我是一个即将要离世的人了,你这样做值得吗?你付出这么多?我要拿什么来还?”
“不!不!不是这样的?”桃桃急急地解释着:“我这是心甘情愿,我没有丝毫的怨言,没有什么值不值得,也没有什么付出不付出的,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我只要你好起来。”
桃桃慢慢地蹲下去,轻轻抓起露在被子外面那只冰冷的右手。她俯过脸去,将他冰冷的手放在脸颊上轻轻地摩擦着,试图带给他一点温暖。他的身子明显地一僵,略微挣扎了一下就不动了。她卑微地喃喃着:“浩,不要说那些冷酷的话来伤害我好吗?我知道你是故意的,我知道你心情很不好,你是故意要气走我吗?你一定要相信我,我没有做对不起你的事,我只是去那里唱歌,仅此而已,不要将那个人的话放进心里,我是清白的,我在那里唱歌,可以拿到很高的出场费,这样我们的医药费就可以解决一大半了。其实……其实我也有想过向家里拿钱,可是……可是……”
“别再说下去了!”他粗鲁地打断了她。他冷冷地盯着他,瘦削的脸铁青,眼底深处的狠意更重了,是的,他不原谅她。他甚至相信那个胖男人的话,她那么漂亮,怎么可能在那种地方进退自如?还有,还有该死的为什么还要提起她高高在上的父母!“你明知你的父母瞧不起我,为什么还要提起他们?你是想要证明你放着有钱的父母不要而为了一个等死的人去风月场所卖唱是多么的伟大吗?或许……你还是真的喜欢去那种地方哩,这不是你们有钱人家的少爷小姐所玩的叛逆方式之一吗?”
桃桃气结。
她定定地看着他,缓缓地松掉他的手,泪水终于不受控制地淌下来,在脸上泛滥成灾。她摇晃着身子站起来,伸手抹掉脸上的泪水,可是,却有更多的泪水流出来。他故意没有看到,将头硬生生地扭到一边去不看她。他的心同样如刀割。我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我为什么要这样残酷地讽刺她?我明明是要说别的。
第十五章 回忆之浩的绝望
房间里又是一阵寂静。死一样的寂静。
她脸上的泪水还在流淌着,无声地落在衣襟上,在他的心上划出一道道的伤痕。
良久,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桃桃缓缓地开口说话了,声音尽量平静,却是委曲求全。
“浩,你喝粥吗?我回去煮。”为了他,她什么都愿意做。
“好!”他竟然没有考虑就答应了,似乎刚刚什么都没有发生。
他还是那样静静地躺着,脸仍然扭过一边不看她,一动不动。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听不到他的呼吸,那里仿佛躺着的是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
“浩!”她恐惧地扑过去。
“唔。”他动了动身子。
终于,他转过脸来了。干涸的眼眶有些暗红,他疲惫地瞧着她,然后伸出干枯苍白的手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脸,为她拭去泪水,可那该死的泪水为什么总是流不完呢?她的双肩委屈地抽搐着。他无奈地叹息了一声,然后将她的头拉向自己,紧紧地拥在胸前。低低地说:
“桃桃,回去吧,回到你父母身边去吧,那种地方不属于你,我不想纯洁的你受到任何伤害。”
“他们,已经去了美国。”桃桃抬起脸,柔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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