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言的mail来自两天以前。那应该是我答应她半个请求之后的次日凌晨。
衣峰:我彻夜无眠。
心里非常兴奋。但不知道兴奋过后能否适应必然来临的平淡。
我会等你的。在T城冬天的阳光里,我会为你保留一颗温暖而纯洁的心,给你一份干干净净的心情,陪你一起等待。
马上就要圣诞了。马上就要到了。
嘿嘿,因为我的生日已经过了。想起来了把,哈哈!我不会怪你的。你最近心情不好。忘了就忘了吧。嘻嘻!开始内疚了吧!我知道你会的。没关系,我先谅了。你别往心里去。我只要你记得我在等你就好了。
到青岛之后给我来个电话吧。
我知道这些天你还有别的事情要忙,我就不打搅你了……
11月26日,她的生日。
我用网吧的公用电话给她打了过去。
“不好意思,我忘了!”电话一通,我说。
“什么忘了?”她在电话那头明知故问地玩调皮,“哼!怎么补偿啊?嘿嘿,要不要现在送个蛋糕过来?”
“没问题!”我说,“具体地址?给我半个小时,一定送到!”
“真的?”
“那当然”,我强调,“我可从来没骗过你!”
“好!哼!我手机显示的是你在青岛的电话号码,我看你怎么办!”说完,她告诉了我她家的具体地址。
“那好,你就看我变魔术吧!”我说,“我先挂了,半个小时以后我再打过来!”
“好的!”她说,“要是送不到,你等着瞧!哼!”
我给T城的114查询台去了个电话。不费任何周折,我轻而易举地要到了好利来总店的号码。
“请问现在还能帮我送个蛋糕么?”我问。
“对不起先生,还差10分钟9点,我们马上就要下班了!”一位声音非常柔软的小姐说,“我们这里一般都是先交费,后送货。”
“不是!是这样的!”我说,“我现在在外地出差,差点儿忘了我未婚妻的生日,希望你能帮帮忙,真的!这对我来说非常非常非常重要!真的,求求你了,帮帮忙吧!”
“那怎么付费呢?”小姐问。
一听有戏,我赶紧说,“蛋糕送过去我未婚妻会付你钱的,我已经给她打过电话了。”
“那……那好吧!”小姐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答应了。
“谢谢,谢谢,太感谢了”,我说,“我们结婚的时候一定请你喝喜酒!”
“不用客气!”小姐的话音有了笑意,“先祝福你们!”
“谢谢!”
“蛋糕上写什么呢?”小姐问。
“我未婚妻叫言,语言的言,你就写‘言,生日快乐’吧”,我说,“请问你们这里还有别的服务么?譬如送花。”
“不好意思,先生!”
“哦,那算了,就送蛋糕吧!”我说。
“如果先生您需要,我可以个人帮你送束花过去,我们马上就要打烊了,我看先生您对未婚妻这么关心,心里非常感动,我可以帮你实现这个心愿。”
他妈的,遇上好人了。哈哈,我真有点儿受宠若惊。
“那真是太感谢了!”我说,“您真是个好人!谢谢!”
“不客气”,小姐说,“告诉我地址,我马上帮你办好!哎!对了,帮你送红玫瑰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说,“11朵就可以!”
“好的”,小姐说,“你说的地方离我们这很近,很快送到!”
“是吗!”我说,“真是太感谢了!等我回去一定好好谢你!”
……
电话撂下之后,我暗自为自己的小聪明沾沾自喜。哈哈,天无绝人之路!哈哈,老子还有什么办法想不出来?!
嘿嘿,半小时之后……
“哼!还是青岛的号码!”陈言劈头盖脸地来了一句,“你送的蛋糕呢?哼!这次骗我了吧!”
“嗯?怎么会呢!”我说,妈的,那丫头不会蒙我吧。
“怎么不会!哼!没话说了吧!”
“可能还在路上呢!”我说,“不可能啊!”
“什么不可能!你在青岛,我在T城,难道蛋糕会长了翅膀自己飞过来不成?!”
“那可没准儿!”我说。
“哼!”我刚想解释,她突然口气一转,说,“有人敲门,你别挂,等我一下!”说完,我听那边传来微弱的两个女人的声音,不用说,肯定是我要的蛋糕送到了,哈哈。
约莫2分钟,她回来了。
“嘿嘿,怎么样?蛋糕自己长了翅膀飞过去了吧!”我说。
“你?!你怎么能让我付钱?哼!谁是你未婚妻?!哼!不过花儿还挺漂亮!嘿嘿,11朵什么意思?”
“就是说我会一心一意地为你洁身自爱”,我说,“刚才那些瞎话儿都是临时瞎编的!我可是绞尽脑汁才想到的!”
“嘿嘿,不过你还挺聪明!这也能被你想到!”
“那当然,我可是卖脑为生的!要是连这个都想不到,那我还不得饿死!”
“啊!惨了!”她突然惊呼一声。
“怎么了?”我赶紧问。
“爸爸妈妈都去外地旅游了,这可怎么办啊,我一个人怎么吃得下啊!这么大一个!”她抱怨道。
“其实生日蛋糕只是个象征,是心意的一种表现形式,你别想太多了,图个新鲜,吃一口就行!”我安慰道。
“120多块钱啊!”
“啊?!坏了,刚才打电话的时候忘了问价钱!”
“哼!傻帽儿!这下上当受骗了吧!”
“不是啊!”我说,“其实能让你开心,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安慰了,至于你说的上当受骗,我觉得根本就不重要!”
“嘿嘿……”她开心地笑了。
50
回家那天下午,我在宾馆打开带回来的那捆油画,挑出几幅色彩鲜艳、主题单纯、风格简约的,找一家装裱店裱了一下。
我打算一回家就挂起来,免得老爸揪着我的小辫儿说三道四。
本以为他会对我恨之入骨。可没想到,我爸看到我,只冷冷地瞪了一眼,说了一声回来了,便不再理睬,独自画他的那些建筑规划图去了。
我爸是建筑工程公司的环境设计师。
一直以来,他总是一副面孔,冰冷而死板。
“什么时候到的?”反倒是我妈,热情有加,知冷知热地嘘寒问暖。
“前两天!”我说,“不敢回来!下了很大决心才回来!”
“住多久?”我妈显得异常平静,似乎5年多来,她们早已适应了我不在家的生活,对我的前途也不再多说多问了。
“还不知道呢!”我说,“杂志出了点儿问题,我被人陷害,丢了工作!”
我把大致情况粗略地说了一下,我不想说得太细,省得我妈颠三倒四地再跟我唠叨半天。
“外面世道不好,就在家呆着吧,以前帮你安排的工作,再让你爸跑跑,看还能不能回去。那家公司挺好的,建工集团,你爸上次都给你谈好了,天天只要写写文件,开开会,打理一下公司内部的宣传事务就可以了。”
“是么?”我说,“那么好!什么职务?”
“总经理助理!”
“不成吧!”我摇摇满头长发对我妈说,“就我这样,你觉得能做总经理助理?你可别逗了!”
“怎么不行!”我妈严肃地说,“什么事情都有第一次,学习一下不就会了吗?没有人生下来就是国家主席的,那不成神仙了!”
“呵呵,封建社会的皇帝可就是这样的!”我打趣道。
“别贫了!”我妈说,“你一会儿出去跟你爸说说话,别老跟他较劲,其实他挺关心你的,好了,你先歇会儿,我出去买只鸡,冰箱有只王八,今天我给你们做个霸王别姬。”
“多不吉利!”我笑笑说,“刚回来就别姬?!”
“咱家没那么迷信”,我妈也笑笑,“你太瘦了,在家好好补补!”
说完,我妈提着篮子出了门。
进书房的时候,我爸正在打电话,看我进去,对着话筒随便说了两句,说过两天见面再说吧,然后,挂了。
“混不下去了?”我爸脸上露出难得一见的笑容,“刚才你跟你妈说的我都听到了。”
妈的!别不是幸灾乐祸吧,我想,呵呵,我跟老子怎么混到这一步了,呵呵,我苦笑一下。
“算是吧!”我说。
“有什么打算?”我爸扔给我一根红锡包。
“暂时没有!”我给我爸点上,然后给自己也点上。
“还是去建工集团吧!”我爸说,“我刚给刘总打了个电话,她说过两天跟你见个面儿!”
“能行么?”我说,“我还想画画呢!”
“还画!”我爸提高了音量,“画一辈子有个屁用!”
“你不就画了一辈子么?”我反问。
“我这是画画吗!我这是科学,是物理,是数学,是化学,是社会学,是建筑学,不是艺术,你懂吗?你以为盖房子光好看就行了?房子是住的,不是看的!”
“随便吧!”我说,“你看着安排,不过我先说好了,我可不敢保证一定能胜任。再说了,都这么长时间了,人家兴许早有人了呢!”
“这你不用担心”,我爸说,“说起刘总你还得叫她姨呢,她是你妈上学时的同学,跟咱家关系很好!”
“不过,我总觉得给一个女人做助理有点太没份儿了!”我说。
“那有什么不可以?人不分高矮胖瘦,不分男女老幼,有本事有钱的就是大爷!”
“庸俗!那就是说人还是分高低贵贱了?”
“混蛋!”我爸嚷道,“不分高低贵贱,社会能有层次吗?没有层次,那跟当初的大锅饭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我怕老爸翻脸,赶紧改口道,“你们看着办吧,反正我都已经回来了,是死是活,都是你们的了!”
席间,我妈频频地给我夹菜,很勉强地,我强迫自己多吃了俩馒头。饭桌上大家都没说什么话。气氛静谧而自然。
吃罢,我妈收拾碗筷,我爸去客厅看电视。
刚才多喝了一瓶啤酒,脑袋有点儿涨,于是,我便洗洗,睡了。
51
吃吃睡睡,我在家无聊地呆了两天。
我爸跟刘总约好了见面的时间。
因为暂时不想见太多的生人,所以,在我的强烈要求下,他们把地点定在喜春大酒店,而非建工集团。
我按照老爸分赴好的,提前准备了一幅裱好的油画。
刘总不像我们一家子——轰轰烈烈地三条人命一同押上。人家可是单刀赴会,呵呵。其实,说实话,这个女人虽然看上去已有40多,但是神情中表露的气质,却年轻得一塌糊涂。
也许干练的女强人都有别人不及的地方,我想,这样的女人如果不保持一颗新鲜的富有斗志的心,也许早就被这个社会淘汰了。
“你好,刘总!”我主动站起来打招呼。
“老衣经常跟我提到你”,她示意我坐下,然后说,“听说你在南方做了一本杂志,呵呵,我也经常看,叫模特是吧!做得非常不错!怎么突然又回来了?”
“这……”我犹豫着,不知那么长的事情该怎么说。
“被人坑了一把!”老爸帮我圆场,“年纪小嘛,没经验,不过没关系,还有时间。以后还得请您多提携!这孩子聪明,学东西做事儿特别认真。就是脾气不太好!”
“那没关系!”刘总说,“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呵呵,那时候你可不像现在这么瘦,怎么?南方吃得不适应?”她转向我。
“还行!”我说,“就是太累!天天忙!熬的!”
“呵呵,先点菜吧!一边吃一边说。来,你点,今天我给你好好补补!要不要多来点儿海鲜?南方那边可不容易吃到!”她把菜单转到我这儿。
“刘总您点吧!”我又给推了回去,“我吃什么都成,不挑。这些天在家我妈天天给我补,都快补出鼻血来了!”我笑笑。
女强人做事儿还真是与众不同,她也没再推让,接着,自作主张地点了满满一桌。
“还画画吗?”间隙,她问。
“偶尔!”我说,“哦,对了,我带了一幅画给您,是我自己画的!”说着,我拿过背后的那只卷轴。
“画的什么?”她拿过去,“我先看看!”
“哟!这么前卫?”她刚打开,就愣在那儿。
我爸也看了一眼。之前,他们都不知道我拿的是哪一幅。
可能觉得送这样风格的不太合适,所以,我爸皱着眉头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有什么呢?我想,不就一个带墨镜叼着烟卷儿坐在凉椅上闭目养神的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