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清一色的白,就好像是连绵起伏的雪山。
弦月刚到,将凤久澜放下,右手的拇指和食指含在口中,悠长而又尖锐的口哨声响彻九霄,就像是海上的狂风,仿佛能将那些固定的树盖掀起。
凤久澜和云轻痕都有些吃惊,几个人继续向前走了一段路,不过一会的时间,正前方突然出现了一群身着绿裳的女子,那般鲜亮的颜色,和那绿色的树木融为一体,却与那白色的帐篷形成鲜明的对比。
她们齐齐走到弦月跟前,躬身跪下:“公主。”
弦月嗯了一声,手指着旁边的凤久澜:“今天殿下也来了。”
绿衣女子抬头,皆十分年轻,朝气蓬勃,眉眼间蕴着一股英气,看着凤久澜,面露尊崇:“给太子殿下请安。”
凤久澜看着弦月,弦月对着凤久澜笑了笑:“哥哥等会就知道了。”
她笑着重新挽住凤久澜的手,靠在他的怀中:“你们都起来吧。”
弦月拉着凤久澜,两个人又走了几十分钟,才跑过那些如雪山般连绵起伏的帐篷,斜阳漏照,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平地,不过,那一望无际的平地上,你丝毫不会感觉到空旷,因为那一片,全都是黑压压的人头。
操练的,射箭的,还有兵器相撞发出的打斗声,赤橙黄绿青蓝紫,每一个人头上都绑着不同颜色的丝带,彩带飘飞,整个天地其他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两边插着各色的旗帜,围绕着正中素白的颜色飘飞:“哥哥。”
弦月轻轻的叫了一声,一跃腾飞到正中将台的位置,直接取下插在正前方的白色旗帜,万籁俱静,那是一种你明显能感觉到的变化,只是短短的一瞬,真的只是眨眼的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下来,就连那些在枝头乱飞的鸟儿也能感觉到这边的肃静,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弦月连续挥了挥手中的白旗,安静的世界顷刻间被打断,那些各自忙着的将士们像潮水一般,有序的向着正中的位置靠近,那么多的人,没有任何的推搡,等弦月手中挥着的白旗停下,所有的士兵都分成了纵横捭阖的方阵,形成了无数个方阵,气势恢宏,而方才那些迎接弦月和凤久澜的女子们,一一站在了阵前当头的位置,严阵以待。
她们手举着手中的长枪,森森的银亮,在阳光下也烦着冰冷寒意,弦月站在高处,只觉得这一刻,看着那一双双坚定而又虔诚的眼眸,只觉得自己体内的火焰再一次熊熊燃烧,如火一般的激情,像是要把她烧成灰烬,每一次,站在这个地方,她的心跳都会觉得加速,然后充满了力量,这些人和她一样,与她同在,与凤国同在,这一刻,她坚信,只要有这样一群人,她就是无所不能的。
“凤国的巾帼们,你们好吗?”
远远地,弦月的声音通过内力,穿透碧霄,传到每一个角落。
“好!好!好!”
天在震动,地在发抖,那一声声,像是炸弹爆破了一般,特属于女子尖锐的叫声,却又充满了力量,我的耳膜在嗡嗡直响,直刺的人耳膜生痛,看着那一张张蓬勃而富有朝气的脸,或许没有其他女子的白皙,可她们举着长枪的手却充满了力量,仿佛能撑起整片天地。
云轻痕和凤久澜被震的连连后退了好几步,这一刻,不用弦月说什么,他们也能知道,这些人,十分的尊崇的弦月,她们的眼,在望向那素白的身影时,就像是虔诚的信徒膜拜心中的神,真诚的撼动人心。
“殿下。”
云轻痕看着底下那一张张脸,嘴巴微微张开,看着凤久澜,呆呆的叫了一声。
凤久澜转过身,那温和的眸像是有烟火迸射,摧残明亮,将这一大片天地照亮:“轻痕。”
他叫了声,然后手指着弦月的方向:“你发现了吗?”
云轻痕迷惘的望着凤久澜,不明白凤久澜指的是什么?
凤久澜呆呆的看着弦月,嘴角始终是上扬的:“威仪。”
就像是一只沉睡的凤凰,突然睁开了眼睛,整片幽暗的天际,顿时变的明亮起来,那张开的翅膀,巡视着她的臣民,他一直都知道,月儿的身上又让人臣服的威严,她没有野心,却让人觉得霸气,她看似随意,却能让人放心托付。
和月儿相比,他反倒显的优柔寡断,他爱民如子,可这病怏怏的模样,怎么都无法让人觉得放心吧,他没有一国之君该有的威仪,若是生在太平盛世,或能维持百姓安居,但在这样的乱世,并不是一件好事,他和父王一样,都太过心善,所以李维安为首的蛀虫才能祸害凤国那么久,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甚至还会将百姓推向水深火热之境,所以,在知道父皇遗诏的那一刻,他并没有过多的阻止,他不想月儿承受那么大的负担和压力,可这样的结果,他又有太多的无可奈何,他恨自己的无能,却又无能为力。
“我不知道你们是不是我凤国的子民,你们身上流着的是凤国的血液,但是这么多年,是谁养育了你们,是谁给你们提供了衣食住行?”
弦月挥着手中的旗,直接放在了右手边的位置,与底下的人群相对。
“是公主!公主!”
弦月摆了摆手,底下的人顿时停止了自己的欢呼声,数千双眼睛齐齐的看着弦月。
“你们最应该感谢的是凤国,是凤国给了你们一个家,你们身边站着的伙伴,就是你们的亲人,还有凤国的百姓,你们身上穿的,每天吃的,都是因为他们的辛苦劳作,如果将来有一天,凤国的城门被攻破,吃苦受难的会是谁?”
“我们好不容易才有的家园会被战火燃烧成为灰烬,而那些养育你们的百姓会流离失所,我们不希望战争,但是那些野心勃勃的人不会放过凤国,不要以为你们是为了凤国牺牲,为凤国的百姓留学,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你们只是在报恩,报答那些养育你们的父母,我也是一样,身为凤国的公主,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让那些辛勤劳作养育我们的父母能够继续过上安平的生活,给你们这些曾经和我一同作战的姐妹和谐团结的家,我们天生肩负责任,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保家卫国!”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仿若横扫天下的千军万马,凤久澜看着那飞舞着的素白衣裳,心头是忍不住的骄傲还有激动,这一刻,他有一种冲动,脱下身上华丽的锦衣,拿着长枪,与那些人一起,高声呐喊着保家卫国,等将来某一天,随同着那白衣女子一同奔赴战场,他相信,深深的坚信着,她会做到今天承诺的,给凤国百姓一个安定的生活,给这些巾帼们一个安稳的家。
此起彼伏的声音,在耳畔萦绕,久久不绝,弦月转过身,对着凤久澜笑了笑,挥了挥手中的白色旗帜,凤久澜看着她,点了点头,那是对她的赞同,也是最为真挚的肯定。
“今天,我们凤国的太子殿下也来了,我凤国的巾帼们,你们是不是该展示一下自己的风采?”
“是!”
凤久澜站在弦月旁边的位置,手中拿着她方才拿着的白色旗帜,按照弦月说的,向左边挥动了三下,瞬息万变。
整齐成列的人群向四面八方散了开去,正中空出了偌大的一片空地,很快有很将箭靶送了上来,最前头的几列有序的向后倒退,站在正中位置的队伍很快补了上来,她们的手中拿着箭,瞄准箭靶,直接射了过去,十发至少九中,看的一旁的云轻痕目瞪口呆,而凤久澜,只觉得心头的一把火被点燃,然后熊熊的燃烧了起来,血液开始沸腾,这是他第一次如此遗憾自己不能有一个好的体魄,随同这些人一起奔赴战场,甚至是痛恨,也是他第一次深刻的明白为什么那么多人的喜欢站在这个位置,指点江山,指挥作战。
一批队伍退下,很快有人抽出刀剑,树桩隔开的人群,那是和战场几乎一模一样的混乱打法,木头制成的剑,依旧是锋利的,而那些人,几乎可以做到灵活的避开每一次攻击。
弦月看着凤久澜因为激动兴奋而微微涨红的脸,看着底下那一个个身后敏捷的女子,心头涌现的是说不出的骄傲和自豪,这是她的军队,属于凤弦月的军队,在这个地方,只有相互团结,一致对敌,这些人,会和她一起,成为守护凤国的顶梁柱,脊梁骨。
离开了将台,弦月又带着凤久澜去了另外一些地方参观,这个地方,几乎是完全封闭的,而那些食物还有日常的用品,都有专门的人定期从外边送来,而那些女将士们常年就呆在这个地方,接受训练,她们有自己完全规律化的生活方式,也有自己的娱乐方式,这么多的人在一起,怎么都不会觉得孤单。
直到离开,凤久澜的心情还是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他脑海中浮现着的还是那一张张称不上艳丽,皮肤甚至有些粗糙的女子,她们英勇强悍,她们忠心一片,她们丝毫不逊色于任何一个男子。
弦月和凤久澜两个人靠着马车,面对面的坐着,虽然走了一大段的山路,可此刻两个人都没有任何的睡意,相反的,比起来的时候,精神更加的抖擞。
“那些人,或者因为太穷被父母遗弃,或者因为家里发生了灾害与父母走散,还有些是因为战争,大多都是孤儿,有些并不是我们凤国的百姓,都是娉婷姐姐找来的,之后就一直呆在那个地方接受训练,没有再出来过。”
弦月靠着对边的凤久澜,淡淡的陈述道。
当年离开凤国之前,她去找了白娉婷,直到现在,对于白娉婷,她是真的非常欣赏的,官家的千金小姐,她当时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没想到她却能坚持到现在,而且还做到这么好,而这一切,都是为了哥哥,爱情的力量到底有多伟大,她在她的身上看到了,以前一直觉得难以置信,可现在,好像这一切,换成自己似乎也是能做到了,只要觉得值得,倾尽一切,尽心尽力,又有什么事情是做不好的呢?
天下的趋势向来如此,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始帝统一了天下已经有五百多年的时间,可周朝早就已经开始走下坡路,甚至是**,根本就持续不了多久了,轩辕野心勃勃,却又一个与他完全不相上下的兰国,战争,早就是已经注定好了的,而凤国,只能在这样的夹缝中生存,而她和白娉婷说的目的,就是为了保护哥哥。
“王上为什么会想到找这些人?”
云轻痕看着弦月问道。
“轻痕,你听说过一句话吗?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如果你是高官,对于那些上门巴结的人必定会不屑一顾,如果你对那些身处困境的人伸出援手,他必定会感恩戴德,就算只是滴水之恩,他也会记住你一辈子,这就是差距,你有过快要饿死的经历吗?轻痕,你可以试试。”
弦月戏谑道,然后又是一脸的认真:“那个时候,你因为饥饿快要死去的时候,你的心里一定会在想,谁要是能给我一个馒头,就算是这辈子给他做牛做马我都心甘情愿,那些人,就有过这样的经历,而我不但给了她们想要的馒头,还给了她们水、衣服、甚至是亲人的关心,爱国那些东西是建立在吃饱穿暖的基础之上的,如果连饭都吃不饱,哪里还管那些,衣食才是父母,简单的人,简单的想法,其实百姓根本就不在意谁是皇帝,只要那个人能给他们安定的生活,想争的都是那些上位者,我们凤国的军队操练强度不大,针对性也不强,那些没有经历过死亡的人是不会明白生存的可贵的。”
云轻痕点了点头,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这个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但是其他的他确实懵懵懂懂,虽然父母早逝,但因为是忠臣烈士遗孤,从小就被安排在太子身边,太子待他如亲兄弟,整个凤国,又有谁敢对他随意欺辱,更不要说那种濒临饿死的绝境了。
不过他明白那种决心,就像他对太子殿下一样,父亲过世之后,不久之后母亲也病逝离开,他被送到了皇宫,名义上他是伺候太子殿下的,但是事实上一直是太子殿下在陪伴着他,安慰着他,才让他走出低谷,所以他发誓,这辈子忠心不二,那些人也是一样的吧,无论因为什么和父母离开,也不论遭受了什么灾难,总归是公主才让她们活到现在,虽然辛苦,却又自已潇洒,她们对公主就和自己对殿下一样,那是誓死的忠诚。
“哥哥,这件事多亏了娉婷姐姐,白大人应该也是知道的,将来我不在凤国,哥哥可以多多倚赖白大人。”
娉婷姐姐不过只是一介女流,每天高强度的训练,就算是女子,饭量也是大的惊人,单单就只是食物,就是一项很大的开销,更何况还有其他,这些年来,白寿和李维安一样,都收受了不少贿赂,可他至今却还是孑然一身,两袖清风,上次处理李维安的事情之前,白娉婷也向她提起过,那些钱都是花在她的人身上,像白寿那样刚正不阿的人,做的那些,真正是为了凤国,值得敬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