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拉抬起头,注视着陈子衿,展开笑容说道:“好啊,陈,你要说话算数。”
陈子衿微笑着点点头。
堇色看了两人一眼,低下头抿口茶,神色淡淡,看不出在想什么。
堇色和陈子衿把萨拉送到门口,司机拉开了车门。
萨拉转过身,痴痴凝望着陈子衿,说道:“陈,你能送我回去吗?”
陈子衿看着萨拉期盼的目光,想到她明天就走了,有些犹豫,把目光移到堇色脸上,看她的意思。 堇色看看陈子衿询问的目光,又看看萨拉黏在陈子衿身上深情的目光,勾起嘴角说道:“萨拉小姐明天就要走了,子衿,你送送她是应该的。”
堇色目送车子远去,直至不见踪影。
“夫人,天晚了。”堇色看着前方的长长的道路,问道:“王管家,竞标会那天我走后,你有派人送萨拉小姐回去吗?”
王管家看了看她的背影,垂下眼,一板一眼说道:“夫人走后,萨拉小姐紧跟着走了,没有让我派人送。”
“哦?是嘛。”堇色淡淡应声,半晌,抬头看着夜空,轻叹道:“今晚;没月亮啊……”
47 谁入圈中
车缓缓停在宾馆门口,萨拉看着陈子衿:“陈,你能陪我聊聊吗?”
“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赶飞机,你休息吧。”陈子衿微笑着拒绝。
“可是陈,我来的几天你只是派个人陪我,我连你的面都没见过几次。明天我就要走了,陈,我只想和你聊聊,你连这点要求都不同意吗?我就让你这么讨厌吗?你以前很喜欢我的,哥哥欺负我,都是你帮我的。陈,你都忘了吗?”萨拉眼里噙满泪水,委屈、困惑、伤心。 陈子衿看着这张熟悉的脸,他还记得每次他去英国度假,萨拉和伊桑就是他唯一的玩伴,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萨拉是他们的小妹妹的,伊桑总是喜欢欺负她,每次被弄哭了,萨拉就会跑来找他哭诉,只有他能镇得住伊桑。也因此萨拉从小就喜欢粘着他,他也把她当做妹妹一样看待。后来大家都长大了,他察觉了萨拉的感情,也了解了泰勒家族和陈氏的关系和利益,慢慢开始拉开与萨拉的距离。
“陈,我现在也知道你和堇色的感情,虽然心痛,但事已至此我只能接受。”萨拉低下头擦干眼泪,微笑着看着陈子衿说道:“今晚我把这么多年的想说的话都告诉你,就让我对这段做一个正式的告别吧。以后你只是我的陈哥哥,好不好?”
陈子衿对着萨拉乞求的目光,想到泰勒伯父和伊桑,想到堇色,心里暗叹,今天就做个了结吧。陈子衿拍拍萨拉的头,微笑道:“下车吧,小丫头。”
萨拉破涕为笑,重重地点点头,拉着他的袖子下车,说道:“我们去二楼的吧台,那里有我喜欢的自由古巴,还有你喜欢的龙舌兰。”
陈子衿看着她兴奋的样子,笑着说:“女孩子还是喝百利甜吧,何况明天还要上机。” 萨拉撇撇嘴,不满道:“百利甜一点意思都没有,最多改喝玛格丽特好了。”
说着拉起陈子衿快步走进宾馆。
“很久没喝了,况且喝醉了也不好。”陈子衿轻摇着杯子,随意说道。萨拉眼里划过失落,握紧拳头,压下心中的酸楚和烦乱。
“陈,你还记得我家花园围墙的那个洞吗?”萨拉端着鲜红的玛格丽特,闪动着蓝眼睛凝视着一只手轻抚杯沿的陈子衿。
“记得。那时候我们总是从那里逃出去玩。”陈子衿想起年少时的那段岁月,不禁露出微笑。那时的他们为了摆脱泰勒家里的看护,经常从那个狭小的洞里偷偷跑出去玩会,等他们玩够了就偷偷回来,换好衣服再悠然得出现在大家面前,而那时往往泰勒家都已经乱了套。
“是啊,每次我们 爬出去都是邋里邋遢的,你总是会先替我拍干净裙子上的灰尘杂草,整理我凌乱的头发,那时我觉得陈真的是世界上最温柔的人,没有人会比你更好的了。”萨拉一只手支着下巴,巴巴得看着陈子衿。眼里的陈子衿垂着眼,嘴边挂着淡淡的笑容,扶着杯子的手指纤长,灯光打在上面晕染上迷幻的光彩。萨拉投在他身上的目光变得迷离,仿佛看到那双手细细地轻拍裙角上的灰尘,捻起头上的杂草,背着阳光,却能看到他乌黑的眼眸和嘴角的笑容。 “小丫头就是要漂漂亮亮的。”轻佻的语气却不失温柔。萨拉在那一刻听到心里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的声音,一股气流通向四肢,让她几乎瘫软。从那时开始,她的心里就只有这个男人了。她努力变得出色,跌跌撞撞地追赶他的脚步,她相信迟早有一天她可以与他并肩而立,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会被永远连在一起。
“可是陈,我那么爱你,你为什么不爱我呢?”萨拉抓着他的衣袖,痴痴看着陈子衿的脸,眼里止不住的泪水昭示着心里的不甘,委屈和无助。
“全世界最爱你的人是我,可是为什么你不回过头看看我呢?”
陈子衿沉默不语,那时的他们不过是十来岁的孩子,根本不懂这些,那些动作举止也许是多年的家教修养,也许只是随意为之,却让萨拉铭记这么久。也许以前的他对萨拉或是其他那些女人的付出和痴等不以为然,可是自从他确认了对堇色的感情后,现在的他却能多多少少理解她们的那份心情。执着,守候,心伤,费尽心力的失望。这也让他对自己的过去汗颜,那些荒唐的背后伤害的不只是一个人还有一份心意。就如堇色说过的,在女人娇笑的背后有谁看到她们的隐忍。
陈子衿看着不停抽泣的萨拉,以往飞扬跋扈消失不见,只剩无助与绝望,紧拽着他的衣袖,唯恐被他丢弃。仿佛回到小时候,哭泣的小女孩躲在他的背后,手里紧紧捏着他的衣角,一双湛蓝色的大眼睛满是委屈。
陈子衿轻叹一声,轻拍她的头顶,说道:“萨拉,从小到大你和伊桑一直是我感情最深的朋友,我爱护你就如同伊桑爱护你一般。我没有兄弟姐妹,但我一直把你当做妹妹,永远都是。我听有人说过,爱情是两个人的事,需要两个人的精心呵护,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另一半。萨拉,你会找到真正属于你的男人的。” 萨拉挂着泪痕,忍着心里尖锐的疼痛,艰难地问:“陈,你,已经找到了吗?”
陈子衿嘴角扬起,眼含柔情,点点头道:“找到了。”曾经差点擦身而过,可是上天怜悯,让他发现这块珍宝,没有让他错过。 萨拉看着不由自主溢出幸福和满足感的陈子衿,脸上的柔情蜜意是她从没有见过的,乌黑的眼眸闪动着绚丽的光彩。放在身边的手紧抓着椅子,长长的指甲在上面划出深深地痕印。端起酒杯一口饮尽,酸甜的液体顺着咽喉流入,急切地压住心里的嫉恨。
“少喝点。”陈子衿夺下她手里的酒杯,虽然度数不高,但这种喝法迟早会醉。萨拉摆摆手,用手撩撩头发,深吸一口气,忍住哽咽,抬头注视着这个他爱了14年的男人,微笑道:“陈,陪我喝最后一杯吧。和以前一样,你喝龙舌兰,我喝自由古巴。以后你就是我的陈哥哥。”
陈子衿端起酒杯,与萨拉碰杯,说道:“一路顺风。”
萨拉捏着杯子的手指微微泛白,死死咬着嘴唇,手心的汗水黏稠难受,注视着陈子衿把劲烈的液体一饮而尽,下颔微抬,喉结蠕动。
陈子衿放下酒杯,对着萨拉微微一笑。
萨拉被这一笑惊醒,慌张地扑进陈子衿的怀里,勾着他的脖子,把脸埋进他的肩上。
陈子衿微微一愣,看着颈边的长发,孩子气的动作,释然一笑,轻拍萨拉的后背说道:“萨拉,我们很快会见面的。”
萨拉紧了紧手臂,以求压制身体的颤抖,如同抓住唯一救生的浮木。
“陈,你是我的。”
“啪——” 堇色看着脚下破碎的玻璃杯,滚烫的开水溅在脚踝上,一阵火热的疼痛。 突兀的铃声在房间里伴着回音更加尖细,奋力要把空气撕裂。
堇色注视着沙发上不停闪烁的手机,眼底看不出神色,歌声一遍一遍回荡。
拿起手机,强烈的震动冲击着她的手心。手指缓缓按下通话键,把手机放在耳边,轻轻启唇。
“喂?”
“知道她自杀的原因吗?”
堇色睁开眼睛,淡淡地说:“警方判定是抑郁症发作。” 陈子衿看她的脸,平静冷淡,缓缓说道:“你并不相信。”
睫毛一颤,眼里快速闪过一道光芒,令陈子衿无法捕捉。只见堇色摇摇头说道:“不是不信,确实是抑郁症发作。只是有些还没有想清楚。”
为什么任任的病会突然恶化,中间发生了什么,又是什么让她彻底放弃自己。这些她都不知道。但她可以肯定这些就是最后导致任任抑郁发作自杀的原因。
堇色不想多提,跳开话题,接着说道:“后来,我就退学回国了。大半年里在国内逛了一圈,我妈看不下去了,于是就逼着我相亲结婚。”堇色转过头对着陈子衿说道:“再后来就遇见你了。”
“退学?那份资料写的是你休学。” 堇色挑挑眉,略略一想,随即失笑:“应该是丹尼尔的主意,他是我的导师,当时一直反对我退学,还对我发了很大的脾气。这么久没联系,我以为他已经把我忘了。想不到……”
堇色叹口气,摇摇头道:“丹尼尔就是这样的人,是个很好的老师,把学生看得最重。可是,我却要辜负他的期望了……”
陈子衿看着垂眼沉寂的堇色,他相信她是热爱这个职业的。可是却是因为那场灾难,却让她继摄影之后再次放弃自己热衷的职业,放弃更多发展的机会。那些赞誉,那些光辉,那些成就,固然有她的天分,可是其中的努力又何其多,更何况她才刚摆脱摄影的阴影从新燃起热情。可是她却说放手就放手了。
“你这样轻易就放弃了,不会觉得可惜吗?”陈子衿紧盯着堇色的侧脸,那个新开始对她而言并不容易。
只见堇色睫毛轻颤,抬起眼直视着陈子衿的眼睛,目光清明缓缓说道:“我从来不会轻易放弃任何事情,退出摄影界是我深思熟虑的结果,因为我知道我无法带着那些光环面对照片里的人,我已经找不到当初最单纯的热忱。而我当时离开旧金山也一样,并不是一时冲动。” 堇色靠在床头,视线淡淡投在对面的钟摆上,静静说道:“处理完任任的丧事后我一个人在酒店里住了三天。关了手机,不出门,切断了所有联系。我回想了和任任在一起的所有过程,每个场景,每个动作,每句话语都细细回忆。那三天,我在黑暗的房间里,就一遍一遍地回忆,不断重复经历彻
我拉开窗帘,俯瞰熙熙攘攘的人群,眺望那座城市。本来是我路过的风景,不会留下我的印记,可是因为一个人,一种温暖,一份 牵挂,让我在那里停留,找回热情,试着重新书写人生。可是现在,在那片漫漫人海中,我已经永远找不到那个的身影,也找不到那些情意。反而每一处都盛满哀伤的痛,而那时独自一人的我没有那么坚强心能承受不断袭来的撞击。”
“至于我的学业。”堇色仰起头,叹气道:“那不是我为了赎罪而放弃的。我承认任任的事让我一度陷入自责中,懊恼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些察觉她的不对劲。可是真正让我放弃的,并不是这些。我曾在学校继续停留了一个月,努力调整自己心态,研究课题,协助谈判专家。我以为我可以恢复生活,可是不管我多么努力,当我看到那些企图自杀的人或是被挟持的人质,我的头脑总是一片空白。但这个工作就是要求要时时刻刻保持清醒的头脑和敏捷的应对,那时的我根本不行。我想那场火灾带走的不仅是任任,还有我救人的信念和自信。那样的情况下,我实在是无能为力,因为那些失去的东西不是短时间就能找回,我甚至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回。学校没有时间,团队没有时间,我不想拖累别人,所以我选择了舍弃。连这份牵绊都没有了,我就更没有理由留下了。当我踏上回国飞机的那一刻起,那些梦境都遗落在那座城市里,直至埋葬。”
堇色闭上眼睛,那种酸涩在心底蔓延:“所以,荣誉如何,优秀如何,成就又如何?”
除了更加凸显她再次漂泊的悲伤,还能带来什么呢?她曾质问过上天,为什么让她找到热爱的,看到希望的,却在即将成功的一刻摧毁她的所有,让她重新坠入迷雾,找不到方向。如果说这是上天对她的考验,那么她不得不说它成功了。她已经变得越来越冷静,越来越理智,能控制自己的情绪,能如同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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