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会这一手,推销不掉自己,将人家东西买回来,花钱买吆喝,还逞能。”袁野痛心疾首地说过,钻进被窝,头翘着看电视,在儿女情长的肥皂剧熏陶下,跌入梦乡。
楼下叽里呱啦的讲话声将他吵醒,电视屏幕只剩下雪花点,闪烁不定,余得水和张侠打着小酣,一粗一细,有和声之美,他蹑手蹑脚到窗前探望,一条人流的长龙在人行道蠕动,他们都是年青人,穿着或蓝或红或灰的工作服,也不知是上班还是下班,赶庙似地向前走着。袁野思忖,这天麻麻亮,在家乡撂棍也打不到人,再前些年,顶多有几个起早拾狗屎的,资本家和周扒皮一个模子铸成,唯利是图,半夜鸡叫,要是现在有睁眼的,定然是数钱兴奋,睡不着。
袁野觉得下身坚挺,在卫生间排泄后,睡了个回笼觉,再睁眼时,天大亮,他们洗漱下楼,一楼招待所餐厅有四、五位交警吃着早餐,慢条斯理的,像走办案程序,袁野瞥见他们盘中红郁郁的大排,眼热津生,要了三份,他一口汤下肚,差点吐出来。
“怎么面也放糖?”袁野少见多怪,发出无人理睬的牢骚,面要来,又不能不吃,强忍着咽,他侧脸瞅余得水、张侠二位,都一个德性,龇牙咧嘴的,恍如在渣滓洞受刑。
面吃完,袁野对自己的胃口生出深深的敬意,人在旅途,考验无处不在。他们逛闲似的在电子厂那条街溜达,没花大工夫,江苏省乾坤电子厂烫金大字映入他们的眼帘,袁野穿着警服怕引人注意,拉着余得水躲到角落里,张侠背着道具黄包,大摇大摆地走到电子门口,被一身戎装的保安挡住,张侠像汉奸见到皇军,点头哈腰说着好话,并递上烟,一名保安留守看着张侠,一名保安跑进厂区。
余得水注目的同时,脖子拉到极限,喃喃地说:“厂又不是省政府,戒备森严的,怕人上访啊?”
“人家不错了,还帮你叫人。”袁野像是体恤下情的领导,对暗访的结果甚是满意。
没一会,一个短发圆脸的姑娘从厂区出来,和张侠说着什么,并用手指点方向,张侠连连点头,那姑娘返回厂区,张侠向他们藏身处走来。
“怎么样?”袁野看他的表情便知道了结果,依然问。
“就在前面建筑工地上。”张侠满脸洋溢着兴奋。
“张侠,就你长相和你的包,说你不是打工的,打死没人相信。”余得水调侃着,止不住的欢快像水一样在他全身流淌。
“别得意,我们外侄打灯――照旧(舅)。”袁野担心他们被暂时的胜利冲昏头脑,及时提醒着。
他挥挥手,跟在张侠后面,过了这条电子街,转到一条宽敞的马路上,路边有三、四家工地,袁野叫住张侠,向他俩说:“张侠一个一个工地问,小余跟后面,丢一段距离,用余光瞄着张侠,张侠发现目标,不要等,控制住,小余你看张侠动手,向我招一下手,以最快速度跑过去,铐住他。”
袁野站在路边一个公交站牌处,像是等车,眼瞟着余得水,张侠进了第一个工地,没有动静,张侠出来,又进了第二个工地,袁野看见余得水急促地挥手,随即他脱兔般地冲进工地,袁野掏出*式手枪,没命地跑过去,闯入高楼楼下一间没粉刷的空房,张侠将一个个头不高的男青年按在地上,余得水反拧那人双手,给他上铐。
“怎么回事?”有四、五个建筑工人听到动静,向这边跑过来。
“公安局的,我们在逮逃犯,没你们事。”袁野手拎着枪,厉声喝止。
这几个工人停下脚步,一旁观望,袁野穿着警服、提着枪,那黑亮的枪管发着幽幽的光芒,谁也不敢上前较劲。余得水、张侠一边一位,连推带搡地将程正明提溜出工地,袁野在马路拦了张出租车,驾驶员见袁野一脸凶气,啥也没问,程正明被塞进车里,夹在他俩中间,袁野关上副驾驶室门,对驾驶员说:“到看守所!”
车子飞驰而去,袁野一颗悬着的心放下来,到看守所门口,他付清的士费谢过师傅,掏出上衣兜里的刑拘证,和昆山同行办完羁押手续,交了人,轻轻松松出来,又打张的士返回招待所。
第八十三章 抓逃犯(六)
袁野在沈姑娘商店拨通了姜局的电话,他兴奋地汇报:“姜局长,人我们逮到了,羁押在看守所,没车子押解不方便,还麻烦姜局长。”
“你们辛苦了,我讲过的话我兑现,我让刑警队车子接你们,回来我给你们接风。”姜局长在那头也很振奋。
“谢谢局长!我们在昆山交警队招待所。”他报了地址。
“你们好好休息,回来时注意安全。”姜局长婆婆般地嘱咐。
“局长放心,再见!”他微笑地挂了电话。
“你们逮到人啦?”沈姑娘睁大杏眼,满是羡慕。
“出来就干这个事的。”他轻飘飘地说。
“你们要回去了?”她似乎有些惋惜。
“不走不行啊!”他付过电话费,说,“你到我们那儿去,我们接待你。”
“你们那儿有啥好玩的?”她信以为真,或故作天真。
“玩山有山,玩水有水。”他看了她一眼,说,“山美、水美,都是原生态的,就是人没有你们这里美。”
她给他说得有些害羞,眼光躲躲闪闪。
“所长,黄大胆找你。”余得水不凑趣地来了,打断了他俩的交流。
“我马上来!”袁野答应后,忘记前面说到哪儿,只得重新起炉,“到我们那儿去,我给你做向导啊!”
“有空,我和我男朋友一起去。”她甜蜜蜜地憧憬。
“那,那最好,我和你朋友来两杯,我们那儿出烈酒。”他豪情过后,觉得气氛变了,扭身和余得水回招待所。
余得水好奇地问:“所长,你和商店姑娘说啥啊?”
“说啥,谈情说爱呗。”他故意吊他的胃口,说,“叫你谈,你不谈,我闲着也是闲着。”
“这么快啊?”余得水将信将疑地问。
“快啥?又不是抱儿子。”袁野上楼到204房间,见黄大胆和张侠在闲扯,故意问:“黄村长,不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吧?”
他龇着嘴叫苦:“所长,你把人逮到,小军子找我,说我跟你讲的。”
“你不知道他在哪儿,怎么会跟我讲?”袁野一句话堵住他。
黄大胆笑了笑,掩饰着内心的尴尬。
“你们咋晓得他在工地?”他明知道问得有点多余,还忍不住地问。
“你们认为我们都是吃素的?”余得水一旁搭茬,说得很冲。
袁野没正面回答,看着他冷笑,说:“条条大道通罗马,我们来干这个事,当然不会一棵树吊死。小军子消息挺灵通的,我们前脚到,你就撵过来,这事你别烦神,也烦不上神,让小军子忙忙,他说花点钱,昆山事情都能摆平,我们瞧瞧他手段。”
“年青人不知天高地厚,一个打工的有多大能量。”黄大胆喟然长叹。
袁野不想给黄大胆难堪,说:“黄村长,今天中午我请你吃饭。”
他像被蜇了一口,说:“不行,不行!本来小军子就怀疑我,再和你们吃饭,你们走了,我不好弄。”
袁野明白他的心思,没再强留,说:“黄村长,凭你的能力,做点小生意,绰绰有余,和小军子搅在一起,也失了你的身份,这样的人帮不上你忙的,以后回去,我补请你.”
“袁所长,你一直没把我当外人,我很感激你,你上一次帮我忙,大人不记小人过,我心里有数,你们走,我就不送了。”他用力握了握袁野的手,愧疚地说,“这次没帮上忙,你不要见怪。”
“在家处处好,出门事事难,我可以理解。”袁野真诚地说,又补了一句,“你来这趟,也是交差。”
“是不能和你们公安局人斗。”他感触极深地说,和余得水、张侠一一握手,失落地走了。
傍晚,刑警队驾驶员聂尔东开着213吉普来了,袁野看他一脸疲倦,带他到刚熟识的老乡饭店饱餐一顿,他回招待所休息,袁野和余得水、张侠漫无目的在昆山游荡,走得腰酸腿软,也没找到好玩处。
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吃过早点,便赶到昆山看守所,提了人犯,用两副手铐将他固定在车后铁笼里,风驰电骋地上了路,到了苏州,袁野让聂尔东将车子开进园林老区,在拙政园墙外停下,回头说:“张侠!这次逮人,你功劳最大,苏州你没来过,我和聂师傅在车上呆着,你和余干事买张门票,到拙政园逛逛,走马观花,开开眼界。”
他俩兴冲冲地下车,买票随着人流进去,聂师傅放斜座椅,歪靠着闭目养神,袁野头抵在玻璃窗上,看着后面的笼子,程正明像只被注射麻醉的猛兽,头耷拉着,动也不动。
张侠和余得水出来上车,袁野磨正身体,问:“你们可在里面撒泡尿,写上到此一游呢?”
“尿是撒了,没敢写,怕交罚款。”余得水笑着说。
“园子真漂亮,比我们省城公园漂亮多了。”张侠半是赞叹,半是嫉妒地说,“这里人走狗屎运,守着园子,啥事不干,钱往里面淌,我们那儿有这个地方,我去看门。”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到处有这样的园子,谁花钱去看,这地方搬到我们那儿,我们出来,还用得着麻烦聂师傅啊!”
聂师傅嘿嘿笑着,扳正座位,启动车子,转上高速,路好车新,一路不停顿,在中午时分,赶到县局。办完交接手续,人犯投到看守所,那边姜局在武装部小餐厅安排了接风酒,聂师傅要走,被袁野拽住,姜局带着他在财政局工作的一个战友,和他们昏天黑地喝了一场,杨云久接传呼赶到武装部,将醉醺醺的三人接上车,他们蔫头瘟脑地睡着,弄得杨云久受了传染,打着哈欠。
上了山花乡石子路,车子变得活力四射,一蹦三跳的,张侠跟着车子兴奋,他在后排抒情:“看到山花乡树头,我踏实多了。”
杨云久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在山花乡你一踩乱晃,出门你就迷失方向。”
袁野抓紧摇窗,抬起头问:“云久,我们走这几天,所里可有事?”
“太平得很,刘书记找过你,我说你出去了,他怪你招呼都不打。”杨云久取下烟说。
“乡里可有啥动静?”
“没听说。”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八十四章 官场地震
车回派出所,胡进明等迎出来,余得水忙不迭地散南京烟,介绍昆山一行,袁野和胡进明寒暄两句,便奔向乡政府,大楼安安静静的,呈国泰民安状。
刘晓强在办公室浏览着报纸,见袁野进来,笑着说:“流窜出去,也不招呼一声。”
袁野扔了包南京烟给他,说:“上面压着,不去不行,好歹运气不错,将逃犯弄回来,钱没白花。”
“局里可犒赏你呢?”刘晓强撕开香烟闻了闻。
“这不!中午搓了一顿,回来时县局去车接的。”袁野得意洋洋地说。
“在县局可听说了新闻?”
“光喝酒了,啥也没说。”
“我们淝南县官场发生地震了。”刘晓强耸人听闻地说。
“可波及到你了?”袁野挤兑道。
“我们小卒子一个,离震中远,邹淦金是震源,我考虑他从山花乡出来的,事情闹这么大,山花乡迟早有余波。”
“我们乡邹书记啊?”
“就是他!”刘晓强娓娓说着。
县里换届,邹淦金满打满算弄个组织提名副县长候选人,名单公布出来,他不在候选人之列,他不死心,到县委找周书记,其实周书记也不是不想帮忙,只是提名邹淦金太戳眼,一个穷乡党委书记毫无政绩,被他扶上建设局书记的交椅,县里一干人物已议论纷纷,再往前上一步,市里不一定通过,反而将他推到风口浪尖,何况他县委这摊已移交梅县长,自己骑马拎鞭,等着去市组织部上任,他的文下了,还没发,在这接骨眼处他得低调,他敷衍他将他支走。
据说邹淦金走时表情笑嘻嘻的,他在那一刻铁定了心,要扳倒周书记,他在县招待所以建委订个房间,各局、委、办接待任务多,订房间也正常,没人留意,他的招待所所长夫人也不在意。
他像一个尽职的特工,白天不露面,晚上悄悄去盯梢,守株待兔。
合该周光明书记仕途走到尽头,按乡下算命先生说法,他家老坟没有那个力,出事那晚市里有关职能来了人,他去陪了几杯酒,以示重视,未来组织部长亲临,人家当然积极响应,不放过拍马的机会,宾主举杯尽欢,他晕晕乎乎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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