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骚动的乡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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骚动的乡村-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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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席台旁边的桌子上一倒,票散在桌面,他右手探入箱中,取出几张牵牵绊绊的选票,和邢主任点票,核对票数。

  “发出八十五张,收回八十五张,选票有效。”白委员向主席台汇报。

  “下面唱票!”刘晓强吩咐。

  两个教师代表从座位走到前台,袁野尾随其后,三人伫立在靠墙的小黑板旁,按照分工,各行其事,一个岁数略长的中年教师唱票,声音阴阳顿挫,另外一个教师拿着粉笔,在黑板上画着正字,一张票唱完后,袁野接过票核对,像模像样。

  乡长选举没有悬念,解启柏的票数扶摇直上,有几位别有用心的或者死不改悔的,写上刘晓强名字,搞得拿粉笔的教师在黑板边开了天窗,补名画正,天窗很小,犹如时尚服饰的创意,在好好的衣服上硬缝个补丁;副乡长的选票交替领先,旁边围观人看得心惊肉跳,组织提名的解广胜、王兵、丁常定三人因是代表,夹在人群中,神经受不住一票一票的煎熬,假意小解,溜达出去,寻间办公室坐下,烟抽得像闪闪的红星。

  票尽声止,水落石出,汪书记见会议室代表走了一半,对着白核发火:“去把外面人喊进来,开会都松松垮垮的。”

  白核应声而出,在走廊吼了一嗓子:“都进来开会!”

  稀里哗啦,办公室、走廊、卫生间里的代表像一群散放的鸡,被召唤进了会议室,他们明知马上要宣布结果,好奇心驱使他们从前排绕了一圈,边走边数着黑板上的正字。

  “别说话了!”刘晓强站在台上,提溜起话筒宣布,“候选人解启柏,六十九票,当选山花乡乡长,大家恭贺!”

  台下掌声如潮,投他票的和未投他票的都起劲鼓掌,解启柏就在台上,目光灼灼,当着人家面不捧场,以后就不好见面了。

  “副乡长候选人解广胜,六十四票;副乡长候选人周典宝,六十二票;解广胜、周典宝当选山花乡副乡长,大家恭贺!”

  又是一阵热烈的掌声。

  “另外四名副乡长候选人票数未过半,不能当选,按票数多少顺序,从得票多的第三名、第四名候选人产生一名副乡长,请代表们不要离开,准备第二轮选举。”

  白核和邢庆松风风火火地下楼,在大院后面的文印室赶紧制作新的选票。

  会议室里人声鼎沸,乌烟瘴气。

  一会儿,白核和邢庆松回来了,将新印的选票叠放在主席台上,县里组织部干事核对清点后,又交到白核和邢庆松手上,两人挨排发放。

  刘晓强在台上提醒着:“两个候选人只能选一个,多选选票无效!”

  代表们打完勾后,流水般地到票箱前投票,白核待代表们复归座位,清点票数,核对无误,票再次传到老师代表手中,袁野二次上台,履行职责。

  候选人王兵第一轮票数最少,他投过票后,脸色阴沉地离开会议室,丁常定第一轮票数排在第四,他强颜欢笑,与周边代表聊着天,余光不时地注视着黑板。

  结果很快出来了,刘晓强再次宣布:“陈光祥,六十三票,当选山花乡副乡长。”

  台下代表们早已饿得前胸贴后胸,又加之丁常定未走,掌声显得稀稀落落,有气无力。汪书记见组织提名的候选人落选两名,忐忑不安地望着张副部长,看他可有指示,张副部长神情如常,笑着揶揄:“山花乡代表不一般啊!”

  汪书记一时摸不透部长的话意,也无心思总结了,素性宣布:“散会!”

  代表们蜂拥而出,袁野有红烧肉垫底,不慌不忙,陪着白核和邢庆松装订封存选票,最后一批走,等他们到食堂,菜已上桌,性急的代表已推杯换盏,袁野瞅湾西张村长那桌还有个空位,便补上去,他刚喝了两杯,解乡长带着新当选的两个副乡长,笑容可掬,挨桌敬酒,食堂里顿时闹声一片。

第七十八章 抓逃犯(一)
满屋代表争先恐后和乡长、副乡长碰杯,袁野生出逃的念头,他扒拉几口饭,溜出食堂,谁也不在意,就像不在意代表王兵、丁常定没有参加这场欢宴。

  邹淦金和汪成新肩并肩地从雅座出来,食堂里再掀喝酒的高潮,邹淦金内心渴望这热闹的场景能在县里换届后重演,他自认为那家伙会答应他的请求,他送出的大礼是别人送不出的,今日他沾点喜气,顺便向山花乡人大代表们拜票,山花乡穷虽穷点,但代表并不比人家乡镇少,这选举票可没有贵宾和一般会员之分。

  邹淦金从食堂出来,踌躇满志,容光焕发,他和汪书记握手告别,瞥见廊檐下的邢慧,她打扮得花枝招展,和山花村妇女主任李书献拉着话,瞅空向他抛送狐媚的眼神,她指望他识趣地过来,和她说上几句话,借此在众人面前炫耀,不成想他钻进车里,像缩头的乌龟,随着车子扬长而去,她气得扭身而去,弄得李书献一句话只说了半句。

  袁野第二天一早到县局开了趟会,局里一把手更迭,他一点风声也没听说,窝在山里,不常到县局走动,他和县局脱了节,领导们都很忙,也将袁野遗忘,山里派出所没大事,局领导难得去一趟,自己脚懒嘴拙,不主动回报,上下互不相扰,相安无事,袁野头上的代字像麦穗点缀在帽子上,成了固定的标志。

  临开会,袁野和南岗许所长坐在一块,他见主席台中间一个小老头,稳稳当当坐在中间,他拽了拽许所的衣角,好奇地问:“那中间小老头是何方神圣?”

  许所长审视地看着他,觉得他有些稀奇古怪,不相信地问:“一把手方局长你不认识?”

  “林局长呢?”袁野像是刚从时光隧道出来,停留在过去。

  “他调到市里去了。”许所长有些怀疑他在卖傻。

  “这小老头从哪儿来的,面孔这么亲切,看着就像我们那儿的老支书。”袁野小声叽咕着。

  “人家市里调过来的,搞刑侦出身,大智若愚。”许所长瞅他神情不像是使诈,臭他道,“不怪人家说山里出呆子,我看你再在山里蹲两年,大愚惹智啰!”

  袁野言之凿凿地反驳:“不到山里去,你哪知道,山里除了出呆子,还出俊鸟。”

  许所长嘴一撇,不屑地说:“俊鸟也是傻鸟!”

  袁野不服气地说:“管它俊鸟、傻鸟,只要是好鸟就行。”

  那个方局长对着麦克风吹了一口气,里面发出呼噜声,像是谁肠胃不好,袁野和许所长安静下来。

  会后,政工科通知袁野接人,山花派出所新分来一位叫余得水的警校生,他比袁野略高略瘦,皮肤黢黑,袁野看到这个小师弟,陡然觉得自己成熟许多,他和师弟笑着从政工科出来,袁野又被管他片的姜副局长叫住,语重心长地说:“小袁,这次全国开展追捕逃犯战役,你那里任务不重,就一个人,务必将他抓获归案。”

  袁野笑着伸腿:“人逮到了,局长要请我吃饭。”

  “你只要逮到人,打电话给我,我请你吃饭。”姜副局长再次强调,“我这片不能落人后。”

  袁野心头沉甸甸的,知道这回动真格的,抓不到人,姜局长这关都过不掉。

  傍晚,袁野带着余得水、张侠,由杨云久开着车子,赶到英山村,从陀龙郢场地找到王村长,他穿着一身败色的黄军装,手舞洋叉在码草堆,衣服、头发上沾灰挂草,他看到袁野一行,放下洋叉,解下腰里白布洗澡巾,抽打着身上的灰屑,说:“走,到我家喝点茶。”

  袁野抱歉地说:“耽误你干活。”

  “人不死,活有得干!”王村长乜了一眼抱草把的妻子,悄声说,“你们来了,我还能歇歇!”

  袁野笑着和旁边黑瘦的中年妇女招呼:“嫂子啊!我找王村长有点事。”

  村长夫人和袁野认识,笑着说:“他今天给我绑着干一下午活,早就脚踮着等人喊,你们不来,他哪儿都别想去。”

  王村长领着他们到水塘边的自家门口,从门檐上摸出钥匙,开锁进屋。

  袁野坐在门边竹椅上,接过王村长散的烟,问:“村长,我打听一个人,你们村程正明可在家?”

  王村长一愣,说:“他是小家伙,才二十出头。”

  “对,就是他,他父亲叫程修富。”袁野直截了当地说,“这家伙在外面犯点纰漏,我们想做他工作,让他投案自首,这次全国统一行动,他投案,处理上能从轻。”

  “程修富跟人不一样,话难讲。”王村长狠吸了一口烟,说,“这小家伙平时在郢子倒没什么,出去听人撺掇,和一帮人拦路,刑警队来人逮过他。”

  “他才二十岁,不能在外面跑一生,这次对他来说是个机会。”袁野设身处地说着,想先打动村长,由村长去点化程修富。

  “我还不信你的话吗?我尽量做工作。”王村长态度鲜明地说,“走,我们到他家去,你和他父亲多说说,他母亲死得早。”

  他们转到郢子西头,在一土墙瓦顶房屋前止步,王村长见大门敞着,堂屋亮着灯,扭头对袁野说:“家有人。”

  他跨进屋,喊:“程大哥,在家吗?”

  “村长啊!”一位瘦长个头的中年人哈着腰从厨房出来,见堂屋站着三位穿警服的人,脸上表情凝固,像结了霜。

  袁野盯着他的眼睛问:“老程啊!你儿子可在家?”

  余得水、张侠分头蹿进厨房、厢屋,像两只嗅着猎物的豹子。

  “他不在家。”程修富挪开眼神,不敢和袁野对视。

  他一副死板板的神色,袁野确信他没扯谎,便说了高院、高检、公安部敦促逃犯投案自首的联合通告内容,言简意赅、通俗易懂地分析投案自首与公与私的好处,程修富俯首低眉地听着,吭也不吭,袁野像个出色的拳手,拳拳打在棉花上,无处着力。

  “程正明回来,你带他到派出所去。”袁野转悠一圈,又回到主题。

  “我真的不晓得他在哪儿。”他嗫嚅着,言辞切切地说着假话。

  袁野心里亮堂得很,这样一根筋的人认着死理,不见棺材不掉泪的。

  余得水、张侠从屋里出来,袁野不想再和程修富徒费口舌,出了门,王村长送到通郢子的机耕路上,袁野让他打住,说:“村长你费心,多做做工作,只要他投案,我想法给他办取保候审。”

  “你放心,话我一定说到。”王村长不自信地摇了摇头,说,“你也看到,这个人闷得很,就怕他听不进去,一箩筐楔子没处投。”

  袁野上了车,谢绝王村长的挽留,自言自语地说:“看样子,这家伙是不在家。”

第七十九章 抓逃犯(二)
袁野又去了五趟英山,一个人骑摩托车去的,他没奢望抓个现行,像是走亲串友,每趟去他备足精神和语言,不依不饶地和程修富拉呱,无奈他有了准备,或者说袁野语言没有新意,他学着青山劲松模样,任你古道热肠、话语滔滔,我自岿然不动。

  王村长抗不住了,袁野每趟来,他都陪着,经过内心的煎熬,在一个黄昏,他站在郢头露了口风:“袁所,你不要跑了,程正明在江苏昆山。”

  “他在干什么?”袁野大喜过望,总算有了这家伙的消息。

  “他在建筑工地上打临工,具体地址我也说不清,我女儿见过他。”王村长最后一句话让袁野深信无疑。

  他按捺不住激动,追问:“你女儿在昆山?”

  王村长怕他打女儿主意,连忙提示:“她一个女孩子在那儿,胆小。”

  袁野赶紧否认:“只是问问,我们不麻烦她。”

  王村长还是不放心,出了新招:“凤凰的黄大胆在昆山,和山花乡人多有接触。”

  好运气接踵而来,袁野感兴趣地问:“黄大胆在哪儿干什么?”

  “给工厂、工地送米,听说搞得不错,他一家人都在那边。”王村长口齿露出羡慕,又有些为自己不平。

  袁野用恭维的口吻宽慰他:“其实你出去,肯定比他干得好,你没走到他那地步,村长帽子丢了,号房也蹲了,还有啥顾忌。”

  “人有时活个面子,给个村长套着,一年千把块钱工资,跑就像二小似的,想一走了之吧,在村里干这些年,真丢下又舍不得。”王村长被袁野的话挑起伤感。

  袁野用力和他握手后,跨上摩托,踩着油门,顺着土路蜿蜒而出,路边草丛、水塘不时扑棱起鸟儿,作惊恐状。

  他直接到乡政府食堂,叶师傅正在打扫战场,给他弄点残羹剩饭填饱肚子,他返回派出所,压抑不住兴奋,将余得水、张侠喊到胡进明的寝室,商议到昆山去追捕,胡进明听说有了头绪,挤眉弄眼地说:“你带他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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