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南山将脑袋埋在桑榆颈窝里,忽然道:“桑榆,我找过她。村里人皆道我季南山,贪图美色变了心。却不知道,其实真正变了的,是二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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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雀上梧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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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五月十五,这天天公作美,艳阳高照,清风拂面,万里无云。''~)''
一大早,荷塘村就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后来又有喜乐声加入进来,热闹了好一阵子,迎亲的队伍才终于出发了。
桑榆头上戴了一顶草帽,手里还拿了一顶,走出了家门。因为住的地势高,一抬头就看见,通往三叶镇的大路上,那一行红色的迎亲队伍,正在蜿蜒前进。
季南山挑着一担水随后出了门,见桑榆还往镇上那边眺望着,喊了一声:“走了桑榆,浇菜去。”
桑榆回身,将草帽给季南山扣到脑袋上,笑着应和他:“嗯,走吧。”
季南山家的两亩旱田,就开在离住处不远的地方。其中一亩地种了木棉,七分地种了黄豆和绿豆,剩下的三分地种了些青菜。自从季南山重铺了屋顶,也奇了怪了,老天爷倒不怎么下雨了,田里暴晒十来日已有些干,不得已只得挑水浇园。
三分菜地被矮篱笆圈了出来,里面是垦得齐齐整整的菜畦,有一畦韭菜已长出了手指高,还有一畦南瓜已经开始爬蔓子,一畦瓠瓜已搭起了架子结出了瓜钮子,半畦茄子刚出苗儿,半畦耐高温的空心菜长势倒还算好。
季南山拿着葫芦瓢,一畦一畦地浇着菜。桑榆大肚子弯腰不方便,就在一旁陪着他。
季南山浇完一畦,停了下对桑榆道:“热不热?让你跟娘去赶集,你不去,非要跟我来浇园,大热的天儿多受罪。”
桑榆正缩在瓠瓜架下的阴凉里,用草帽扇着风,闻言回道:“娘是去镇上交绣活,我也没事儿不想去,挺远的呢。^''”
季南山道:“那在家歇着多好,外面日头大,多晒得慌。”
桑榆道:“我想来看看菜地,一会儿日头毒了我就回去。”
季南山笑道:“菜地有什么好看的?”
桑榆扣上草帽,出来转了转,问季南山:“我看那边也有一小片菜园,是谁家的?中间这一大片地,是无主的吗?”
季南山往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梨花嫂家的。她看我开了这片地,就也抽空儿在那儿垦了一块菜田。地方不大,她就想找地儿种点菜自家吃。咱这菜地的菜种儿,就是梨花嫂给的。”
桑榆摸摸草帽道:“我去看看梨花嫂家的菜长势怎么样。”
季南山道:“她家菜地边上那稻草垛看着没?你在那儿歇着吧,一会儿我忙完了过去找你。”
结果不一会儿,桑榆又转回来了,原来她在梨花嫂的菜地里转了转,发现了两架顶花带刺儿的小黄瓜,有点儿心痒难耐,回来问季南山能不能摘一个。
季南山听她描述道:“哦,胡瓜啊。没事儿,想吃就摘一个,梨花嫂经常喊我去摘瓜吃呢。咱娘本也想种两架的,结果没种子啦。已经跟梨花嫂了,这季让她多给留点儿种子。你也喜欢吃这瓜?”
再回头桑榆已不见了,往那边瞅瞅,发现她正冲着胡瓜架而去。季南山摇摇头,笑了。
等季南山忙活完了,再去寻桑榆的时候,她仰躺在稻草垛上,用草帽扣着脸,已经睡着了。''~)''稻草垛旁边一棵大杨树,树稍顶端,叶子微微地颤动着,草帽上摇晃着斑驳的光影。
季南山将外衫脱下来,轻轻地给桑榆搭在了身上。然后嘴里叼了一根稻草杆,双手十指交叉垫在脑后,也躺了下来。柔软的稻草垛又往下陷了几分,被阳光暴晒过的干稻草,散发着一股温暖而浓郁的草香。
桑榆是被肚子里的宝宝闹醒的,小家伙忽然伸了伸胳膊腿,桑榆立刻感觉到了,睁开了眼,手摸向刚才被踢得一跳的肚皮。
一旁的季南山转过头来道:“醒啦?”
桑榆扭过脸,发现他正在用稻草秸秆编着什么东西,坐起来一看,居然是顶迷你小草帽,正好能套到拳头上的那种,编得还挺好看。
桑榆抢过那顶草帽,翻来覆去地看了半天,赞道:“南山,你还会编草帽啊?手真巧!”
季南山道:“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啊?谁不会编草帽啊?起码荷塘村,几乎没人不会。”
桑榆有点吃惊:“乡民们戴的草帽都是自己编的?”
季南山理所当然地道:“当然是了,材料都现成的,编草帽也不难,又常用到,家家都会编。不只是草帽,斗笠和蓑衣,柳条筐子,竹篮子,竹笼子什么的,都是自家编了用。”
桑榆忽然想起来一事:“那我上次还买那顶帷帽干嘛啊?你给我编一个不就行了么?你怎么当时不啊?”
季南山道:“狐狸皮卖上了价儿,那天高兴。而且那顶帷帽的面纱料子挺好的,勾花也精致,你戴着挺好看的。”
桑榆抿嘴笑了笑,将那顶小草帽,套在食指上转着圈圈,回身又躺下了。
季南山俯身道:“回家吧,还想再睡一觉?”
桑榆道:“南山,你发现没?娘最近脾气没那么大了,几乎没怎么过我。我想这日子还得往好处过,人越是穷就越是计较,脾气也急性子也冲,兜里没银子,心里就没底气,出外就没面子。”
季南山若有所思地看着桑榆,一直看了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你这话的,跟二丫当初的,几乎一模一样。”
桑榆坐起身来道:“话一样,人不一样。”然后问季南山道,“二丫什么时候的这话啊?”
季南山又叼了一根干稻草,重又躺下,跟桑榆慢慢讲道:“两年前的时候,我刚给我爹守完孝,娘身体又不好,家里存的那俩子儿,是越花越少,越花越少。后来终于没钱抓药了,我去了二丫家,想借点儿。那时候大牛正预备娶媳妇,二丫家又要给女家下聘,又要拾掇房子,也没多少余钱儿,但还是借了半贯大钱给我。我去镇上给娘抓了药回来,二丫就找我来了。”
“她了挺多,大概是经过这一操办大牛的亲事,她才知道成亲的花销很大。没银子心里就没底气,不仅要过苦日子,出外还被人看不起。她让我为将来多考虑,出去做两年工,攒点银子回来,我娘她会帮我照顾着。”
“其实,现在回想,有些事情,那时候已经有了端倪了。二丫那晚上还跟我了很多,大意是那些过得好的人家,是多么的让人羡慕。村长家的梨花木家具,镇上木器行的架子床,桂花嫂祖传的翠玉镯子,驻颜坊的胭脂水粉,成衣铺里的锦绣罗裳……二丫想要的东西有很多,每样都很渴望,但每样都贵得让人咋舌。”
桑榆接过话头儿来道:“夜里你也没多少,我只知道你早就找过二丫,跟她坦白了一切是吧?那么,是二丫最终也没相信你么?”
季南山忽然自嘲般地哼了一句道:“二丫相信我了。但是她没办法跟我在一起了,她给了我两个缘由。”
桑榆眼巴巴地看着他,季南山叹口气道:“第一个,她即使她相信我,村里人也不会信,她爹娘也不会信。第二个,她即使她还想嫁我,我身无分文地回来,也没能力去下聘求亲了。她她已经及笄,没法子再等我两年。”
季南山吐出嘴里的稻草杆道:“我最开始还抱有希望,觉得她可能只是在气头上。但是没过几天,就听她与三叶镇上,福来茶馆的二少爷,定亲了。”
桑榆沉默着,消化着这些话。季南山又道:“娘也私底下找过她,我不知道她怎么跟娘的,反正娘长吁短叹了两日,然后就操持着,简单请了顿酒,给咱俩成了亲,定了名分。”
有一句话在桑榆的喉咙口转了好几回,终于她忍不住问了出来:“南山,其实我有点儿记不起来了,就是那天我为什么晕倒了?”
季南山闻言,愣了好一阵子,然后反问她道:“你不记得了?”
桑榆已想好了词,她摸摸脑袋道:“醒过来后,这脑子似乎就不甚灵光了,我只记得在床上,傻傻地呆愣了两天,才缓过劲儿来。为什么晕倒卧床,却一想就头疼。”
季南山长出了一口气,看过来的眼神,带着一丝温柔,他伸手拍了下桑榆的肩膀,小声迟疑道:“那天……也不是什么好事,不记得就不要想了,过去的都过去了,咱们往后,好好过日子。二丫走上了她的阳关道,咱们也要过好独木桥。”
桑榆本想搞清楚穿越的由头,但看季南山避谈这个话题,也不好强求,只好顺着他的话道:“二丫这也算是雀上梧枝,只怕那阳关道也未必好走。不过这些就与咱们无关了。”
季南山点点头,忽然伸手扶起桑榆道:“跟我去水田转转?里面种了点儿荸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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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八哥鸟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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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六月,桑榆的肚子越发的大了,圆滚滚的挺在两条纤细的长腿上,看上去都有点吓人。^''其实桑榆来到古代后,虽然挺着大肚子,倒是没少干活儿走动,因此觉得身上还有把子力气。倒是季南山,看见她转悠的时间长了,就有点儿觉得悬,让她赶紧地去坐一会儿去。每当这时候,季婆子就小声嘟囔着:“穷紧张什么?哪家媳妇不是这么过来的?看那圆肚皮小嫩脸儿,估计生个赔钱货。”
桑榆自己也感觉,这胎十有八|九是个女娃。她穿来之前也是个准妈妈,没少看这方面的书籍。据怀男娃,妈妈皮肤会变糟,晦暗长疙瘩什么的,而她却正如季婆子所,脸上红润水嫩;而且怀男娃肚皮冒尖,她的却是圆滚滚的。
古代重男轻女现象比较严重,桑榆本就不受季婆子待见,只怕生个女儿日子越发难过,因此每次季婆子一,她就有些惴惴的,不知道该回什么,只好装作没听见。
最近天儿越发的热了,季婆子与季南山,都是赶在清早凉快的时候下地,然后巳时(9点多)初,日头要毒的时候就回来,朝饭就改在这时候吃。因为桑榆生产日子估摸着近了,水田里拔稗草,木棉花捉虫、去杈,活儿不少,却没用她再下地。
今天巳时过了一阵儿,季婆子与季南山还没回来,桑榆就剁了点儿野菜和桑树叶,掺和上点儿豆皮麸子,加点儿水拌了,喂小鸡。这鸡是桑榆拿了十枚鸡蛋,让梨花嫂家抱窝的芦花鸡孵出来的,出来九只,坏了一个。
桑榆正坐在草蒲团上,看着九只小鸡抢食吃,梨花嫂来了,笑呵呵地跟桑榆打招呼:“又伺候你家鸡呢?”
桑榆将脚边一个草蒲团往前踢了踢,让道:“嫂子,坐!”这些天她与梨花嫂处得越发好,亲近得像一家人一般,也不再气,“篮子里又给我装的什么?”
梨花嫂笑斥道:“你咋就知道是送你的?就会跟我没皮没脸。”嘴上虽然这么着,手上却把篮子往前一伸道,“几根胡瓜,几个鸡蛋。''~)''新摘的新拣的,没别的就是新鲜,尝尝吧。”
桑榆也不套,接过来道:“亲嫂子也没这么好,我这还没生娃呢,就隔三差五地送鸡蛋给我吃。”
梨花嫂一边看着小鸡抢食,一边道:“你这小嘴儿就是甜,啥话听到我耳朵里都舒坦。不过你家乡这喂鸡的法子,还真是不赖,我照你的,每天给鸡喂这么一顿儿,桑树叶、鸡蛋壳粉、杂面麸子,还真顶用。以前我喂的那二十只母鸡,一天能拣八|九个蛋就不错,现在天天都有十七八个,二十个的时候都有。隔三差五给你送几个吃,都委屈你这大功臣了!”
桑榆也跟着乐,透着得意劲儿,却又神秘地压低声音道:“这不得分跟谁吗?一般人我不告诉她!”
梨花嫂看桑榆自己凑过来,就伸手掐她脸蛋儿,当然也不使大劲,听她一“哎呀”就放开了,转而道:“你婆婆跟南山都没回来哪?今儿个云彩多日头小,可能多干会儿,你饿了不?我家朝饭蒸的包子,没寻思你还没吃饭,要不给你揣一个来好了。我去给你拿俩吧!”
桑榆摁住她道:“别走啊嫂子,会儿话,我不饿。”看梨花嫂坐稳当了,桑榆又问,“嫂子,我让你编的草帽你编成没?”
梨花嫂道:“材料凑齐了,你要着急戴,今儿个我就能编好。”
桑榆道:“我还真有点儿着急看看是啥样儿,你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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