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钱小飞呆掉是因为大脑在接收到金寒回答的瞬间便立刻罢工,处于停摆状态。喜?怒?哀?乐?一片空白的大脑根本感受不到任何情绪了,耳边只有自己猛烈的心跳声,怦、怦、怦、怦…… 郑银子呆掉则是因为事件的峰回路转完全超乎了他的认知领域和接受范围。是忠实记录?还是加以修改?一段奇特的“三角恋”正猛烈地考验着郑银子先生应对突发事件的能力。忠实记录,怕过于离奇看倌不信降低《秘闻》信誉(还有这东西吗);加以修改,又实在对不起自己啊! 良久,金寒的声音再度响起。 “在下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请公主行个方便放我们离去。” “放你回去?”短暂的混乱之后朱允砂又恢复了强悍的气势,周身也笼罩上肃杀之气,“没那么容易吧。” 金寒闻言皱眉:“公主这话什么意思?”他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现在的朱允砂让人觉得危险。 星眸微眯,朱允砂的眼神瞬间锐利起来:“我想要的就一定要得到!” 朱允砂话音未落,之前出现过的彪形大汉就再度现身,事情发生之突然速度之快让任何人都来不及反应,待钱小飞回过神来时四柄锋利的钢刀已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你想干什么!”金寒的声音立刻变了调。 “如果他死了,你们自然就会分开。”朱允砂淡淡的语调,就像在说天气不错一样,“一切阻碍我的人都必须消失。” 啥?!这也太狠了点吧!一旁处在“刀阵”中的钱小飞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像今天这么衰过,前后左右都是刀,感觉只要脖子稍微挪动一下,就会去和阎王下棋。身体上的战栗是那么真切,他感觉到指尖都在颤抖。 呜~一定是之前太旺把好运都用光了,如今才会落得如此凄惨。短短几秒钟,无数景象从他眼前闪过,偷令牌、淹古韵、气哭妙空空……钱小飞忽然发现自己竟然做过这么多孽。 出来混,迟早是要还的,呜呜~~钱小飞现在相信这句话了。 金寒与朱允砂对峙着,钱小飞在自怨自艾着,此刻的雅间内没人注意到角落里还有个自由旁观者。 如果说之前的郑银子只是坐山观虎斗全心为工作投入,那现在的他则无法再置身事外了。事情发展到了他无法再沉默的地步,钱小飞脖子上的那几把刀可都是明晃晃的真家伙,再不出手难保他不会失去一个有趣的朋友,这可不好玩。 思及此,郑银子缓缓将笔放下,然后右手悄悄摸进衣襟。只消片刻,一把翠竹刻纹的银光短刀已然在手。 人生就是这样,你永远都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即使见多识广如郑银子,也没料到事情会产生如此大的变故。 “你们这是唱的哪一出?” 突然出现的男声中带着与现场气氛极不相符的闲适,而推门进入的身影更是让在场的所有人深感意外。 “孔萧?”钱小飞与金寒几乎异口同声,这个时候这个场景,此人的出现实属诡异。 而朱允砂的意外并不比金、钱小。 “你怎么来了?”只见她眉头轻蹙,表情颇为复杂,“……舅舅。” 舅舅?! 这一叫可非同小可,金钱二人差点没摔倒!金寒摔倒倒还好,可钱小飞要是摔倒……(刀紧贴着脖子,后果请自行想象) 好不容易稳住情绪的二人立刻望向郑银子(钱小飞是眼睛动脖子不动)……那里是情报中心啊。 谁知郑银子不仅没有像往常一样洋洋得意地散播自己所知,反而以哀怨的表情回望金、钱,伤心道:“我郑银子行走江湖二十余年遇人无数,可得我亲自赠书者却寥寥无几,没想到……没想到……你们就这么把我的一片真心糟蹋了!呜~~” “等、等等,”金寒表情有些抽搐,看一个大男人在自己面前作秦湘莲状实在不是件惬意的事,“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 钱小飞也不住附和:“就是、就是。”……他现在唯一能运动的也只有嘴了。 郑银子闻言也不拖沓,立刻控诉三人罪行:“我那么用心良苦赠与你们的书,你们却不认真看!” 金寒有些奇怪,他们确是没认真看(实、实在是因为太“八”了),但郑银子怎会知道? 仿佛回答男人疑问般,郑银子再度开口:“如果你们认真看了,今天就不会对孔萧的身份感到意外。《江湖秘闻》第十三回二十九页头篇便是文章……‘马皇后弟弟流落江湖’。” 倒~这也行?!金钱双双哑然。 谁知道玻璃渣里也能有钻石啊! 赠书风波很快告一段落,孔萧再度开口。 “小飞兄,近来可好?” 钱小飞听着这话差点没背过气去。只见他抬起手颤巍巍地指向那四架钢刀,语气颇为无奈:“如果这也叫好的话,那全天下人都是幸福的了。” 孔萧倒也不在意,或者说他就专门在等着钱小飞这么说,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自然而然地说接下来的话。 “允砂,这个……你能解释一下吗?” 被点到名字的少女在孔萧面前显然底气不足,但她仍强作镇定,道:“我看上金寒了。” “哟,这倒让我意外,”孔萧作势惊讶。但他随即又把目光转向钱小飞,轻声道,“你看上金寒,所以要这样?”语气中的责备之意相当明显。 “只要有他在,金寒就不会娶亲,所以他必须消失。”朱允砂恨恨道。 “所以你要杀他?”孔萧微笑道。 对上孔萧探询的眼神,朱允砂皱眉不言。被一语道破,已经没有辩解的必要。 见此情景,孔萧也不再纠缠。只见他径自走到钱小飞面前,对着那四个大汉道:“这位,是我朋友。” 四个大汉闻言面面相觑,他们看看朱允砂又看看孔萧,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见眼前人没有动静,孔萧淡淡皱眉:“怎么,公主的命令是命令,国舅的命令就不是了?”虽是轻柔询问,却暗藏着让人喘不过气的压迫力。 大汉们再度为难地望向朱允砂。后者则深深看孔萧一眼,虽极不情愿,却也无可奈何:“把他放了吧。” 终于,钱小飞的脖子虎口脱险。 “我今后会更加珍惜生命的……”劫后余生的钱小飞激动地摸摸温度尚在的脖子,瞬间领悟到了人生的真谛。 本想上前查看的金寒见此情景不禁安心下来,表情也不再凛冽。此时此刻男人才发现,他还是喜欢活蹦乱跳的钱小飞,虽然很聒噪,很脱线,也很让人无奈,但他就是觉得幸福。 果然应了那句老话……爱情中毒的人都会变傻。 因孔萧出现而没有出手的郑银子将这场混乱从头看到尾,此刻的心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描述。何谓跌宕起伏,何谓曲折离奇,恐怕话本就没这么精彩。 他瞧瞧金寒,又瞅瞅钱小飞,并不灵光的脑袋实在想不通,为什么仅仅两个人的帮派就可以灭纵云、淹古韵、惹公主、交国舅…… 这不简单的“二人组”今后还会发生什么,他真的很好奇。 04FA72789 紧张气氛告一段落,此刻现场最不爽的当属朱允砂了。虽然她低着头,但任谁都能感受到她的生气与不甘心。 孔萧微笑地走近朱允砂,用手掌轻抚她的头,温柔道:“怎么,生气了?” 朱允砂粗鲁地拍开孔萧的手,不高兴道:“别总把我当小孩子!” 话虽如此,但此刻的她不论在谁看来都是一个正在闹别扭的孩子,倔强却也可爱,完全不似之前的阴狠冰冷。就好像一只刺猬,只有在最亲近的人面前才会舒展开身体,露出最脆弱的部分。 “好好好,你是大姑娘了……”孔萧微笑,话语间满是宠溺,“那么既然是大人了,做事情就要考虑周全,怎么能如此卤莽呢?” 朱允砂皱眉不语,低着头任由孔萧继续说着。 “依我看,此事最好的解决之道就是我们大家坐下来好好谈谈,你说呢?” 朱允砂哪还有话可说,只能让事情顺着孔萧的设想发展。 此情此景让钱小飞看得啧啧称奇,此刻的孔萧哪里还有一点初见时的浪荡不羁,俨然一个标准慈父嘛!敢情人总是有多面性的。 见说服不了朱允砂,孔萧又把目光转向金寒,有礼道:“金兄呢,觉得在下的提议如何?” 金寒点头。且不说这种文明交流协调磋商的方式他很赞同,就光冲着孔萧从刀下救了钱小飞这点。他也要卖男人一个面子。 看得出来,男人很宠朱允砂,所以金寒相信孔萧绝不会把如此金枝玉叶塞给自己让自己占这样大的便宜。 见两边都达成协议,孔萧便转向钱小飞,道:“在下想与小飞兄打个商量,不知今夜可否让金寒留宿与此?” 钱小飞知道这是解决问题最有效的途径,所以即使不甘愿也只得同意。但…… 仿佛看出了钱小飞的担心,孔萧立刻道:“放心,我会保证他的安全。” 得到保证后的钱小飞迅速走到金寒面前,道:“解决事情要干净利落,不能拖泥带水,知道不?” 金寒哑然失笑,只得连连点头。现在的钱小飞委实可爱得紧。 在得到了这个男人和那个男人的双重保证之后,钱小飞终于放心地抬脚准备离开。不料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焦急的声音。 “要走一起走,别把我忘了啊!”……敢情是自孔萧出现便再未开口郑银子。 “我会客栈,带着你干吗?”钱小飞不解。 郑银子连忙道:“天色不早,我也正想找间客栈投宿,既然小飞兄是回客栈,那我们一道走岂不正好!” 虽然郑银子说得冠冕堂皇,但钱小飞还是一下子抓住了事物的本质:“你是想留下明天等金寒带回最新消息吧!” 郑银子倒也坦白:“嘿嘿,被你识破了……” 钱小飞早已习惯倒也不在意了,于是带上郑银子欲离开,不料又被孔萧唤了回来。 “恕在下眼拙,竟然没注意到这里还有一位兄台,敢问尊姓大名?”孔萧边说边走上前来,与郑银子客套。 “在下郑银子,早就听闻孔侠士之大名,今日能得一见,实属在下运气啊!”男人倒也客气。 “郑兄过奖了,那《江湖秘闻》在下可是每回必读呢!”孔萧笑。 “此话当真?那可真是在下的荣幸呢。”郑银子也笑。 “郑兄虽然笔法一流,但不知刀法怎样?”孔萧问道。 “略懂些皮毛罢了。”郑银子对答如流。 孔萧随即笑道:“既然不是十分精通,那凶器在手可就危险了。郑兄出刀之前恐怕还得想想清楚呢。” “那是自然,”郑银子仍笑得轻松,“我也不想惹上大麻烦。” 孔萧闻言乐出声来:“郑兄真会说笑……” 就这样,男人之间的电光火石在局外人还未明白之际已然结束,个中深意也只有当事人方能领会。 入冬以来的第二场大雪,在那个夜晚悄然来临。 冰了谁的唇,湿了谁的眼,融了谁的心,美了谁的梦……
第 40 章 是夜,钱小飞失眠了。 空荡荡的床铺静静陈诉着另一个人的缺席,钱小飞直挺挺地仰躺在床上,觉得周身降至了冰点。他的目光毫无焦距地盯着房梁上面,没有生机,也少了神气。 在没遇到金寒之前,自己是怎样一个人入眠的呢?钱小飞在记忆中努力搜索,最终未果。那似乎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被放置在了记忆深处,怎么找也找不出。 终于,钱小飞不再强迫自己。他起身点燃烛火,然后走出了门。 一系列动作似乎和记忆中的某个场景高度契合。是了,那个风雨大作的夜晚,那个等待金寒灭纵云归来的夜晚。 原来少了金寒,自己真的睡不着呢。 那次是担心与伤心,这次呢?钱小飞努力在肚子里找词,最终锁定忐忑。害怕金寒就这样一去不回,他忐忑,害怕金寒带回自己不想要的结果,他忐忑,害怕金寒不再重视自己,他更忐忑。 原来不知不觉中,心里已经满是金寒。左一个,右一个,把身体塞得满满的,说话时把嘴张得过大都害怕从那里溜出来。 想到这情景,钱小飞忽然乐出声来。 那声音飘荡在这寒冷的夜里,竟是如此单薄,如此无力。 久久,钱小飞深吸一口气,就着烛光走向客栈后面的院子。他现在需要些新鲜空气。 吱呀…… 门刚被推开,一阵冷风夹着扎人的冰茬扑面而来。钱小飞不禁楞住了。 这是怎样的一场雪啊! 漫天飞舞的不是温柔雪花,而是细细的冰粒儿。这些小东西成群结队地在狂风中乱舞呼啸,长时间的肆虐之后才极不甘愿地落到地上。 鬼使神差般,钱小飞竟放下烛台,走进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