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州河山皆华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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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河山皆华夏- 第2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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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庞岳已经能确定,自己眼前的这名俘虏正是后来官至满清云贵总督、兵部尚书,被称为“河西四汉将”之一的赵良栋。对后来康麻子送他的那副挽联更是印象深刻,“忆昔鹰扬能百胜,每思方略冠三军”。不看他在历史上扮演过的负面角色,单就治军、作战方面的能力而言,此人的确是难得的人才。

    “两三年便由一白身做到了守备,你可是不简单!”说完,庞岳话锋一转,“不过,在鞑子那升官升得越快,也就意味着你对汉人犯下的罪孽也就越深。看在你年轻无知又诚心悔过的份上,我就暂且留你一命。等一会儿,若是你能熬过那五十军棍,我便接纳你入营,准许你日后将功折罪。另外,按着我湖广镇的规矩,你会先去教导营接受整训,之后再从一名小卒做起。至于日后,我镇有着严谨的升迁考核制度,只要你诚心悔过,尽力杀敌,就自然不会亏待了你。可有异议?”

    “小人知罪认罚,毫无异议。”赵良栋低下了头。

    当夜幕降临,庞岳视察完了各营后登上城头。来到尚可喜之前起居并指挥作战的东门城楼,看着案上尚未撤去的书信、令箭等物,感慨颇多。他不难想象到。昨晚尚可喜在此处调兵点将、决定出击时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踌躇满志。不料仅仅过了一天,便物是人非。由此可见这战场之事还真是难以预料。

    就在麾下众将仍沉浸在白天的大胜之中而信心满满的时候,庞岳却已是另外一番心境。诚然,到目前为止,战事进行得十分顺利。荆州左近的清军主力已去大半,其邻省的援军远水解不了近渴。若不出意外,对湖广镇而言,明日的决战也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但庞岳清晰地感觉到,这一战有太多的因素不受自己的控制。推动战事发展的偶然性也过多。这可实在不是一件好事。

    可以设想一番,如果当时尚可喜能冷静一些,没有上当,那现在的形势又当是如何?现在的对手是尚可喜,将来的对手就有可能是吴三桂、洪承畴、多尔衮,和这些人斗智玩阴谋,庞岳还没有那么强大的自信。实力不够时,为了尽快达到目的,偶尔行险也未尝不可,但若是长期行险。将每一场胜利都寄托在偶然性之上,那就是自寻死路了。就好像后世的俄罗斯轮盘,不管你运气多好。只要长期玩下去,子弹就总会有射穿你脑袋的那一天。

    至于最佳的解决方法,除了提升自我的实力、以阳谋对阴谋,庞岳想不出还有其它的。这也正是此战结束之后他首先要考虑的问题,因为按照原来的历史轨迹,明年的江南形势又将发生巨变,现在已是该准备的时候了。

    想了很久,庞岳才出了城楼,仰望夜空。只见银汉稀疏。

    …………

    荆州城北边三十里,陷阵营的营寨内。乙队甲司的士卒张三同正在塔楼上值哨,同一哨位上的几人都是与他同什的战友。带队的是他的同乡,也是这一什的伍长胡大鹏。

    高处不胜寒,阵阵夜风吹来,冷嗖嗖的。值哨的几名士卒都绷紧着神经,不敢有丝毫松懈。但可以看得出来,几人的情绪都多少有些低落。

    此次战役,作为全镇步战主力的陷阵营,始终承担着扼守要道的重任,功劳颇大,伤亡不小。就拿张三同所在的什来说,全什满编时有十三人,可到了眼下,把受了伤但仍能坚持作战的全部算上,也只剩下了八人。虽然每一次战斗都击退了敌军,但面对袍泽的离去,这些朴实的士卒还是无法完全去除心中的悲伤。

    就在天黑前,急于脱困的清军发起了前所未有的一次疯狂进攻。虽然有泰山、华山营在南面牵制清军,但忠贞营全体将士仍能清晰地感到压力之大,只是以强大的意志在苦苦支撑。所幸的是,飞虎营最终赶到,不顾长途跋涉的疲惫,从后方向发起猛攻,化解了清军的攻势。这一战过后,陷阵营把总以下军官几乎无不带伤。而尚可喜也因此彻底丧失了提前脱困的机会,只能等待着明日一战定胜负,一战决生死。

    冰冷的夜风中,胡大鹏看了看自己的同乡张三同,几次欲言又止。过了一阵,木梯噔噔地响,什长吴平带人上来换岗了。交接了任务之后,胡大鹏和其余几名士卒下了塔楼,快进营帐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开了口:“三同,过来,我和你说点事。”

    张三同不明就里,但还是跟着过去了。毕竟从年幼时起,胡大鹏就是村子里的孩子王,在别处不敢说,在张三同跟前却有着绝对的权威。

    “什么事,大鹏哥?”

    “没什么大事,就是跟你说一声,在辰州我们旗的营房里,我睡的床头下面,缺了一角的那块砖底下埋了二十两银子。要是我回不去了,你就把它挖出来,下次回村的时候交给我爹娘。”

    张三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惊得连话都说不利索课:“大鹏哥,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胡大鹏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没什么,只是经常听督导官说,穷途末路的敌军往往会变得跟疯狗一样凶狠。现在对面的鞑子也算得上穷途末路了吧?所以明天的事还真难说。要是不跟你交代一下这事,万一我回不去,银子岂不是就白白地孝敬土地公了?”

    张三同想说什么,却又被胡大鹏伸手止住:“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也知道你的好意。但这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而是我们全营、全镇的事。以前在老家,我们除了填饱自己的肚子。什么都不管,什么都不明白。后来去了广州。现在又到了湖北,我也就明白我们跟着庞帅到底是在做什么了。我比你多认了几年的字,但还是粗人一个,弄不懂那些大道理,可我就知道一样,谁要是想让我的家人也剃了头发留起老鼠尾巴、管那些骚鞑子叫爷,老子绝不会答应,哪怕搭上自己的命。”

    见张三同有些茫然。胡大鹏也不在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行了,你小子记住银子的事就行了,后面那些话暂时想不明白就别想了。谁让我是伍长你不是呢?另外,刚才我说的事只是有可能发生在我身上,但也有可能发生在你身上,你在哪里埋了银子没有,有在趁现在告诉我。”

    张三同的脑袋如拨浪鼓似的摇了摇:“我答应过我爹还有我娘,我一定会好好活着,活着回家。”

    “哈哈哈……”了却了一点心事的胡大鹏轻松地笑了起来:“好。那咱们就都好好地活着!”

    “活着……”张三同在心里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进帐休息之前,他下意识地看了看南边。清军营地中的点点火光清晰可见。

    …………

    自从飞虎营到来之后。清军主力多次企图脱困的努力均不得而果。期间,尚可喜拒绝了部将们让他率小股人马寻小路逃生的建议,只是淡淡地表示自己将与大军共存亡。他也知道,不说自己能否逃生,即便真能逃了出去又能如何呢?到了那时,自己的嫡系尽失,又背着丢失荆州、葬送多部兵马的罪名,多尔衮又岂会放过这个杀一儆百的机会?与其那样,倒不如留下来做一个彻底的了断。

    次日临近中午。庞岳和高一功率主力赶到。连绵不绝的人吼马嘶,漫山遍野的红旗让尚可喜想到了当年的松锦之战。只是时过境迁,自己所处的位置也已完全倒转。

    庞岳赶到之后。依然像昨日那样,选了外围的几处高地,让士卒将缴获的沈志祥、张勇、班志富等人的将旗、人头一一向清军展出。随后便是喊话劝降,倒也没有太指望能兵不血刃拿下这一万二三千清军,主要还是为了在他们的伤口上再狠狠地撒上几把盐。

    而到了此时,尚可喜却似乎早已看淡了一切。昨晚,得知荆州失守,沈志祥、张勇、班志富等人阵亡的消息,他只是微微叹了口气:“都是当世良将,国之栋梁啊,可惜了,可惜了。”;今日上午听说庞岳、高一功已经北上,他也只是面无表情地表示:“来了吗?来了就来了吧。”;直到刚才,听格什哈统领说明军正在展示缴获的将旗并劝降时,他仍旧只是淡淡地说道:“哦,是吗?知道了。劝降?劝降就不必理会他们了。”

    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或许这便是此刻尚可喜内心的最真实写照。相比奸雄末路的悲哀,生死已显得那么的无足轻重。

    清军拒降早已在庞岳的意料之中,因此并不感到奇怪,也并不觉得有何影响,随即下令埋锅造饭,只等养足精神后便开始最后的决战。

    这时候的清军,已经被压缩在几个孤立的小山头上和山下的一片狭窄区域中。粮草辎重早已丢得一干二净,人心惶惶、饥肠辘辘,纯粹是靠着昔日的惯性在维持着秩序。

    吃过午饭、略作休整之后,斗志昂扬的明军发起了总攻。

    一时间,鼓声大作、号角齐鸣,炮声隆隆,气吞山河。湖广镇的将士们压抑多日,心中积攒的怒火倾刻释放,成了驱使他们向前的最佳动力。忠贞营的将士们则是新仇旧恨一起算,复仇在即,无人不精神振奋。在这一刻,无论是湖广镇还是忠贞营,心中几乎都只剩下了一个想法:向前!全歼敌军!

    辽阔而清爽的天空下,喊杀声直冲云霄,昔日静谧祥和的荒山野岭成了血流成河的生死战场。

    势如破竹!在后方观战的陈英看了一阵。头脑中首先浮现出了这个词。

    而庞岳则想到了两个更具现代意味的词汇:平推,碾压。

    面对着如狼似虎的明军,已经穷途末路的清军虽被激起了一些绝境中的血勇。但与建制完整、令行合一的对手相比,无疑仍是杯水车薪。不断有悍勇敢战的清军涌出。却也不断被明军的人潮淹没得无影无踪。战线,在一步一步地继续朝清军据守的区域中央压缩。

    竖着蓝色镶红边大旗和织金龙纛的那座小山头上,尚可喜席地而坐,看着山下的战况,听着连绵不绝的刺耳呐喊,神色平静如水。突然匝了匝嘴唇,问道:“还有酒吗?”

    “有,这就给您拿过来!”

    “绝境之中饮酒观战。我尚可喜又能算得上古今第几人呢?”尚可喜接过牛皮酒囊,嘴角抖出一丝微笑,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自言自语了一句。

    战斗在持续,时间在飞逝。战报一条条传来,无一例外均是坏消息。

    “启禀王爷,西侧山头失守,孙军门力战殉国,其麾下兵马只撤回来了千余。”

    “哦,知道了。刘副将要请罪?请罪就不必了,让他先去歇着吧。他们都辛苦了。”

    ……

    “王爷,贼军攻势太猛,许将军身负重伤。已无法再指挥作战。”

    “老许也负伤了吗?那就让他交接之后回来吧,老班已经走了,我身边的老人可不多了。”

    遍体鳞伤的许尔显很快被抬到了尚可喜身边,铠甲已被解下,裹伤的白布被染得鲜红,仍在不断地渗着血。

    “王爷,我……”许尔显说话也已变得有些困难。

    尚可喜抬手制止了他,并让格什哈们退到了一边,道:“你伤重。就不要多说话了。你想说什么我也知道,事情到了今天这一步。罪责都在我,与你们无关。众位老弟兄跟着我出生入死。不仅没能得个好前程,反倒丢了性命。该请罪的应当是我啊!”

    班志富已说不出话来,两行浊泪从满是血污的脸上滚过。

    尚可喜一边说一边喝着酒,脸上逐渐泛起了红光:“记得当年,我决定归顺大清时,是先派了你和老班去盛京与太宗皇帝接洽的,不知不觉都已经十四年了。对于当初的选择,我从未后悔过,前明主昏臣庸,早已不值得咱们卖命。可这十几年的血雨腥风、出生入死之后,咱们最终还是沦落到了这般田地,就如一头老水牛,勤勤恳恳地耕了一辈子田,最后还是以累死告终。而有些王八蛋,活得就比咱们轻松多了。前明还在的时候,这群王八蛋个个都是包拯海瑞,李闯来了就争着给李闯当狗,等到大清入关了又迅速改换门庭、大表忠心,连我都感到有些汗颜。说句不该说的,万一将来庞岳打了回去,他们毫无疑问又将是庞岳手下最听使唤的狗。哈哈,老许你说呢?”

    许尔显已经闭上了眼睛,只有嘴唇还在无规则地蠕动,显然已时候不多了。

    尚可喜看了他一眼,喝了口酒,又自顾自地说道:“不过咱们也不必耿耿于怀。咱们劳心劳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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