度,冯玉龙还是下令全军展开,抢占官道附近有利地形,以逸待劳。
本来,何腾蛟是打算派王进才北上岳州的,但后来转念一想,王进才终究是大顺军旧将,与驻守岳州的忠贞营人马必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从而很多事情上都会有所不便,于是便改派了自己的绝对心腹董英前来。
董英接了命令,率部慢悠悠地北上,中途不知歇了多少回,等到歇完了最近这次、再次启程时,没走上几里便与冯玉龙、李来亨所带的人马迎头碰上。
“停下!来着何人?”李来亨麾下的一队骑兵离了大阵,奔到董英军前,厉声质问道。
董英军中也自有人答话,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我们是何总督的标营,前去协防岳州。尔等又是何人,胆敢阻拦?耽误了大事。尔等担待得起吗?”
“原来是何总督的人马,我们是兴国候麾下的,奉兴国候、庞大帅之命驻防岳州。却是未曾接到过接应贵部的军令。再者,岳州平安无事。兵力足够,不需要协防,贵部还是请回吧!”
董英一听火冒三丈,亲自拍马向前,冲着对面喝道:“他娘的,你们这些杂毛还配不上说这样的大话!滚回去,叫个能做得了主的过来!”
那一队忠贞营骑兵也不再还嘴,拍马回到大阵中。随后。李来亨在一队亲兵的簇拥下赶了过来:“我是忠贞营李来亨,刚才是哪个王八蛋嘴里不干净?”
董英差点没气炸了肺,不过还是强忍着怒火,冷笑道:“原来是兴国候的公子!我乃何总督标营总兵董英,久仰小老虎大名。”
李来亨随意地拱了拱手:“久仰就不必了,董军门不在长沙好好地待着,来这里干什么?”
“奉何总督之命,前来协防岳州。另外,何总督考虑到贵部此前连续作战,着实辛苦。故命令贵部先行撤回原驻地休整,并另有粮草饷银拨付。怎么样,小李将军。还要我拿何总督的手令给你们看吗?”
“董军门客气,手令就不用看了。”
董英听到这话,刚松了口气,李来亨的下文却是狠狠地打了他的脸:“就算拿出来,到了我这里也是废纸一张,何必劳董军门大驾呢?”
“李来亨!你好大的狗胆!”董英再也按捺不住,大骂道,“你竟敢对总督大人不敬,竟敢无视朝廷法度!你究竟有几个脑袋?今日就算你老子在这。恐怕也不敢这么说话!”
“去你娘的总督大人,别他娘的给脸不要脸!”李来亨也火了。“你们那点花花肠子小爷还看不出来?无非是看着这岳州眼红罢了!但你们不要忘了,这岳州是庞大帅还有我们忠贞营打下来的。和你们有个毬的干系?没出过一分力便想着争地盘,你们想得可真他娘的轻巧!当初,我们忠贞营攻打荆州的时候,你们缩在哪儿?鞑子大举南下的时候,你们又在哪儿?若是我没记错,当初的新墙之战,跑的最快的就是你董军门吧!”
“来人,把这个目无法度,口出狂言的闯贼余孽给老子拿下!”董英额头上的青筋暴出,抬起马鞭指着李来亨,朝左右怒喝道。
“你个驴日的倒是试试!”李来亨不屑地冷哼一声,吹了声口哨,官道两侧的树林里瞬时呼啦啦地出现大批弓箭手、火铳手,瞄准了官道这边。
董英的底气顿时去了一半,既不敢再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却也不甘心就此罢休,握着马鞭的手僵在半空,口中反复地蹦着几个字:“你,你,反了,反了……”
李来亨则畅快地大笑起来。
见火候差不多了,冯玉龙也拍马赶了过来,对着董英抱了抱拳:“末将湖广镇陷阵营千总冯玉龙,见过董军门!小李将军年轻气盛,言辞难免有些冲撞,还望董军门不要放在心上。可我等确实也是奉命行事,还望董军门多多谅解。”
经过了李、冯二人的红白脸之后,董英不再气势汹汹了,声音也平和了一些,却仍旧在坚持:“可本将也是奉了总督大人之命!若是总督大人怪罪下来,你们承担得了吗?”
冯玉龙笑道:“若是末将没记错的话,我湖广镇可不归何总督统辖。倘若何总督是此次北征的督师,末将自然不敢在此阻拦。又或者董军门能带来庞帅的手令,或是请来天子的谕旨,末将别说让路,就是跪下来给董军门磕头赔礼也未尝不可。”
董英见李来亨、冯玉龙态度都很坚决,于是便退了一步:“既然如此,那这样如何?容本将先在岳州城外扎营,至于是否入城,则由何总督与庞帅协调之后再做决断。这样的话,风千总与小李将军就不算抗命,而本将对何总督也有个交待。”
不料,冯玉龙依旧是摇头:“自大军北征之后,岳州便担负着支援前线的重任。粮草重地,无关人等岂能随意靠近?因此恕末将不能从命,董军门还是请回吧。”
见一个小小的千总也敢对自己这么说话,董英感到自己的尊严受到了极大侮辱,可这又能怎样呢?难道还能强攻不成?董英不是没有自知之明,他深知对面那些湖广镇铁甲兵的恐怖战力,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一旦撕破脸皮开战,自己绝对讨不到什么好处。
双方对峙良久,董英最终还是不得不放弃了前进,带着一肚子火沿原路返回。但他也并未直接回长沙,而是在后退十里之后就地扎营,并派人回长沙向何腾蛟禀报、请示对策,这样也算有个交待。
晚上,忙活了一整天的董英也顾不得白天的不快了,很快便呼呼大睡起来,睡得很沉、很香,直到次日清晨,贴身亲兵把他从睡梦中叫醒。
“大人,不好了!”
“这他娘的才什么时辰?你穷叫唤个毬啊?”董英抬手便给了亲兵一个耳刮子,“还敢咒老子不好?老子好着呢!”
亲兵捂着脸急道:“斥候急报,岳州出大事了!”
“出他娘的什么大事了?”
“刘副将就在帐外,他说要亲自向大人禀报。”
“让他滚进来吧!”
刘副将一进帐内便满脸惊慌地道:“大人,大事不妙!昨晚岳州又叫鞑子给夺了回去,李来亨、冯玉龙两人身首异处!”(未完待续)
第三卷 王师百战 第三十九章 救荆州孙提督心急似火,拒强敌崔参将不动如山
“鞑子?”听到这个消息,董英立时惊得睡意全无,可随后一想又觉得有些不对,牛眼一瞪,“哪来的鞑子?湖北的鞑子已被困在武昌、荆州,哪来的余力南下攻打岳州?那冯玉龙、李来亨不久前不是还活蹦乱跳的吗?怎么才这么一点工夫就身首异处了?你他娘的要是敢谎报军情,老子要你的脑袋!”
刘副将赶紧道:“末将不敢,此事千真万确!据岳州城内的探子回报说,是因为闯贼余部中有一员游击早有图谋不轨之心,借着职务之便与城内的鞑子俘虏接上了头,就等时机成熟便动手。而那冯玉龙、李来亨也是骄横大意,此次出城南下阻挡我军,居然只留下了五百人守城。借着这个机会,那员装病留在了城内的闯贼游击先是收买伙夫,将冯玉龙留下的五百人大部麻翻,并派亲信紧闭城门、封锁了消息。随后又打开监牢,放出了鞑子俘虏,重新发给了他们铠甲兵器,控制了全城。冯玉龙、李来亨毫不知情,晚上大摇大摆地回城之后,在知府衙门内被早已埋伏的伏兵击杀,这两人以及他们的亲兵均未能幸免。”
董英心中大惊,却依然有些疑惑:“就算如此,那冯玉龙、李来亨手下也有两三千人马,怎就会让起事的鞑子俘虏如此轻而易举地夺了全城?”
“也该那李来亨倒霉,他的副手与那员叛乱的游击正是同乡,也早已被收买、参与了密谋。如此一来,冯玉龙麾下仅剩的五百铁甲兵即便再骁勇善战,又能为之奈何?战至拂晓,或战死或被生擒,几无一人幸免。”
“消息可否准确?”董英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刘副将点点头头道:“咱们埋伏在城内的探子。以及派至城周边的斥候都曾亲眼所见。城内知府衙门以及校场混战了大半夜,到拂晓时,起事的鞑子将阵亡的湖广镇铁甲兵尸体一车车拉出城外就地掩埋。冯玉龙、李来亨的首级也被悬于城头。大人,如果不是真的。那他们有必要演这么一出戏吗?”
“看来是真的了,你说得对,以李来亨、冯玉龙那两个王八蛋的爆脾气,根本没必要费如此的周折演一出戏给咱们看。”说到这儿,董英的眼神里竟闪过一丝快意,幸灾乐祸地冷笑道,“总督大人早就说过,闯贼余部不可信。那庞疯子偏偏还要上赶着贴上去,这回总知道好歹了吧?李来亨、冯玉龙两个王八蛋,之前还敢在老子面前大呼小叫,如今掉了脑袋也算是老天开眼!传令下去,全军拔营!”
刘副将深以为然:“大人明鉴!如今岳州才经内乱,起事的鞑子立足未稳,我军此时北上,定可将岳州一举拿下,不负总督大人的重托!”
“放屁!”董英骂道,“北上。北上,北上你奶奶个毬!庞疯子的铁甲兵都被杀了个干净,咱们前去又能讨得了什么好?庞疯子屁股后面起的火。还是让他自己灭去吧,咱们得尽快赶回长沙,告知总督大人加强防备,防止鞑子乘胜南下!”
…………
荆州
城外的湖广镇和忠贞营大军在三日内共发动了两次大规模正面进攻,以及多次小规模的袭扰,两次都曾登上了城头,并一度控制过一段数十步宽的城墙,正待扩大战果时,却被背水一战的清军组织死士给拼命地夺了回去。功亏一篑。明军的正面强攻虽未取得突破,小规模的袭扰却从未断过。弄得城内的清军苦不堪言。
第三日傍晚,庞岳终于下令停止了对荆州城的袭扰。全军转而以戒备为主。这一天,是为隆武三年(1647年)十一月二十八。也正是在此时,庞岳得到消息,孙定辽、张应祥所率的万余南下援军已经与喀喀木、沈志祥等部会合。虽然时间上比湖广镇所预料的慢了一些,可终究是来了。这几股清军会师之后,数部合为一处,共计两万有余。如此一来,陷阵营的压力可想而知。
但与他人的担忧不同,此时在荆州城北面三十里的陷阵营营寨里,崔守成却是稳坐钓鱼台,根本不见一丝忧虑。
在阵地上巡视了一圈,披挂整齐的崔守成登上一处高地,看着对面漫无边际的清军营帐,惬意地打了个哈欠。
跟在他身边的是陷阵营副营官、并兼任营参谋司参谋官的郑新。郑新年纪不大,只有二十六岁,其貌不扬,身材倒高壮得像座铁塔。一般人首次见到他,脑海中总会不由自主地浮现出“莽汉”“有勇无谋”等词汇。但这也只是表象罢了。如此年轻便在湖广镇最精锐的战兵营中身居二把手,这便已足够证明他的优秀与战功之卓著。
崔守成扭过头,看着这位一直沉默不语的副手,问道:“怎么,你就没有一点可说的吗?方才在军议之上,老高他们一提起明日将向我们发起首轮进攻的很有可能是孙定辽部便兴奋异常,认为这帮乌合之众打王光泰都费劲,战斗力之低下可想而知。他们都可谓信心满满,只有你的话不多。现在,对面鞑子的大致情况你也都看到了,还是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回大人的话,”郑新的黑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大帅曾经说过,无论何时何地,在战术上则要重视敌军,而在战略上则要藐视敌军,老高他们将指挥士卒与鞑子作战,心中自然得有那份豪气,这也是咱们湖广镇的风格。但属下执掌的却是参谋司,无论敌军是哪一部,属下都只需做两件事,分析敌军以往的作战特点,并制定出相应的作战方案,仅此而已。若是连参谋司也目空一切,忘记了自己的本份,那咱们离败亡也就真的不远了。”
崔守成虽然依旧是那标志性的冷漠表情,眼中的赞许却是一闪而过。胜不骄、败不馁,说起来容易,真正做到却不是那么简单。陷阵营虽在这几日里打退了喀喀木、沈志祥的几次进攻。但明日的形势必然会更加严峻。虽然孙定辽部在打王光泰时都曾损兵折将,张应祥部也曾在湖广镇手下吃过大亏,但他们终归都是久经沙场的宿将。面对他们。适当的自信是可行的、必要的,过度的自大则绝对不是什么好事。而郑新能清楚地认识到这一点。这就很好。
想到这儿,崔守成转过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