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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六
岁月蹉跎，光阴荏苒。大概是幸福的种子要开花结果的缘故吧，不久我就产生了厌食症状，吃什么都吐，很快，人就瘦了下来。我以为是生病了，娘告诉我，这不是病，是有喜了。听娘这么一说，我心里一惊，怀孕了？我的人生又要有一次“轮回”了？我也要当娘了，喜悦的心情无法言表。我和赵海的耕耘终于看到收获曙光了。
全家人知道我怀孕了也都很高兴。赵海接到了我的信，更是欣喜若狂，来信提醒我要好好的注意身体，增加营养，给未来的宝宝养育一个良好的体质。
怀孕后，奶奶就告诫我说，孕妇不仅要养生，而且要养心，怀孕期间不能生病。
奶奶说什么是最好的药，不是时间，也不是心灵，最好的药是慈悲。世间再毒的东西，遇到慈悲都会融化掉。怀孕的人更要有慈悲心怀。
奇怪的是，自从我怀孕以后，身体越发健康，可是奶奶的身体却每况愈下。爷爷很焦急，精心为奶奶治疗，他用了各种方法，却始终不见效果。
爸爸见奶奶日益消瘦，就和爷爷商量要把奶奶带到南京、上海大医院去看看。奶奶知道了，坚决不同意，说，命由天定，寿是前世的修行，不要枉费心机。我已经是80多岁的人了，实相与空相都无所谓了。我那里也不去，在家里心安、心净、心平。我要等到盼盼的孩子出世才走呢。
我们家是一个信佛之家，尤其是爷爷和奶奶都是虔诚的佛教徒。爷爷心里明白，盼盼的怀孕和奶奶的生病，不是巧合，是一种轮回的开始，说不定，她根本见不到盼盼的孩子呢。
爷爷在平安镇，是个人人皆知的孝子贤夫，太奶奶牙口不好使，他就把硬食物东西弄碎了给太奶奶吃。现在奶奶病得不能拿筷子了，他就一勺一勺地喂饭。
奶奶病了，爷爷的身体也大不如前了。因为血压高，他曾经得了一次轻度中风，虽然治好了，但走路必须拄着手杖。
我们这里的人说爷爷手上拄的是文明拐杖，看上去很有风度的，像个绅士。
奶奶病了，小吃铺就交给了娘，爷爷身体不太好，诊所就由爸爸顶着了。家务事情就有我撑着了。
改革开放了，私人开的诊所越来越多了，这些诊所极大地方便了病人看病，却给我们家的诊所带来很大的冲击，现在病源明显少了，药杵的撞击声也少了许多，就是有，也不如以前的洪亮了。
每天我下班到家，就忙着做饭，奶奶经常夸奖我做菜好吃。我知道现在我有两个任务，忙着两个产品，一是做饭，二是肚子里的孩子。这两个产品都不能差。
我的肚子渐渐大了，可是奶奶的病却逐渐加重了。
奶奶整天喊肚子痛，我也是整天肚子不舒服。
躺在床上的奶奶消瘦多了，爷爷把爸爸叫来，要他到省里请专家给奶奶会诊。当会诊结果出来时我们全家都傻了。奶奶得的是肠癌，爷爷一下就瘫倒在地上。医院抢救一上午，爷爷总算抢救过来了。爸爸吓得跪在爷爷的床前，叫着父亲。
爸爸和省里的专家会诊后决定给奶奶动手术，娘一听吓坏了，她就怕听到这个词。她根本不相信手术，认为都是骗人的。娘和爸说：“我不相信他们的鬼话；你弄药给俺娘吃，肯定能好。”就这样奶奶吃了半年多的中药，只能维持不见好转。眼看奶奶瘦得不行了，爸爸又第二次请省里专家来做手术，大家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专家会诊错了，手术不成功。
奶奶在病危的那些天里，只要是闭上眼睛，就会看到太奶奶向她招手，小姑在搀扶着她向前走。她不止一次看到死去的亲人，知道自己不久就要辞世了，就把这些情况告诉了家人。娘听后，立即跑到真如禅院，找到浮屠长老，请长老为奶奶去灾。浮屠长老听了娘所说的情况，告诉娘，人得病通常有四种：生理的病；心理的病；业障的病和恶魔病。生理的病要靠养身，医生只能医治生理的病，但医病医不了命啊！心理的病，要靠养心，心要净，心要定，心要静，心要空，只要没有妄想杂念，心灵就会健康。恶魔病就是魔鬼附身，冤家债主缠身，得了这样的病，可以通过拜佛，念经，请法师来驱赶恶魔。业障的病，多是前生造成的，这一生福报尽了，业障现前。过去的一生行为，决定今世一生的状况；今世一生行为，决定来世一生的状况，这是因果报应。你家老施主是一个善人，一生行善积德，有情流转在三界六道中。人有生有灭，但灵性没有生灭，只是转变而已。施主回去多念《地藏菩萨本愿经》吧，来世还会投胎成人。
爷爷和爸爸的一些老朋友知道奶奶的病情，也都来看望，其中有很多是同行，他们看到了奶奶的病况，也都私下劝爷爷和爸爸，老奶奶恐怕难救了，还是早准备后事。有的暗地劝导，不妨多念《地藏菩萨本愿经》。
娘把浮屠长老的话给说了，又见这么多朋友相劝，爷爷一下子明白了过来，是啊，我们向善人家怎么把这件很重要的事情忘了，于是他不论早晚烧香拜佛，念起了地藏菩萨本愿经来。
说来真是奇怪，自从爷爷念起了《地藏菩萨本愿经》以后，奶奶的病情虽然没有见到好转，可是安静多了，再也不说糊涂的话了，再也没有看到太奶奶和小姑了。我也感到全身轻松了许多，原来烦躁不安的心情，宁静了下来。
大概奶奶知道自己的寿命不长了，临终前对爸爸说：“真正念佛的人，对佛有信心的人，一切都可以放下，一心念佛，求愿往生，寿命没有到，念几天佛，病就会好了，如果寿命到了，佛祖就会来接引。看来我的寿命到了，不需要吃药、打针住院的。让我回家清静几天吧。”
就在我产下女儿的那个时辰，奶奶也闭上了眼睛，与世长辞了。
当奶奶入棺的时候，爸爸悲痛欲绝，他抱着奶奶的脸贴在自己的脸上，久久地不放，放声高喊：“娘啊，娘！儿子对不起你。”在一旁看到爸爸撕心裂肺痛哭的亲属，连忙将他拉开，可是爸爸哪里给劝，后来是一位亲属小声在爸爸耳旁说：“你的眼泪不能滴到死者的身上，你的哭声会让死者留念身相，无法投胎。”爸爸才低声抽泣着。娘一边哭一边给奶奶穿衣服，虽然戴了好多首饰，可是却找不到一双没有补丁的袜子。好像是补偿，是还债，爷爷用当时最好的木料做一口大棺材把奶奶送走了。
我家的生活虽然殷实，可太奶奶很会过日子，每天早晨喝完粥的碗，她都用油条擦着吃，吃完碗都不要洗了。太奶奶现在不在了，奶奶又像太奶奶那样，精打细算，把家料理得井井有条。送走了奶奶，家人在整理她的用品时，发现她的枕头里尽是五毛到一块的钱，她的一件衬衣竟然有10多个补丁。看着补了又补的衣服，爷爷和爸爸痛哭不已，深感对不起她。
奶奶去世时，荷花阿姨、小雪和朱奶奶都在医院照顾我。
当我从产房出来，荷花阿姨高兴地说：“谢天谢地，母女平安无事。”
我关心地问：“是男孩女孩？”
“是千金。”
时代不同了，我虽然没有娘那时候的压力，但不免有丝丝的遗憾。不过心里还是很高兴的，我现在是妈妈了。
佛教把人的生死看成一次轮回，把人的一生从生到死叫做一期，一期是刹那刹那相续而有的。对一个人的整体来说，她（他）有一期的生住异灭，即生老病死，但从她的组成各部分来说，则是刹那刹那的生住异灭。
佛经说人的身体每12年全部换过一次。实际上一个物体的生住异灭，一个事物的成住坏空都是刹那刹那相续的存在。我常把女人的人生每个阶段也看作是“刹那”，以前我是女儿，后来是妻子，现在我又成为母亲，觉得这些都是我的人生轮回中的一次次“刹那”。
有了孩子，新的一轮开始了。
五十七
就在吴明上大学的时候，同班同学蔡楠楠走进了他的心房。
大一的时候，班上所有的同学都说蔡楠楠和吴明像哥妹俩，的确奇怪，他们长相神似，爱好一致，脾气相投，并且互有好感。唯一不同的是，楠楠是南方大城市的人，出生官宦之家，爸爸是大学校长兼市人大副主任，妈妈是学校医院的院长，可谓温室里的花朵，玉宝盒中的翡翠。吴明则是小县城的人，土生土长北方小伙子，风华正茂的热血青年。
可是他们自从相识以后，就经常交往，在频繁的接触中，吴明能读懂蔡楠楠的笑容，楠楠能理解吴明的眼神。楠楠比吴明小两岁，她把吴明当作大哥哥。
吴明非常喜欢这个小妹妹，处处关心爱护着楠楠。到了大二的时候，他们的感情逐渐加深了，似乎超越了哥妹情。
大四那年的一个星期天的中午，在家睡午觉的楠楠梦中与吴明两人，漫步在那拉提草原上。这里真是个好地方，看不到裸露的土地，看不到人工的痕迹，一切都那么自然流畅。这里给点阳光就灿烂；给点雨水就生绿；给点风力就发电；给点施舍就奉献；给点乌云就闪电……
那拉提草原只有两种基本色调，那就是蓝天绿地。尽管这里只有两种色彩，但并不显得单调，这是因为这里的绿色丰富多彩，山上的绿与平地的绿不同，山顶的绿与山谷的绿不同，山坡的绿与丘陵的绿不同，向阳山坡与背阴山坡的绿不同，绿色随着地势的起伏而表现出淡绿、深绿、墨绿……总之不论浓淡深浅都绿得那么合理协调，那么水灵鲜艳，引人入胜，令人兴奋，让人陶醉。
传说成吉思汗的一支军队长途行军，缺水少粮十分艰难，正当走投无路的时候，翻过了一道山，忽然看到眼前一片绿色的大草原，他们得救了，从此便驻扎在这片肥沃的草原上，并称这里为那拉提草原。那拉提是哈萨克语，意思是白天鹅。
楠楠和吴明牵手在风景如画的山坡上，欣赏大自然的美景，这绿地、蓝天、白云仿佛就是西方的极乐世界，好像就是无欲界的兜率宫。在这个安静的乐园里，就是他们两个人的世界。
满眼的绿色让他们兴奋极了，突然蔡楠楠看到对面山顶上开了一簇鲜花，高兴地对吴明说：“你看那花多美丽。”吴明起身向那山坡奔去，他要为心上人，献上这世界最美丽的花。
就在吴明走到花簇前，在花簇下突然冒出一只狼，吴明与狼搏斗中摔下了山坡。楠楠眼睁睁地看着吴明消失在自己面前，这简直就是一个晴天霹雳，祸从天降。她不顾一切冲向前，并大声呼叫着，可是她的腿就是伸不开，嘴也叫不出声来，急的她浑身大汗淋漓，痛苦地从床上翻滚跌到地板上，醒来却是噩梦一场。
醒来的楠楠没有顾及妈妈的询问，立即赶到学校，她要把噩梦告诉吴明，同时也担心这噩梦会给他们带来不幸。
当楠楠来到男生宿舍，听同学说，吴明刚才踢足球时候被踢伤了，已经被同学抬到了校医院。楠楠听了大吃一惊，急忙向医院跑去，一边跑，一边给妈妈打手机：“妈妈，我是小楠，我的同学踢足球受伤了，你快来看看吧。”
“好的，不要急，孩子，妈马上到。”
不一会，蔡楠楠的妈妈赶到了医院，询问了伤情，吴明是腓骨中部折断，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骨位要固定，卧床休息一段时间。
眼前的吴明好像很熟，似曾相识，又说不出在哪里见过。
吴明摔伤以后，楠楠义不容辞地担起了照顾他的义务，为他打饭、洗衣服，送一些学习资料等。在医生的精心治疗和楠楠热心的护理下，一个月以后，吴明就可以下床走动。一场灾难竟然是吴明的福份，它促进了一对男女走得更近了，心贴得更紧了。
男生都羡慕地说，吴明艳福不浅，伤了腿骨，得到了美女。如果楠楠愿意，我就是断两条腿骨，也心甘情愿。
一天，楠楠对妈妈说，要请同学回家吃饭。凭经验楠楠的妈妈知道女儿心上有人了，便关心地问：“楠楠，你的同学是男生还是女生？”
“妈，当然是男生了。”
“他叫什么名字，是哪里人，哪年出生？”妈妈一连问了几个哪里。
“就是去年摔伤腿的那个男生，叫吴明，是苏北的，比我大两岁。”
楠楠一说是苏北人，妈妈就很不自然，心里顿时像打翻了酱醋瓶。是啊，这个苏北是她今生难忘的地方，她的初恋，她的第一个情人就是苏北的。一想到那段不堪回首的岁月，心灵的创伤又在流血。怎么我的女儿也爱上了苏北人？难道我的灾难还不够沉重，教训还不够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