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气愤的直蹦,这个没心没肺的,俺们家到这个分上了,她还有心情去搞对像,真不要脸。
俺到爷爷那里和爷爷讲了姐姐的事情。爷爷一听胡须都气直了,骂到俺们家尽出败类。爷爷找人打听到那男的住处,找几个人把姐了弄回来。全家人把她痛骂一顿,她坐在那像个罪人似的,一句话也没有。家里人和她说了好多,她只是点头,一转脸该怎么做还怎么做。
娘和她好的说完就说坏的,坏的说完就打。俺也骂姐姐。那个男人下班必走俺们家过,只要见到他,俺就骂,什么招数都用完了,没一点效果。姐姐经常被那个男的骗回家,到了他家,他家人就不给俺姐回来,全家人把俺姐姐当宝贝似的伺候。
记得有一次俺去找她,弄不清该走那条路,结果走错了,一直到天黑才找到那个庄子。那是冬季,天黑的又快,路上的小沟都是用棺材板担着的,遇到一条大沟,自行车推不过去,没办法只好把自行车先放进沟里,然后俺又到沟的这边在把自行车给拉上来。看看天黑了,俺害怕,哭了,后悔不该来找她。俺一路问了好多人,终于找到那个男人家了,门口有个小男孩进去叫他家人,那个男人出来了,俺张口就骂。姐从屋里出来看到俺了,就赶紧进屋收拾东西准备和俺走。俺站在他家门口,仔细看着面前的几间茅草屋,已经破烂不堪。俺的心凉了,姐姐这辈子也就完了。那个男人的母亲拉着俺进屋坐,俺用眼瞟了她一下,也没答话。姐出来就跟俺走了,男的家人送俺们到庄头还恋恋不舍样子。
你们还跟着俺们干吗?一家都是骗子不要脸。
男的和他的家人停止了脚步。姐,你真败类,就那样的家,你怎么能住下去呢?几间破草屋恶心。你回家怎么面对娘,娘把俺们养这么大容易吗?你为娘做过什么?你想过没有,这样做,爸爸回来娘怎么向爸交代?俺们家到这份上了,你还能做出这样的事来?你就不怕他庄上的人骂你吗?这庄子里的人谁不认识俺们家啊,谁不知道爷爷?俺们家虽不是豪门官府,可也算悬壶门第吧。虽然爸爸有这点错,可他是男人。俺们家祖辈的女人没有出你这样的,娘在俺们县里,谁提都赞不完,夸不尽,竖大拇指。再说家里一连发生这么多事情,你不闻不问,小姑去世时间不长,爸还不知道这事,奶奶爷爷还在伤心,难倒你真的没一点人味吗?你比俺大三岁了,怎么一点也不知道心疼娘。
一路上,俺对姐姐讲了好多道理,走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进门后,娘也没搭理姐,吃点饭就睡了。第二天姐就去上班。没隔两天,她又跑到那个男人家了。
姐在单位每个月三十元工资,交给生产队二十四元买工分。姐不上班没有人交生产队的钱,生产队就不给工分,年底就分不到粮食。爷爷没办法,只好叫俺代替姐去上班。那年俺才十五岁,个子还小,单位人都嫌弃俺。爷爷对俺说,你要好好的干,时间长了就能转正。俺被分到燃料车间,当时俺不知道燃料车间是干什么的。俺到车间报名被分到一组,车间一共十组。第一天就打煤,手里拿把锤子,锤子把很长,站在那里把大块的煤打成小块。有的煤块大的像西瓜,小的像饭碗,有的一块煤要打好几锤才能打碎。特别是发亮块煤,一锤下去刚刚响,打了好几下,才能打碎。有的时侯碎煤渣蹦到脸上很疼的。俺带着口罩,眯着小眼,一干就是八个小时。刚开始干的时候,累的俺胳膊疼的抬不起来,晚上睡不好觉。
组里俺最小,工资是一样的,所以活也要干的一样多,谁也不能比谁少干,谁也照顾不了谁。别人干多少你就要干多少,如果你比别人干的少,下次这个组就不想要你。打煤看堆,筛煤也要看堆。虽然俺的年龄小,可俺自尊心很强,从不示弱,每次干完活,组长就说,你们别看她人小,可是活没少干哦。大家看俺筛的煤堆比她们筛的还大。俺一看真的比她们大,心里乐滋滋的。只有每天都比她们干的多,不能比她们少,她们才能看得起俺。车间里年龄最大的就是俺们组长,她姓刘,俺叫她刘阿姨。就是组长可活也不能少,一是一,二是二。俺下班就和她们一起走,上班也能遇到她们。俺家住的比他们都近,她们必走俺家屋后过,这样她们上班过俺家时就喊俺。
打煤的活儿不仅累,而且脏,每天干完活第一件事情就得去洗澡,不洗澡就没法回家,整个脸黑的像非洲的黑妹。有时连鼻子里耳朵里都是煤灰。经常有同学或是家里人去找俺,到了面前也认不出俺来。不过很少有人来找俺,俺很少和外人说俺的工作车间,怕她们看到俺那狼狈样,再说那样会影响干活,组长会说话的。
姐姐为了谈恋爱把工作丢了,为了她的工作,俺爷爷费尽了周折。
为了大力发展农业,县里建了一个化肥厂,这个厂就坐落在俺们生产队,队里被征用了两百亩土地,很多社员有意见,占了这么多地,还不给钱,将来我们老百姓靠什么生活,喝西北风啊。厂里来人圈地打桩,夜里老百姓就偷偷的拔了,一连三天,地桩打不下去,厂里急了,第四次打桩时候,来了很多人,桩打好了还留人看着。社员就与看桩的工人闹了起来。后来县里来了很多领导,公安局也来人了。社员们提出了理由,不给钱,不给出路就不能占我们的地。原来按每亩400元的青苗补偿费都让公社给占了。为了解决老百姓的实际困难,县里决定每亩青苗补偿费再加100元,以前的400元都发到群众的手里,同时每家可以安排一人进厂当工人。这样才平息了社员的闹事。
俺姐姐够条件,就报了名,结果被厂长打了回来,说,工厂需要男工,我们这里是脏活累活,女孩子干不了。
有人提醒厂长,这女孩是龚先生的孙女,我们以后还要麻烦人家的。
不就是那个老中医吗?现在看病有几个看中医的,我们厂里工人生病就到县医院看西医。
就这样俺姐被拒之门外,姐姐看到别人都进厂了,就她去不了,常在家又哭又闹。
俺娘和爷爷说了,爷爷到处托人找厂长说情,唉,厂长就是不买账。
一天爷爷接待了一位老太太,这老太太白白胖胖的,一幅福相,一看就知道是个城里有钱家的人。扶着她来的保姆说,老太太天天肚胀,吃饭不香,觉也睡不着,更重要的是全身关节酸痛,今天腿疼,明天胳膊痛,每次到县医院看,吃了止痛片,只管一阵子。不知看了多少医生,也不知花了多少钱,就是看不好病。
爷爷把了脉,脉象弛缓漂浮,看了舌苔,白腻苔重,就知道是內湿过重,活动太少,经脉不畅的缘故,并无大碍。于是就问了她的住处,平时喜欢吃什么,有什么生活习惯。老太太离这里不太远,只有四里路,喜欢吃油腻甜食,很少活动。保姆说,看病不怕花钱,只要能治好老太太的病,要多少给多少,她两个儿子都是大干部,一个儿子是化肥厂的厂长,一个儿子在县里当部长。
爷爷对老太太说,先吃我七副方子,你每天上午来我这里一次,下午来一次,不能坐车只能步行。
老太太真的每天两次步行到爷爷这里,爷爷就给她在足三里、三阴交、内关、曲池、陵泉等穴位针上两针,七天以后,老太太的症状大为好转。
一天,老太太带了好多东西说来感谢爷爷,爷爷一样也没要,只是把姐姐的事告诉了老太太,请她请帮个忙。老太太听了二话没说,回家就找了儿子,很快姐姐就上班了。
后来老太太的病好了,她儿子为了感谢爷爷,把俺的工作也调到了一个清闲的岗位。
二十五
俺和厂里的工友们经常在一起上下班,逐渐增加了了解和友谊,那些姐妹们好像是俺的保护伞。有一次,厂里增加了任务,车间用煤量剧增,俺们得加班打媒,一直干到夜里十二点,刚收拾完,天就下起了大雨,雷打的震耳。走在回家的路上,俺紧跟在她们的后面,黑夜伸手不见五指,好害怕的。俺从来没有走过这样的黑路,还下这么大的雨。俺嘴里直念叨,老天爷别下了,等俺们到家再下把,阿弥陀佛,老天爷,我不停的念。没用的,念了半天,老天爷根本不听,大雨照下不误。走到半路,一道闪电,“咔嚓”雷声震耳欲聋,吓得俺一下子扑在刘阿姨的怀里,当时几个人围着俺,抱在一起。刘阿姨说,不要怕你们跟着我走,这雷声太响了,肯定那里又要打死人了。俺一听,吓的直哭。又想,娘又不在这里,哭给谁听?俺忍住了,对自己说,不要怕,当时脑子里出现了电影里的英雄人物——刘胡兰。刘胡兰才十五岁面对着敌人的铡刀都不怕,俺今年也十五岁了,不就是一场雷雨吗?只要勇敢的去面对,再大的困难都要去战胜它。
这雨就是对人生的考验,没什么可怕的。俺跟在她们的后边,她们跑,俺也跟着跑。豆大的雨点直往脸上打,打得连眼都睁不开。我逮着衣角往脸上不停地擦,终于到家了。心里那个高兴劲啊,哎,门口有个黑影子站在那,俺心里在想是不是小偷想偷俺们家猪的,到了跟前一看是娘,她急忙叫俺的名字。俺一下子扑在娘的怀里,真想痛痛快快的哭一场。
“快进屋洗洗把衣服换了。”
“哦。”
“别感冒了,冷吗?”
“没事的,不冷,俺现在还冒汗呢。”
“加班怎么这么长时间啊,我在门口走了几十个来回了。把娘给急煞,外边又下怎么大的雨,真是手捧着心在门口等你。孩子,走路打雷你害怕吗?”
“不怕的,路上又不是俺一个人,俺们十几个人走在一起,她们现在还没到家呢?”娘在一边暗暗的掉泪,俺装着没看见。俺没勇气看娘,因为觉得挺委屈的,心里特别想哭。和俺的年龄相同孩子都在读书,过着不焦不虑的幸福生活,可是俺和成年人已经在一起工作了,真的不知道她们少年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饿了吧,锅里有山芋稀饭,俺给你盛。”
“不饿,刚吃了厂里加班饭。” 俺洗洗就睡了,躺在床上才感觉真的很累很累,一觉睡到大天亮。
清晨的天气真好,雨过天晴,空气也新鲜。娘早晨下地干活了。俺早饭做好,让小弟吃了上学,带好中午饭菜。俺的午饭没有什么好吃的,每天就带点青菜再切点葱花放点油,中午放到车间的炉子上烧熟了就行了。车间里生个大炉子,专门供俺们这些人做饭用。看看她们饭盒,没想到,俺吃得比她们还强,每天还有熟菜吃。可她们每天就带点煎饼吃点咸菜,喝点开水。她们每天都是如此。俺有时候带了好菜就分给她们吃,当时俺家的条件比她们好。外人都说像你这样好的条件应该上学,那需要出来干这样的又脏又累的活,受这份罪,你爷爷真是个老财迷。
有一次,厂长到车间来检查工作。这孩子干起活来很好的,年龄那么小就上班,你这叫童工知道吗?俺看着厂长冷笑一下,听到他这番话,心里很难受。俺的自尊心受到很大的伤害,唉,俺就是这个命吧,或许前世恶业太深,今世还债来了,不然怎么会受这样的罪呢?
每天下班后去洗澡,前面科室的人看到俺们的眼神都不一样,都用轻视和看不起的眼神看。看到她们穿的干干净净上班真是羡慕啊。全厂就是俺在的车间最脏,并且全是临时工。谁叫俺们是农民工,是农村户口呢。好像农村户口与城市户口之间有一道鸿沟,城里人比俺们农村人高一等。每天俺都盼着能到前面车间看机器。
这煤黑子活俺实在干够了。俺在心里想会有那一天的,老天爷会看到一个可怜的孩子的。每天干活累的俺全身酸痛,痛的睡不着觉,有时睡着了,翻身都疼的要命。这一切的罪过都是俺爸给的,是他让俺们这个家大人孩子受这样大罪,是他给俺留下童工这个名字,是他给俺幼小的心灵造成无法弥补的创伤。不过所有的这些困难,让俺提前成熟了,让俺的脑子里所想的事情和大人一样,让俺的肩上也挑起家庭的担子。是他让俺早早的懂事,像大人一样去生活去接触社会,接触那些成年人。
她们每天上班在一起讲话做事对与俺来说,像两个世界,人与人之间是那样的复杂。是那些成年人传授给俺好多知识。是她们教俺怎样做人,使俺懂得什么是真善美,什么是假恶丑。俺从不接受别人的施舍,那怕再难再累的活都要拿下,就是撑也要撑下来。俺总在想,人家能做到的事情,俺也能做到,不惧怕任何困难,俺不是童工
二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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