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 拜见岳母大人
两截的319路公交车在北京的路上像一条被从中砍了一刀的蛇一样慢慢的,痛哭的爬行着,路边的景色慢慢的,断断续续的向后退。北京的堵车实在名不虚传!
周州觉得非常无聊,于是闭上眼睛幻想起几天后将要发生的事情:妈妈和爸爸穿着新衣服高兴站在粉刷一新的院子里,墙上门上贴着大红的对联。鞭炮声震天响,亲朋好友一起过来喝喜酒,周州一边敬酒,一边接受着夸奖:这新娘子真漂亮,在咱村子里应该算是头一号吧?周州谦虚的说哪里哪里。调皮的新娘子过来一扯他的耳朵:“我不漂亮吗?”周州一边吃痛一边乖乖的说漂亮漂亮!
全村人一起大笑,周周也笑!
正在傻笑间,忽然,有人使劲推了周州一下。回头一看,一张漂亮的脸蛋出现在我因为傻笑而咪成一条缝的视线里:齐眉的刘海,大大的眼睛,眼睛里充满了好奇。鼻子像钟表的钟锤般一斜,嘴唇一动,从舌尖吐出几个字:“你丫神经病呀!干嘛抓着我的衣服傻笑”?
周洲摇摇头,搓了搓眼睛,刚才的一切顿时如过眼云烟一般消失得无影无踪,眼前这张脸逐渐清晰起来,乱哄哄的玉米须头发垂在额头上,涂着薄薄一层粉,戴着大耳环,化着浓重的眼影,眼睛里充满无辜和好奇的90后小女孩。虽然脸蛋已经清晰,对周洲来说却是陌生人。周洲转动眼球往四处看看,坐着的人,站着的人,都在耐心的等待着什么。窗户外的一切都在慢慢的往后退。原来自己是在一辆公交车上,而这个女孩就是坐在自己旁边的陌生人,刚才的一切只不过是幻想而已。
公交车上无聊得很,周洲喜欢在无聊的时候展开自己的幻想,但现在既然已经回到现实,就要按现实中的规矩来,他赶紧对那女孩说:“对不起!真是对不起!吓着您了!”那女孩看着眼前这个男生,虽然长得不符合自己的审美观,但既然道歉了,也不穷追猛打,省的别人说90后没素质。也许是对自己的这番分析非常满意,她的态度也缓和了许多,终于撇了撇嘴唇,把脸扭了回去,但还是没忘对着周洲丢个白眼,又从嘴角蹦出脆生生的几个字:“这世界上的神经病真丫多”!说完话,从大包里掏出手机,大拇指在键盘上飞快的按来按去,想必是要把这消息告诉她的朋友。
对于这个神经病的称呼,周洲只得带着认同的表情尴尬的点头。然后把头转向了窗外。刚才幻想的情景如同一部很完美的电影一般,曲折动人,使得自己心情非常愉悦,虽然挨了这顿抢白,内心深处毕竟还是很满足。意犹未尽,想再继续刚才的幻想,无奈努力把精力集中了几次,却始终不能把刚才的故事延续下去,便顺其自然,不再想了。
隔着公交车的玻璃向外面望去。现在已是寒冬,冬季的冰冷把天空冻成了灰蓝色。北京的高楼大厦在寒风中顽强的矗立着,如同一个个很有风度的绅士。路两旁的树上却还挂着许多树叶,跟这个季节并不太配套。如果是在乡下,田间地头,村前村后,大路旁。小院里,这些树叶早就随着秋风呼唤落叶归根了,它们不愿见到寒冷的冬季。但城市毕竟不同乡下,这些树叶似乎明白了自己的归宿并不是归根,而是被丢到不知何处的垃圾桶里,所以全都顽强的挂在树干上,任由秋风扫动,始终不肯落下。但命运始终不能掌握在自己手中。秋风好抗,寒流难挨,寒风一过,依然有大片大片的落叶无奈的随之飘落,煞是好看,就像飞翔,运气好的落在根部的泥土里,运气不好的,被车轮一带,不知飘向何方。
看着这些落叶,周洲想到了自己的命运!在那个不知名的大学毕业后,带着梦想来到了北京这座城市,这座号称是全国的政治中心,文化中心,教育中心……的现代化大都市——全国的心脏。来了北京四年,周洲觉得这座城市唯一能体现到中心的意义的是这里的交通,大大小小的车辆卯足了劲塞到这个城市的血管里,把个城市堵得像是年过古稀的心脏一般。严重衰退了跳动能力的心脏,又如何震动其他器官的脉搏?
周洲有时候也会这样想,或许这座城市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还是充满活力和希望的的梦想中的城市。只不过是自己的激情慢慢消失了而已。是的,在这座城市四年,周洲没有得到自己预想中的事业、地位,四年了,他去过一些大公司,也去过一些小民营,还在街头发过宣传单作兼职,多次换工作,如今还在一个小公司里拿着每月一千多块钱的工资,并且还干了一年多,这跟当初的梦想可完全不一样。
但也并非每件事都让周洲感到失望,他至少还收获了爱情。
说起爱情,周洲的心里涌起了一阵甜蜜。女朋友徐晓玲真的很爱自己,这个巨蟹座的东北女孩温柔安顺,从不招惹是非,既符合自己心目中贤妻良母的标准,也符合妈妈心目中的儿媳妇形象。当然最关键是自己也确实很爱她,自从有了她,她就完全理解了这个世界上不光有男人的原因。比如每次在公司受了委屈,她都能用自己的温柔让他感到温暖,这一次次的爱慰都像一次次考试一样,每次徐晓玲都会本能的获得及格甚至优秀的好成绩。渐渐的,周洲在心里为徐晓玲打的分数已接近满分。
徐晓玲爱自己吗?周洲一般是不去思考这个问题的,他怕分析到这个问题的反面。但从这两年在一起的日子看来,徐晓玲是爱自己的。
到了一站,售票员操着略带鼻音的北京话报了一下站,又补充了一句:“前后门上车啦,还有两站就是终点站北京西站啦。”
马上就要到北京西站了。徐晓玲的妈妈,未来的丈母娘,再有半个小时就要来到北京了,自己虽然已经和她见过多次面,但心里还是很害怕这个东北妇女,他觉得她就像一只老母鸡死命的保护着肚皮下的鸡蛋,那个老实巴交的徐晓玲!任何试图靠近的人都是大灰狼,尤其是周洲。每次见到周洲都会从上到下,从里到外看个透彻,那意思仿佛是要把周洲的五脏六腑,甚至前世今生看个透明。又像一个经验丰富又执着的审查员,把周洲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每一个音符都要严格审视、分析,一旦发现有不利于和谐的地方,马上就要从那里发现问题所在,并加以改正,直到世界末日都不准再犯这样的错误。
她显然对自己姑娘选的这个南方小干巴鸡不看好,但却死活拆不开,只好帮着姑娘把关了。
想起来她的苛刻周洲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忍不住都要打冷战。平时尚且如此,更何况这次出这么大的事。可一想到徐晓玲的温柔可爱,再想到母亲的期盼,身上就有了动力,前面就算是刀山火海,也能咬紧牙关挺过去。
又到了一站,刚才那个大耳环女孩站起身,把裙摆四周往下拉一拉,又正了正大挎包,迈着里八字,娇怯怯的往车门走去,临走也没忘了白一眼周洲,再从鼻孔里气呼呼的“哼”了一声,然后像个骄傲的公主一般蹦蹦跳跳的下了车。下车后打着电话期盼着四处张望。最后消失在车后头。“肯定是见网友的,这些90后!”80后的周洲在心里分析了一句,自己摇摇头,等着下一站下车。
90后的女孩就像一朵朵带刺的鲜花,顶着露珠对你笑,会把你笑得心花都开放。要试图采集,顺了还行,稍有不慎就会扎破手指;她们又像天上的云彩,有时候风和日丽让你感觉拥抱了春天的明媚,有时候却大雨倾盆让人尴尬不已。这些女生让他感到既可爱,又可怕。“做朋友还可以,做老婆是万万不可!”他曾不止一次这样提醒自己。还好自己以后和90后接触的不多。但再过20分钟,他却要面对一个60后的未来岳母了。想起来这些,他的身上又打起了冷战!
二 奉子成婚
二 奉子成婚
如果说北京是全国的中心,那北京的火车站就是北京通向全国的大门。这里连接着全国各地,从这里交换着全国的血液。很多人从这座大门里进进出出,带着梦想进来,希望带着荣耀回去。大多数却是带着失望,或微不足道的一点收成回去。
北京西站的北广场上人山人海,各式人等在这里短暂的聚集。朋友间的交谈声,行商走贩的吆喝声,都混杂在不远处的车轮碾压地面的声音里。已进入冬季,一些不想等到春运时挤着回家的人都提前收拾好了行李,买好了票,准备回家,有这种心理的多是一些满脸沧桑晒得黝黑的农民工。他们穿着廉价的衣服,歪着脖子扛着大大的包裹,里面装着被子褥子;背上背个包,可能放一些衣服;手里再提着个小包,那是给家人带去的一些特产,或火车上的食物,就这样三五成群的说笑着蹒跚在拥挤人流中。还有一些来得比较早的民工索性把行李包,被子卷一股脑堆在墙根下,柱子旁,再从里面抽出几床被子铺在上面,整个人往上一躺,或吆喝着打牌,或看些不知名的杂志,完全不必顾及形象,不必顾忌别人的眼光,只求自己舒舒服服的,耐心等着能拉自己回家的那趟列车。
相比他们来说,那些衣着时尚的年轻上班族则体面的多,来之前也定是经过了细心的装扮,衣服定要干净,头发定要飘逸,然后轻轻拉着精美的拉杆箱骨碌碌的走在人群中,潇洒而妩媚的尽力展现着自己。让人一看就不禁联想到这人的日常生活定是丰富多彩。如果再投去羡慕的眼光那就更好了!
周洲快步穿过人群,走进地下出站口。如果火车不晚点的话,再有几分钟就能见到玲玲妈了。他必须提前下去,在那里先稍稍放松一下,以便沉着应战。但愿玲玲妈不至于太生气。最好能像一个推销员一样把握着说话的技巧,让自己放轻松,毫不紧张的跟她说话。但那是不可能的!基本上每次她都会像凶狠的斗士一样先把自己的气势压下去,然后居高临下的对自己随意呵斥!
广播里终于播出了玲玲妈坐的那列火车到站的消息,周洲立刻感觉到一股电流从脚跟升上大脑,浑身麻痹,忍不住都要上厕所。他极力掩饰住这种紧张,暗自攥攥拳头,吐口气,踮着脚尖隔着玻璃向出站的人流中搜寻去,半天,终于在簇拥的行李包和人群中看到了玲玲妈妈。
这个东北妇女穿了一件枣红色的皮大衣,毛茸茸的领子像是在上面趴着一只经过梳洗的狐狸。皮衣没系扣子,里面现着黑色的毛衣,裹住了她丰满的身材。下身是紧身的黑色裤子,展展的贴在结实的大腿四周。再往下看,裤腿伸进了擦的锃亮的长长的棕红色皮靴里面。皮靴哒哒哒的往前走着。她年轻时一定是个长相不错的女人,这一点从玲玲的一些照片里能看出来。现在虽然有了沧桑的印记,但保持得很好的身材依然是她骄傲的资本,尤其在这种小个子南方人居多的车站里,她更是骄傲的昂头挺胸,步履豪迈。
看到她,周洲刚积攒的勇气又被打消掉了一些。玲玲妈剪完票出来,四处张望着寻找,就在想掏手机呼叫的时候,周洲迎了过去,挤出一脸的花朵,那样子像是见到多年的债主,说道:“阿姨,您终于来了!冷不冷?吃饭没有?”说着话,伸手去接她手里的包。
玲玲妈扭头看到他,眼睛里本能的就冒出一股火苗,就好像眼前这个男孩抢走了她的祖传宝贝一样——事实也确实是这样!所以跟他是没有什么好客气的,但多少顾及一点徐晓玲的面子,火苗稍稍小了点,只是“嗯哪!还行!不算冷”回了一句,又本能的问了句:“玲玲她咋没来呢?”
周洲支支吾吾:“这个,这个…。。”
玲玲妈恍然大悟:“哦,我知道了”。说完这话,看着周洲,眼睛里的火苗又扑腾一下燃烧起来,接着又慢慢灭了下去,把包往周洲手里一放:“那先走呗!”说着话,便向车站外走去,周洲把包一拎,迈着小碎步急急的贴了上去指指点点的做向导!两人一起外外面走。
周洲并不善于说些奉承的话,就连让人感觉很温暖的话都不太会说。很多人都说他不懂事。也正因为这样,他失去了不少的工作和机会,这也是他一贫如洗的最重要原因。但他自己却认为这是骨气。
但现在他确实是在拍马屁,他自己也不得不承认!他也相信拍马屁的效果很多时候确实比硬骨头强一些。今天就更好的证明了这一点。他能明显感觉到玲玲妈的火苗在他虔诚的态度面前已经不再那么炙热了,甚至有些接近温暖的意思,在拐弯的时候甚至还说了句“小心那车子!”周洲心里一阵舒坦,随即就有想张口喊妈的冲动感!想想现在这副软骨头,周洲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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