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是对尤溪说:“看来朋友我已经到了无欲则刚的时期 ……我要停业整顿。”
尤溪对我的思考充耳不闻,她每次去酒吧泡男人缺伴时还是会忍不住问我:“你开业了没有啊?”我都摇摇头,“我要在家批改作业。”
“骗人,你从来都不批改作业!”
“好吧,那我也要准备教案。最近我们食堂的饭菜太难吃了,
我还得抽空研究下菜谱自己做点儿吃的。”
我承认,其实在那之后我一直在想着钟勇。我一边在厨房里切着肥美的白萝卜,一边思考着钟勇和我在一起的画面。也许我们没什么可能性,但心中的那点儿星星之火,倒是一直未曾熄灭过。
我承认,那之后开始对他有点儿刻意的勾引,我总在脑海里幻想着他就是我的灵魂伴侣。至于怎么把他搞定的说起来有点儿复杂,回想起来顺序总是颠三倒四。
我的脑海里总是漂浮着我们第一次好上的那个夜晚。每次我想起钟勇,这个夜晚就最先浮现。
那一天,在你来我往了两个星期之后,我突然烦死我们之间的
暧昧,烦死了我们每晚在 MSN上的欲盖弥彰。
“女人晚上不睡觉是会老的,尤其是老女人。”
“要你管。”
“没关系,老点儿说不定挺好玩的。”
“你是指女人还是指我?”
那头长久地不说话。
我也停住。
但过一会儿我就想不通了。我承认到了晚上我就变得很猛,“冲动是魔鬼”。那是 9月 4日的零点三十四分,在我和他沉默了半个
多小时之后,我突然打出一行小字。
“现在想吻我么?”
“嗯。”
他回答。这就是他的回答。
快速并且干脆。
一时间,天地仿佛都静止了。但是我没有。
我一激动,接着打了句更加不可挽回的话。
“想和我那个么?”
我心想如果他敢问我“那个是哪个”,我就删除阻止,永远不再见他。
结果他说:“嗯。”
过了三秒,又打出两个字,“等我。”然后下线。
我一时间傻掉,不知道他的“等我”是什么意思,但是又不便于给他打电话。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钟勇这天应该在苏州,参加建筑论坛。我望着窗外,天色已晚,似有小雨。作为一个还没有什么显著作品的建筑师,钟勇没钱买车。
但一个小时过后,我家的门铃响起,我打开门一看,钟勇双目炯炯地站在外面,看见我他似乎有一点儿不好意思,但还是很强势地推开门,一把把我抱住,“我来了。”
“来吻我?”
“嗯,还有要你。”
那一刻我突然知道阿一所说的幸福是什么了,一阵眩晕涌上我的头顶。我眼前一黑,就真的昏了过去。
一分钟过后,我就醒了过来,头枕在钟勇的怀里,他对我笑笑说:
“没想到你真的昏过去,都不敢碰你了。”
CHAPTER 03就在身边的男人(2)
“不怕,我强壮得很。”然后我拉过钟勇,一跨就跨到了他的
腿上坐着,那一刻意识到自己的姿势实在是有些过于主动了,
安全,安全第一。街道路口的指示灯像在嘲笑我的模样。
那次我们激情澎湃,而事后我马虎地忘记了服第二颗药──第
二才是关键,尤溪就常常这么对她的情人说。
事后钟勇结算过我们那晚的费用。打车从苏州回来,三百六十元;
药,二十五元。我大笑着对他说:“起码我还算是很贵的小姐。”钟
勇对我翻一下白眼,“我可不许我女朋友去那种地方。”
“女朋友”三个字紧扣住了我的灵魂。
“要是我有了怎么办?我把他生下来送给你,放到你家门口?”
我娇俏地质问他,实际心头在打鼓。
“好啊,生下来。然后请你顺便和我结个婚。”他轻轻拉一下我的长头发。有种酥麻麻的感觉从我脸前划过。
和钟勇在一起很开心,他总是能以最快速度明白我的话。不像李世涛每次给我讲起他们国企的内部斗争我都昏昏欲睡,强打精神配合。
我觉得心里终于尘埃落定,我找到了灵魂伴侣。可以上床,可以聊天。
而且我们之间的聊天总是那么简单有趣。钟勇几乎每天都要向我推荐他自己,不遗余力。
每天晚上,在床畔,他都会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作为朋友,我不得不给你一个建议。”
“什么建议?”
“小钟是个好人,做人要学会把握!”
我每次都哈哈大笑,其实是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我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定要好好爱他,才对得起他这般深情厚谊。那时候每当走在路上,我猛然间想起钟勇,都觉得自己是如此好彩头,在尤溪胡乱寻觅了这么多年,美环执著努力了这么多年后,居然只有我,遇到了那个可以称之为灵魂伴侣的男子。
“最好的另一半,就是要带得出去,带得回来。”杂志上如此教育女人们。
彼时我正在沙市东面的天使岛上参加一个无聊的联盟晚会,灰头土脸并且昏天黑地。
晚会的间隙我逃出来给他打电话,希望钟勇的声音能救我于水火之间。我担心这么多年来我一直存疑的事情终于要发生,也许天使岛就要脱离沙市的版图自由地漂走,也许我再也见不到钟勇了──恋爱中的女人就是喜欢胡思乱想。
那是春天刚刚过去的季节,夏天的气息还没有完全覆盖整个沙市。我在天使岛疯狂想念钟勇家旁边的那一条小路。我的鞋跟可以在地面摩擦出一种好听的声音。我想念他家看出去的一块快要坏掉的霓虹灯招牌,写着“四方旅馆 ”四个大字。那个“四”字微微有点儿脱落。天使岛上的一切都让我感到烦闷。
“我要漂走了,你还不来救我。”我撒娇。Oh,my God,我竟然会撒娇。
“你那么重,不会的。”钟勇很冷静。
我在电话这头瞪他一眼,“可是你也要一边看片子一边望着点儿天使岛才行啊,以免它发生什么变化。”
“可是我眼前只有四方旅馆。”
“那你心里要有天使岛。”
“行,那今天的夜宵你也在心里吃就行了。”
“什么,还有夜宵……你不嫌弃我胖啦。”
“嗯……买了你最爱的小龙虾。”
每次钟勇一发出那个轻声的、表示肯定的“嗯”字,我就春心荡漾。
说这话的他总是特别乖巧听话,和平时那不可一世的样子判若两人,也可以说是这铁汉的柔情时刻,只对我一人开放。
我想念他手臂环绕在我腰间并且不许我穿任何衣物睡觉的霸道。
和我在一起之后,钟勇只有一次对我露了怯,其他时候他都在保持他那无可救药的风度。我可以猜想,和那些“过眼云烟”在一起时,他都是如此镇定,如此幽默,如此霸道,却又如此难以捉摸。他抽烟的侧面总是深刻地印在我的脑海之中。每当那个时候,我都想敲开他的脑袋,去看看他在想什么。或者钻进他的心里,问他到底有过多少个女人。
有一次我俩睡过之后,钟勇突然若有所思地问我:“你到底有过多少个男人?”随即痛苦地抱住头说:“千万不要回答我,当我没问──我知道如果有一天连我都会问这样俗气的问题了,我就是真的栽在你手里了。”
我喜出望外,从床上起身,故意笑出月牙般的眼睛说:“我偏要回答。”
钟勇只好抬起头来,望着我。
“你紧张了?”
“死婆娘,我没有──快说!”
“好吧,十二星座总是齐全的。”
钟勇松了一口气,“还好你没说十二生肖。”
“那是有点儿难度的。”
钟勇属鸡,天蝎座。无论从生肖还是星座都和我无比纠结,但
是我已经没办法。“酒窝给我戳一下。”在他怀里我总心驰神荡,不能自已。
我再次以为日子就会这么过下去了。我记起小马和我说的话:“我们可以葬在一起,我们的孩子会拿鲜花来看我们。”我想大概就是要活到八十岁吧,到时候我就可以和钟勇如此这般了。
所以可以想见,钟勇的提前死亡对我而言自然打击巨大。
当然,这是在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了。这使我每每想起他的名字来,就思维混乱。尤溪说:“钟勇确实带走了你身体的某个部分,这下我强烈感觉到了。早知道,当初我就不在聚会上勾搭他了,这样我至少还有完整的你。”
。。
CHAPTER 04不懂礼貌的男人(1)
在和钟勇好上之前,阿一一直嘲笑我,“你压根儿不知道什么是
真正的爱情!你从来没有拥有过真正的爱情!一次也没有!”
他觉得我那些乱七八糟的男人,没有一个能够算得上是标准的直男。说这话时他总是会拨弄一下他的格子围巾──天知道是哪一条。有一回我上他家一看,他起码有五十条格子围巾。他是一个购物狂,比我们任何一个都要疯狂。每次他给自己买东西时,都要念念有词地安慰自己说:“我以后和我爱的男人生活在一起,我们没有孩子,不需要钱。罗秋楠你少买一点儿,你还没嫁出去,以免以后孤独终老。”
我很想掐死他!折断他细长的胳膊!
说起我和阿一的相遇,那也是惊天地泣鬼神──我们是在一场相亲派对上遇见的。
不是那种灯红酒绿、觥筹交错,我穿着迷人晚礼服,他穿着笔挺小西装的高级相亲派对,而是一个令人万分惆怅甚至抓狂的老年团。
我本身并不排斥相亲派对,但也从未努力加入。直到有天学校的教导主任段老师也忍不住拉过我说:“小罗啊!我看你到现在也没个定性啊。这样吧,学校里有个福利项目,我安排给你吧。”
“什么福利?”我一听到“福利”二字简直像打了鸡血一样。当这所不怎么样的高中的语文老师收入实在是不怎么样,更何况压根儿没有学生会花钱来补习语文。我每天总是讪笑地看着数学蒋老师背着个丑陋的 LV老花皮,里面装满了她那期盼怀孕的中药;更加讪笑地望着在股市上无往不利的英文林老师把他的小破车停在学校操场后的显著位置。然后在邻近下班前和其他老师争抢着又若无其事地与林老师搭讪,祈望他大手一挥说:“走不走?要不要搭顺风车?”并且任由他粗糙的双手在我的肩膀上蹂躏几下。
我曾经就此对尤溪说:“看吧,我一定要让我的男人及时带着iPhone、新相机、LV从天而降。最好这些东西都放在一辆崭新的汽车里。”
并且我还郑重其事地把这些要求写在了记事本后面,与上早自修、从食堂多打点儿饭以便周末可以不做饭等条目齐头并进。还隔三差五地加入一些条目比如“SK…II的神仙水好像不错,神啊,让我三十岁以前能用上吧。”
尤溪说:“这个男人身上的担子真重啊!”
我答:“是的,所以他走得特别慢,到现在还没走到我身边。”
其实在我心里,那副画面是这样的:那个人影走得既洒脱又不紧不慢,仿佛是在夕阳西下之时,他的身影贯穿长长的公路。他身上空无一物,既没有挎着我梦寐以求的奢侈品,也没有任何的累赘。他就那样坦荡荡地向我走来,踏实、温柔,无须多言,仿佛我们第一次说话就是我们的第一百次说话一样熟悉。
“楠楠,我们回家吧。”
他只这样说一句,我就义无反顾地被他牵着往前走。不管前方是哪里,都义无反顾。但无论怎么想,那张脸都有点儿像钟勇,棱角分明,低头时一阵阴霾,抬头时一片阳光。
告诉尤溪这个画面想必会被她耻笑。果然。
“那我还是幻想如果他包里揣着缩小胶囊,把奢侈品都放在里面就更好了。或者他说的不是我们回家吧,而是说:‘走,哥带你去商场买。’那我就更欢乐了。”尤溪如此渴望着。
但我们都清楚明白,能够如千手观音一般抓住这些东西飞奔至我们面前的男人想必不可能再长着一张基努·里维斯的脸。 。 想看书来
CHAPTER 04不懂礼貌的男人(2)
“哎,要是他长得像宋祖德,当他给我买了个 LV时,我好歹得亲他一口吧。可是我怎么亲得下去呢?我还是不要了。”每次想起这些悖论,我就无比惆怅。
只有尤溪镇定地回答:“我亲得下去 ……只要他买的是白三彩系列或者是村上隆和 LV合作的最新款钱包。仅仅是老花皮我是不会亲的。”
我无语,“拜托,你亲的不是包,是他的脸好么?”
哦,我神游天外差点儿忘记了段老师。我赶紧收回我飞远了的思绪,努力把视线集中在眼前散发出用久了的毛巾味儿的段老师身上,瞪大我的双眼,幻想它们是小鹿般的双眼,做出了虔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