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令它随着时间的流逝,渐渐变得更加强壮,而后抵达十四级巅峰——不过强壮不仅仅是体格上的,还有经验上的。
比起母狼,公狼在体能上有天生优势。
但是有的时候,狼王配偶所享有的这种积累,会超越这个优势。
于是它们便成了母狼王。
不过一般而言,这个超越**不了多久。
因为作为狼王,责任很大,危险性很高,简直像是坐在火山口。
挑线者总是很快成熟,于是先天不足的母狼王就被赶下王位。
除非它十五级。
但这并不容易;对每年都要怀孕产仔的母狼而言,则是格外不容易。
好在狼王之争很少以杀死对方来分出胜利。
前狼王往往以屈服收场,而后成为副首领。
此乃新王乃至整个狼群最乐意看到的情况。
如果前狼王抵死反抗,新王当然也会杀死它们,但这对新王也不利——前狼王的全盛期虽然开始过去,但它们的生存经验与捕猎技巧对狼群而言,依旧是宝贵的财富。
故而当一头母狼王面临狼王之争时,它因此死去的可能性就更小。
因为向狼王之位发起争夺的挑战者,以公狼占据绝对多数。
这些新王总是更倾向于和狼群里最棒的母狼产下后代,而不是咬死对方。
所以一头母狼最辉煌最幸福的狼生轨迹是这样的——狼王配偶,狼王,狼王配偶,副首领,狼群“英雄”。
当然,所谓英雄,就是已经死掉了的。
若是前两任狼王死得足够快,并且这头母狼足够好运、没被过多的伤病缠上,或许还可以再添上一个“狼王,狼王配偶”的轮回……这样的一生意味着经历族群中最激烈的权力斗争,享有最丰美的食物,担负猎杀中最凶险的部分,诞育最多最强壮的狼崽子,以及与最强壮的公狼耳厮鬓磨。
如此辉煌的经历,若是放在人类社会里,足以写成一套回忆录,风靡星际。
……唐妮很清楚长鬃狼的习性——她怎么会蠢到不去了解敌人的情况。
感谢来到“游乐场”的前辈!
他们积攒了许多资料,又互相议价、彼此交换,所以一般的动植物性状如何,全部可以查阅得到。
当然涉及宝贵资源的那些信息,被各个文明控制得十分严密。
后者譬如海胡蜂。
海胡蜂的习性,其专用解毒剂的工业配方与“游乐场”本地土方,连姜灵的记录仪里都查不到——不过这是因为姜灵还没有能力下六曲海沟。
而且,姜灵好奇的话,可以直接去问巴尔德。
所以唐妮很清楚追杀自己的是何等角色。
她心知不敌,绝望之下,杀意横生——怎么也得拉个垫背的!
一个不亏……两个就赚!
……背后两股劲风先后撞来,是为首的母狼,领着它那一路的年轻公狼。
唐妮只觉后颈上寒毛倒竖,她心知耽误不得,当即头也不回,拼尽全力往前方跃去,双手一抓上方树杈,借着巨大的冲量,收身荡向上空!
“砰!”
空气的爆裂声中,为首的母狼扑了个空,砸得它落脚的枝桠“吱嘎”作响。
母狼不得不顿了顿,稳住身形——因为这是树杈间!它能凭借强横的肉体力量“蹿”上来,但它毕竟不会爬树!它只能“踩”在上面,却不会“握住”树枝……于是这腾挪转圜之间,灵巧不足,一不小心还会掉下去,就吃了先天大亏!
然而就是这一顿之间,唐妮已经转了个三百六十度。
她飞过树枝上空、落回后方,骑上年轻公狼的肩,两腿夹住它脖子——发力一拧!
“咔嚓!”
公狼刚刚站稳,压根来不及反应,一声没吭就瘫软了。
母狼已经重新找回了平衡,马上转身扑向唐妮。
另一路两头狼此时也已经追到,后爪一蹬上蹿,咬向唐妮。
钩爪飞射,唐妮身影随之腾起,从母狼头顶险险掠过。
母狼半空扭腰试图留下唐妮,但差了小半尺,它的爪子从唐妮靴子下方滑过,割裂空气,发出剧烈的尖啸。
三头狼齐扑齐落,冲量太大,可怜的树枝承受不了,终于断裂,带着奄奄一息的年轻公狼掉向地面。
母狼愤怒至极,沉吼一声,却已经失去重心,只能眼睁睁看唐妮逃过这一劫。
唐妮眨眼已经消失在叶丛间,丢下一串哈哈大笑。
赞美恒星!狼毕竟是狼!它们的身体固然可以强健异常,但它们不懂得像人类这样,学习各种各样的技巧、制作各种各样的工具!
颈椎被折断,立即失去行动能力,但并不立即致命。
三匹狼爪子一沾地,嗅嗅垂死的公狼,舔它的皮毛,呜咽哀鸣。
年轻的公狼睁着眼睛望着它的同伴们。
它在求助。
但它们帮不了它。
母狼仰头长嚎。
而后三匹狼重新出发,追着唐妮消失的方向而去。
远远地,有狼嚎回应它们。
仔细听的话,可以分辨出几十个不同的声音。
'5_94卷三:一个民族的形成【上】 94、织网狼嚎遥相呼应,苍凉悠长,在起伏的山间撞出袅袅的回音。
冬明听得清楚。
他还听到身后的追杀者闻声慢了一线,旋即更疾更狠地扑了上来。
好在前方就是目的地!
这是一片密密的藤蔓,从低谷直到上坡,漫山遍野。
细得与小孩手指头差不多,粗的则与成年人的小臂不相上下。
上面有脓包似的疤节。
与其它藤蔓不同,它们没长多少叶子,也就不曾因为抢夺阳光,而令支撑树萎靡不振、乃至枯死——事实上,它们的支撑树都很茁壮。
尽管如此,这些古怪的藤蔓却长得很好……或者确切而言,它们长得太好了!明明才开春不久,它们却浓翠欲滴,茂盛得好像到了夏天。
这在皑皑余雪未尽的初春里,显得格外妖异。
它们的名字叫做织网藤……不用问了,这是一位前辈起的名。
或许他在命名上没什么才华,或许他只是疲于起名——作为最初进入“游乐场”的先行者,他们要面对很多很多没有名字的动植物。
动植物当然不会介意自己的无名,但人类需要一套名称以方便区别它们。
命名者留在记录中的理由是,这些藤蔓晾干后依旧坚韧,乃制作陷阱、吊床等物的好材料。
那位前辈大概用了不少?
但是,织网藤最擅长的事,绝对不是被织成网!
……冬明见了它们,毫不停步,瞄准空隙,一头撞了进去!
两头狼随之扑入,杀气腾腾。
但为首的公狼却猝然刹住了脚步!
它险险停在大片藤蔓之外,恐惧不前,忐忑徘徊,贴着地面呜呜低叫起来,呼唤着自己的儿子,自己年轻的妻子——它的第二任妻子。
它的前妻已经在上上个冬天里,回归大地了。
少年夫妻,生死与共,抵不过严冬无情。
没有回应。
只有永不停息的风从林间吹过,带来簌簌不绝的叶涛,与鸟啼虫鸣。
公狼一而再、再而三地呼唤。
然而,它得到的回答只有风声。
茂密的藤蔓隔断了视线,但随着时间的流逝,风从密藤间送来了气味——血腥味,混在一种奇特的酸味里。
公狼的低唤一顿,它抽动着鼻子,抬头凝视前方的藤蔓——狼血的腥味它很熟悉:狼群捕猎时常常免不了有伙伴受伤,甚至死亡。
至于这种混合的味道……它也闻到过。
在它出生后的第二个夏季,还跟在父母身边的那个夏季,闻到过。
那时候它们兄弟妹妹三个——本来是兄弟姐妹五个——兜抄埋伏一只肥兔。
它们兄弟两个一左一右,成功将兔子赶向妹妹埋伏的地方。
而后它亲眼看着自己的妹妹飞身扑出,结果咬着兔子滚入了下坡的藤蔓丛中。
这没什么。
打几个滚而已。
捕猎中太常见了。
问题是,那丛藤蔓动了一阵子,它的妹妹却久久不曾叼着兔子出来。
事实上,再也没有出来……它们兄弟两个起先还以为它们的妹妹饿坏了,吃独食呢!它们也饿坏了!所以它们怒气腾腾地冲了过去。
但当它们跑下坡、接近藤蔓时,却被那忽然“活”过来的藤蔓吓坏了!再也不敢靠近……那时候,风比现在热,风里面也带着这种味道!
故而公狼很清楚,它再也看不到自己的妻子与儿子了——就像它在那个夏季、那次捕猎之后,再也没看到过它的妹妹。
在捱过残酷的严冬、失去了两个孩子之后。
在一次占据了绝对优势的追猎里。
所以公狼渐渐焦躁起来。
它怒视着这些绿油油的藤蔓,黄绿的眼睛一点点涨得通红。
它试着去攻击最外围的藤蔓。
但在它突袭咬断了一根藤蔓之后,整片整片的藤蔓开始“活”了过来,向入侵者席卷而来。
结果公狼不得不倒跃退开。
它狠抓了几下地面,蓦然伸长了脖颈,仰头悲嚎!
远处有回应。
它的伙伴们在呼唤它。
这令公狼冷静了一些。
最终,公狼没有再向这个无法战胜的对手挑战。
它颓然转身,拖着尾巴往回走。
独自一个。
……冬明飞奔在密密麻麻的藤蔓间。
总有空隙,总有落脚处。
无数藤条追着冬明的脚后跟席卷而至,但总是慢了一线。
它们活动范围有限,一击不中,就没了机会,只能悻悻然恢复平静。
冬明压根不回头。
事实上,冬明只盯着前方,全神贯注,在阴暗的光线下,找出那条狭小的生路;对身后发生的一切,则连一丁点注意力都欠奉。
他不能停,不能慢。
任何犹豫,一丝一毫的迟缓,都会令他身陷囫囵、万劫不复!
他在赌!
赌这些藤蔓速度快、还是他的速度快。
这就是第一个冲进来的好处——这些藤再奇特,总是需要一点作出反应的时间。
此乃它们的生理机制决定的,谁也免除不了。
而这点时间差,就是他的机会!
织网藤反应够快,他能拉两个垫背的……本来还以为会有三个。
不过两个也不错了。
织网藤反应不够快,他就可以逃出生天!
这很难。
这些奇特的植物长成后,大片大片,有能力捕杀任何十五级以下的野兽。
但是,对于冬明而言,这比起面对狼群副首领的追捕,还是好多了——机会更大一些!
前方的光线越来越充足,身后的藤蔓越追越紧。
冬明疾速掠过,影子也不见一个。
几百根、几十根……最后六根藤蔓卷了个空!
冬明扑出藤丛。
织网藤恢复了平静。
冬明躺在地上,大乐——却不敢像唐妮那样笑出声。
唐妮是存了死志,存心与拼命,所以不怕招来别的捕猎者。
但冬明刚刚逃过一劫,他可不想引起土着们的注意。
在丛林里,伪装不仅仅是颜色与形状,还包括保持安静,不要散发奇怪的味道,行动轻缓。
而这里,织网藤险险够不到的地方,相对较为安全——因为织网藤的存在。
这里有经验的猛兽不敢靠近,没经验的……冬明轻轻松松就可以把它们忽悠给织网藤。
所以冬明并未急着离开。
他查看了记录仪里的地图,思索片刻,给姜灵发了消息。
巴尔德与梅斯虽然碍于其它文明的人,不能把他们送回猴谷,但他们在周围活动时,将土着们的势力范围看得很清楚,并做了记录,而后私下里拷贝给姜灵——其中,从狼洞到猴谷一线的情报,又比其它方向更详细得多。
他们没有出手清理。
因为即使杀个干净,几天十几天之后,又会有新的土着占据这些地盘。
所以,与其让这儿陷入争夺地盘的混乱,还不如保持平衡与稳定。
现在,冬明从记录仪里就能轻松看到这些资料。
宝贵的资料。
冬明熟悉它们,了如指掌。
没办法,习惯使然,他早就把它们背下来了。
……金灿灿的晚霞烧红了小半边天空,太阳缓缓沉向西山。
时值傍晚,姜灵又把冬明发过来的消息重新看了一次,旋即百无聊赖地趴倒在母大角犀的背上,享受今天最后的阳光。
姜灵并没有把大角犀当成了冬明。
只是这个姿势高度低,有利于隐蔽在犀群里,并且容易掌控平衡,哪怕母犀跑起来,也不怕——大角犀的皮又粗又厚,在脖颈、肩下等处还皱巴巴,有皮褶,姜灵尽可以找来当把手抓。
另外,晒太阳多暖和啊!
在加倍赔偿了一根被弄断的树枝、赌赂了一大丛食人藤之后,姜灵深觉有必要安抚一下自己饱经杀戮的幼小心灵……半岁大的小公犀在母犀身前身后扑腾。
它并不懂得妒忌;作为大角犀,它也无法趴在母亲背上。
所以它对姜灵占据的位置没有任何意见。
母犀么,它对姜灵挖来喂给小公犀的山芦根很满意。
母犀不懂食物品质,也不懂得“白脆甜嫩”这样的形容词。
但它的生存经验、它的野性直觉告诉它,这些食物很好。
很好很好。
非常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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