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刹那,夙真的很惘然,一直以来从不放弃生命的他,脑中却闪过一丝幻灭的念头,恨不得闭上眼,和司徒空一样,尝一尝被子|弹穿透心脏的感觉。他受过很多伤,却唯独没尝试过这种滋味。
是不是被射穿了心脏,就可以让一切的感情都彻底消失?
不再恨,不再怨,也可以……不再爱,爱得这样痛……
妖孽……人们用很多侮辱性的词汇来形容他,“妖孽”这个词,到是第一次听说。
“你开枪吧。”夙平静地说。
“你以为我不会吗!”枪上了膛,只要轻轻动一下手指,夙的命就会结束。
JESEN眼中的愤怒犹如可以催灭钢铁的熔岩,让夙的身子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他不是怕眼前的枪口,而是怕那双眼睛的颜色。
冰蓝,他再也不能从那个男人眼中看到的颜色。
面对指责和痛恨,他却对JESEN泛出了笑容:“你和你哥哥一样,都喜欢操纵别人的命,是吗?信手拈来地玩一玩,说毁掉就毁掉。没关系,我没有路可以逃,没有父母,没有亲戚朋友,死了也不会有人为我难过,一个人可以走得干干净净,你开枪好了,我认命。总统大人让我把命卖给你,我答应了。这条命,现在就是你的,你要拿走,随你高兴。”
JESEN几乎咬破了唇,平举的枪因内心震怒而微微颤抖:“上官七戒,你越来越能说了?你把命卖给我?谁要你的命!你的命值几个钱!”
“我的命不值钱,只要你认为值得杀。”
“闭嘴!”
“我在你眼里就是个肮脏的男人,你要杀这个肮脏的男人,别怕弄脏自己的手。”
“住口!”JESEN向前进了进,枪管已经低在夙的胸口上,并且继续往衣服里欠,如果不是冬天身上的衣服够厚,坚硬的管壁顶在胸骨上,和钝物击打没有两样吧?
“我以前觉得你很单纯,但你其实一点也不单纯!你很会利用你这张脸,还有假装冷冷淡淡,引我哥上钩!哥哥确实吃你这套,他身边有得是女人,却只在乎你一个!因为他觉得得不到你,所以就越来越在乎你!”
“上官七戒,你很聪明!你知道我哥喜欢什么样的,你都快把他迷得神魂颠倒了!你……你……你攀上我哥什么!你图什么!你到底想得到什么!”
夙不想解释,他的事人尽皆知,当年被格斗协会终生禁赛时,他的臭名就传遍大街小巷了。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他和男人搞上了,都骂他淫…秽肮脏,下面那张嘴饥不择食,都笑他糗事曝光,自食恶果。他进入军队,以为换个地方能重新开始,但是他太天真了,部队里的消息比外面传得快,到处都是讥笑他的嘴巴,甚至想凌…辱他。但是那些人打不过他,唯一能压制他的人,结果把他禁闭了一个月,玩弄了一个月,毁了他的自尊和人格,彻底让他变得污秽不堪。
其实那时候,他就知道自己恨不了司徒空,别人都不知道他搞上的男人是谁,他心里记得清清楚楚,却笑自己最恨的不是被司徒空硬逼上床,而是……被他抛弃。
被丢掉的感觉,比什么都深刻地留在他心里,也赤…裸裸地告诉他——他在乎那个抛弃他的男人。
如果可以恨,他所受的一切也不会觉得那么痛苦,如果可以单纯地恨,他的人生可以为了复仇,为了杀死司徒空而变得简单明了。
爱亦无果,恨亦不能。
承认了自己确实自食其果,自作自受,所以,他从来没有去解释过什么,别人不会相信他,他自己也没有办法去为自己辩解。
但是,面前站着的,是和那个男人有着一样颜色的眼睛,自己曾深爱过的女人,他其实想笑,大声地笑,他上官七戒这一生怎么就会这么荒唐!
他眼睛看着JESEN迷人的脸蛋,欣赏着她眼里痛恨自己的目光,他发现自己不想对她发火,只是忽然有了想为自己澄清一切的冲动。
于是,他开口说:“我认识你们司徒家这对兄妹,我的日子就没好过过。你有眼睛,你自己为什么看不到!你问我图什么?哼……”
夙迅速地脱去了上衣,他这一年半中穿得最多的野战服、马甲、背心,他让自己的上身暴露在JESEN的面前,让身上的每一道伤疤映在这个不相信他的女人眼中。他的脸好看,但他的身体很难看,以前在预备营里人人都想凌…辱他,但现在,没有人会愿意碰他,他们都像JESEN一样下意识地往后退怯,就连半年前,司徒空亲眼看见时,也是同样的反应。
他确实还有血,有肉,但他有得最多的是伤!褪不掉的伤!它们会陪着他一生一世,直到他死了,身体进了焚尸炉,才能把他的一切全部烧干净!
他冷冷地笑着,说:“你说我图什么?我图这一身的伤疤吗?里面有被刀捅伤割伤的,有敌人的子|弹打穿的!有被炮弹炸伤的,还有战斗机器那种玩意一针一针扎出来的!谁逼我来这种地方?谁害我在战场上天天和别人杀得你死我活!不是你们这对兄妹吗!难道会有人不要过太平的日子,就喜欢整天不是杀了别人就是被别人砍,过这种有今天没明天的日子吗!!我得到了什么?你说我得到过什么!”
JESEN的眼中是被震撼了的惊愕,和当初司徒空见到他身上的伤疤时有那么点像:“怎么会有,那么多……”
“不算多,至少我还能动!”夙咬牙切齿说的时候,心里有一点恨。
JESEN被他的气势压了下去,怔怔地流出了眼泪,嘴巴却还是骄傲地抿着,就是不肯点头承认:“你、你怎么不说这是报应!你勾引我哥,你看他有钱有地位,结果事情败露了,这是你的报应!”
“报应?!我做了什么要遭这样的报应!你也不想想你哥是我这种人能摆布的吗!”
“住口!”JESEN怒吼一声,眼中迸出厌恶,“你干了那种事,还理直气壮的吗!你这种不要脸可以被男人上的家伙,恶心!肮脏!下流!”
“我下流?!我下流,你和你哥就是流氓!”
“你!”
“你哥有钱有势,从来都是想玩谁就玩谁,玩完了就一脚蹬开,你难道不知道?你忘了吗,我当初给你打的电话,问你借钱付医药费,你有想过我为什么会住院吗!我们好歹谈过一年多,我有问你要过一分钱,有求过你一件事吗!我为什么会打电话给你向你低声下气?我知道你这个司徒家大小姐,脾气刁蛮任性,根本不可能帮我,我还干嘛厚着脸皮来问你要钱?”
“你……”
“我那时候走投无路,你知道吗!我那时候背了一身的债,你知道吗!我有多少积蓄,你那时候应该心里清清楚楚,我都把钱用在哪了?不都是付了医药费吗!我断了两根肋骨,现在都没复原过,这是谁害的!我当初打电话给你哥,你知道他说什么!”
“住口!我不想听!”
“你哥说他对我的身体没兴趣了!如果我有本事让他对我迷得神魂颠倒,我还至于落到这个地步吗!他上次断了手臂时,根本就装得不认识我!我跟他上过床啊,上过床!他对一个和他上过床的男人能忘得这么干干净净吗!因为他,我一辈子都不能再上格斗赛场,到底是谁骗谁的感情,谁毁了谁的人生!我这一年的日子怎么过的,你们知道吗!”
“住口!”
满是崩坏气息的狞笑映在夙的脸上,有一种凄美,他狠绝却也苦涩地咬住了牙根:“是啊,我们当初是有过那么一夜,谁侵犯了谁根本不用在意,两个男人嘛,谁也不会吃亏,对吗?哼……你认为我不要脸,被你甩了之后又去勾引他?我很贱,我很下流,是吗?我凭什么本事能勾引得了你哥哥?我脑子有病才会勾引他,我骨头都快被他压断了我还跟他干那事,听他说那些个狗屁不通的话!我被他抱了,被他强迫,我还很开心吗?我想反抗,但是我动不了,你知道吗!你哥哥做过点什么事,你了解吗?还是你根本就只想袒护他?他那时候在床上说了什么,你能想象得到吗?为什么事情会败露,你又知道吗!”
JESEN憋足了一口气,两眼相瞪:“我不管他说了些什么,你自己要相信,这能怪谁?他为什么不和别的男人上床,就找了你?你刚和我分手不久,就和我哥上床,难道你想说这是巧合?难道是我哥欺负你?!”
夙咬牙:“难道是我欺负他吗?!”
“我怎么知道!”
“那你想知道什么!知道我为什么和你哥上床?还是你想要我陪葬?!你想要我的命,你开枪就是了!我不怪任何人,只怪我自己倒霉!有些事过去了我根本不想再想起来,谁知道又会碰到他呢!谁知道他会莫名其妙断了只手呢!谁知道他到底脑子里在想什么,明明什么都不承认,却说一切都是为了我!现在居然又说……又说……去他|妈|的混账!”
“够了!他都已经死了!你还这样骂他!你想争论什么,证明什么!!你要证明你自己是清白的吗?你是被他强迫的吗?你才是受害者吗?!但是你还活着,还站在这,可是哥哥死了!”
满腔的愤怒终止在JESEN的一声咆哮中,满房间里都是沸腾的空气,以及一声一声交错重叠的粗重喘息。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像是被投放了一颗原子|弹,瞬间炸得支离破碎,核反应迅猛地扩散,那种催灭的力量没有什么能阻挡,直接就可以让人毫无痛觉地死去。
但是骤然停下时,才发现心肺已经疼得让自己快要昏死过去,万念俱灰的绝望在身体里的每一根血管中冲刺,散布,从肌肤的毛孔里溢出来,从身体到心灵到灵魂都在颤栗!
是的,他还活着,司徒空死了。
夙绝望地别过头,咬牙切齿忍下呼之欲出的眼泪:“对不起,我——”
“你说了那么多又能怎么样……”JESEN低着头,不再看他,微微颤抖的双肩努力地想要挺直了,维护着她一贯的骄傲自我,可是泪已成行,用来俘虏人们心魂的声音在啜泣中颤抖,“哥哥……已经什么都听不到了。”
在这之后,JESEN只是低声地哽咽,再也没有说出话来。
而夙的脑子里反复回想着最后一句:他……什么都听不到了。
他抬高头,不让眼泪落下来,用力含住了眼眶中的湿润,伸手去摸房门:“对不起,我出去冷静一下。”
他逃也似地让自己从门缝里钻了出去,干脆地关上门。
奢华的房间里,此刻,只余留下寂寞,刚才满脑子都轰轰的,现在安静了,才让JESEN想起,上官七戒这是第一次对她大吼大叫。这个男人在她面前从来没有怨言,可是今天却吼得像个疯子,让她开不了口。
她记忆中的上官七戒是个有点懦弱的人,穷光蛋一个,寒酸、唠叨、对于梦想单纯得可笑,对于她千依百顺得就像她养的一条狗,没了她就活不了。
现在,这条狗终于学会了咬人,终于会反抗她,违逆她,终于不再忍气吞声,受了气会发泄出来了。
过了很久,她擦干了眼泪,也不知是为什么,就把房门打开了,木纳地走了出去,却看见上官七戒在地上,缩得跟个受惊的小刺猬似的,居然……哭得比她还伤心。
这个男人啊……
“你哭什么,你有什么好难过的,你又不是他什么人,你……不是讨厌他么……”
上官七戒没有回答她,因为这个男人已经哭得说不出话来了。
这个满身都是伤疤的男人,好像可以毫不犹豫地杀人,可是她哥中枪倒下时,他在哭;医生宣布她哥死亡时,他在哭;别人把她哥放进棺材时,他远远地躲开去,还是在哭。
现在,仍然在哭……
他有那么多眼泪可以流么,他就那么伤心么,他……
“喂,你知道么……”懒懒地蠕动着嘴巴,在潜意识的唆使下,话就这么鬼使神差地蹦出来了,“我哥为你写了很多很多的歌……我唱的那些歌,都是他为你写的。”
丢下这一句,JESEN呆呆地又晃进房间,拉上门,把泣不成声的家伙留在了走廊上。
【070】
没过几天,连相柳在督厅办公室接到了小妖的电话,这天早上由于湘河水利堤坝施工地被前一夜的大雨冲击而塌方,影响了他所支持的莲芝城南郊工业开发计划,对于马上就要来到的参议员选举,这是一个不小的负面影响,连相柳的脸色本来比平时阴沉几倍,但是接了电话不到一分钟,脸上豁然明朗了。
“喂?请问,是连相……呃,不,连总督是吗?”
“是小妖吧?”听见青涩而爽朗的声音,连相柳不禁心里都柔软了,语气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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