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息缩了缩脖子,心想着看不出公子也是个懂得享受之人哪!呵呵……儿子会享受,老子生什么闷气?
夜息打听之后,发现颖言说的那些菜名只有一家叫‘浮云楼’的酒楼还算具备,于是三人暂且在浮云楼歇息。
在宇文靖的注视下,胃口不佳的颖言只能装模作样的、很努力的吃。明明碗里还对的满满的,宇文靖还是不断的夹菜过来,并嘲讽他道,“过了今日又得随我们啃馒头,真是委屈了大公子啊”,就这样说得颖言塞进嘴里的饭菜吞也不是吐也不是,闹了个面红耳赤。
于是,一桌三人,吃的最开心舒畅的,非夜息莫属……
用完饭,天色已晚。宇文靖嘱咐颖言早点休息,三人便各自回了房。
颖言躺在床上,心慌难安,辗转了一阵,还是坐了起来。父亲似乎对他布置的防守很有自信,所以竟放任自己一个房间?还是,认为自己不会再逃离,抑或…不敢再逃离?而其实,除了满心的不舍与愧疚,他心里,什么也没想……
院墙外,伏着几名黑衣男子。眼睛不动分毫的注视着里间小屋的门。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有一名麻布衣衫、戴着圆头小帽的小厮敲开了那扇门,送进去一盆热水,出来的时候,被一只手拉进了一处黑暗的角落。她吓得浑身打颤,不料那人只是仔细的看了他几眼,便放他离开了。
那扇房门,便一直平静安稳,一直到两个时辰以后……
这个院子大约有十来间客房,到了真正休息的时刻,院子里短暂的忙碌起来,进来许多穿戴与之前小厮一般的人,给个房间送水。人影来来回回的穿梭不息,晃得人眼睛酸痛,映像重叠。几乎看不清那扇门打开那扇门合拢……
“糟了!”其中一名看守的黑衣人突地一声低喝,原本以为的再平常不过的景象,几乎每个客栈酒楼都是如此,到了一定时刻就有小厮端水送茶的,可是……“快,立刻下去拦住每一名小厮,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位,我去通知侯爷!”
刹那间,整个院子乱成一片。飞出数个身着黑衣面容冷峻的男子,堵住了在场小厮们的去路。
………………
等宇文靖与夜息赶到之时,黑衣男子们已拦住了数十名小厮。
“蠢货!”夜息扬手掀翻那名前来报信的男子,“竟然这么容易就让公子逃走,一群废物!”
倒地的男子跪地,却是微微有些委屈不甘,首领都未察在场小厮的面孔,怎知公子一定已经逃了?要知道从他反应过来至今,应该没有任何人能够趁乱离开才是。
“你以为等着你们反应过来,公子他还能留在这儿等你去抓!”看出他的疑惑,夜息几乎咬碎了自己的牙,转身单膝跪地,对着宇文靖抱拳,“侯爷放心,属下等立即去追查公子的下落!”
扬手,让手下放了那群显然被利用了的小厮,夜息果断的带上几人越墙而出。
“你,带着其余的人下去吧。”宇文靖疲惫的挥了挥手,我终究是,太相信他,抑或……太相信自己了?以为这些天以来,你对我的误解已日渐消除,却不料,那只是我一相情愿的想法。
所以,如此轻易的,让你有一次从我身边离开,不愿给我一次做个好父亲的机会……
第61章 风流风逝
风过肃杀;翠竹林一片静谧。
“夺夺夺”三声,暗器破空的声音,带起凌厉的风声。
黑暗中,一道人影轻身跃起;不费吹灰之力便避了开去。不远处的翠竹之上,留下三点寒芒。月色下;泛着幽异的蓝光……
“呵……千方百计将我引来;却用这玩意儿招待我;真真是令人伤心哪!”笑嘻嘻的声音随之响起;人影翩然落地;负手而立,姿态悠然随性。
“黑衣卫首领夜息,果然临危不惧;极具胆色,在下佩服,佩服!”一人自林后闪出,手执竹笛。一袭白衣,身形秀逸挺拔。
“啧啧…看身形还真与我家公子有几分相似…”夜息一边像模像样的打量着来人,一边毫不吝惜的称叹。这个人只是在自己眼前一晃,便成功吸引了自己的视线,然后…让自己心甘情愿跟到了这片竹林。
真是……煞费苦心呢……
白衣人微笑,温文尔雅。“要引夜息来此,只得出此下策啊。”白衣人环顾四周,“此处竹林到处埋伏着精准的弓箭手,而且,你的脚下随处都可能有机关,一旦踩及,林中就会布满瘴气……或许这会儿认个输服个软,我可以代表主子给您个痛快呢!”
夜息咬着嘴唇乐,“真是对不住,我夜息的心里从来没有认输服软这几个字……”他说完最后一个字的刹那间,身影忽然毫无征兆的拔地而起……
“嗖嗖嗖……”破空划出的箭声雨点一般激射而来,夜息身形犹如鬼魅,招式变幻间已是挡下一轮箭雨,一个欺身上前,人便晃到了白衣人身前一米处…夜息唇角邪魅的笑意点点,落地,身子微微前倾……
白衣人却是纹丝不动的站在原地,冷眼看着夜息落地后林中喷洒而出的黑色烟雾……
“我们什么时候离开这里?”浮云楼内,楚夜脸色臭臭的问道。
“明天一早。”颖言好脾气的回答。混乱之际,扮成小厮成功摆脱黑衣卫的监视,然而,谁也没料到他们还是在浮云楼内住了下来。
“还是舍不得你父亲?”楚夜望着他眉间的神色,挑眉继续问道。
颖言毫不迟疑的颔首,继而笑意苦涩,“舍不下也没法子,我注定不是他希望拥有的好儿子。我只想着能多陪着他一会儿,他不知道也无妨……”
“可是你就这么跑了,宇文侯爷不还是会抓你回去?”
“他不会。”颖言缓缓站起身,“我这次的举动一定伤到他了,他那么骄傲的人,必定…不会再来找我。”
“让你安下心来也好。”楚夜啪的转了个身,目光投向窗外,“非默去安排离开的事宜,等天一亮咱们就立刻走。”
“好。”颖言淡淡而笑,心里却禁不住涌起一阵怅然若失的感觉……就这样吧,父亲,颖言……再不会惹您生气了……
“首领,首领……”
黑暗中,有人不断的呼喊,声音急切,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
啊…安静一会儿好不好…我好累了,全身都好痛,让我休息一会儿,只要一会儿,就好……
“首领,您醒醒,醒醒好不好?”稚嫩的嗓音,哭腔中带着孩子气。一只手不停不停的晃动自己的身体。
“咳咳……”真的痛得受不了,夜息剧烈的喘息,一声咳,点点血沫喷薄而出,飞溅在一众黑衣卫的眼前。
他们都是在战场上勇猛厮杀的男儿,本该至死心如铁。然而眼前首领浑身浴血的模样却让众人一个个红了眼眶,年纪尚小些的早已泪流满面。
“首领,我们回侯爷那儿,我们回离国,我们还要一起并肩而战……”年轻的黑衣卫小心翼翼的将夜息的手搭在自己肩膀,微一用力便要将他背起。
‘磕啦’,清脆的断裂声。
“呃…”抑制不住的惨呼在脱出口的一刹那变成了闷哼,他这才惊觉首领右腿腿骨处插了一支长箭,贯穿了整条大腿。剧烈的疼痛之下,首领额上冒出的冷汗混着血水不断的滑落,然而即使是这般的痛楚,他却依旧未醒。
“无论是谁,属下等一定会替您报这个仇!”咬牙,立誓。一众黑衣卫跪地。
踏着一地的鲜血,众人心内沉痛,怀着蚀骨的痛,铭心的恨,缓缓离开。
以一敌百,黑衣卫的首领夜息,在这片嗜血的竹林里,一个人闪避着漫天长箭,浓烈的毒气,摄人心魄的‘音杀’之术……直到他的属下们收到讯号赶来,他已浑身浴血……自然,在他面前,那些敌人也讨不到什么好处……重伤白衣领头人,杀他近百名手下……这一战,足以震惊仓皇逃离的白衣人,足以使这些源源不绝的刺杀者惊惧!
“右腿腿骨断裂,内腑重创,且中了毒气,这位爷怕是……”
坐在夜息床边,宇文靖看着他惨白惨白的脸,回想起大夫的话,只觉浑身冰冷。从头到脚的战栗……夜息,自十三岁起就跟着自己的少年,永远挂着他那玩世不恭的笑意…身为镇守一方的侯爷,没有人敢与自己开玩笑,只有他从不顾什么身份,什么背景,肆无忌惮的对自己笑闹……在数十年的相伴追随中,早已将他视为自己的亲弟弟。对儿子们不曾有的放纵似乎都用到了他的身上。而立之年已是堂堂黑衣为的首领……一直以来,夜息都是他的骄傲!只是……他从来没有对他说过,从来没有……
宇文靖之间冰冷,抚上夜息断裂的腿骨处,那儿,缠着厚厚的布条,血却还是掩不住的往外流,浸染了整块白色的布条。眼中涩涩的,夜息…一直是个骄傲的男儿,会忍受得了断腿的打击吗?自己运功逼出他体内的毒气,可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醒……
我不该,我不该带着你一起来麟国…为了找那个逆子…
那个逆子……宇文靖眼里倏地冰冷一片。如果不是他,他闹出了那么多事,夜息怎会变成如今这个样子。那个……逆子呵……我不会,这一次再不会原谅他……
“非默,这马车是不是太张扬了些?”晨光微露,阴沉沉的天却仍是有些压抑,楚夜看着眼前装饰豪华的马车,不由疑惑。
“是公子吩咐的,他说扮成出游的富家子弟最不容易引起怀疑。”非默躬身答话。
颖言收回望着浮云楼的目光,回头已是一脸温和的笑容,“小夜就索性当一次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好了。”
“哼,小爷可不稀罕!”楚夜嗤之以鼻。却是毫不拖延纵身跃上马车。
“宇文侯爷他们还未离开?”临上车前,颖言还是忍不住停下来问道。
“公子……”非默眼中划过一丝犹豫,然很快双眸已是一片平静,“这会儿天还未大亮,宇文侯爷怕是打算待会儿再走。”
颖言转过身来,“非默有事瞒我?”他的笑意还未敛去,依旧温和的样子。
非默沉声片刻。南楚,他的主子曾经说过,要让公子放下一切他所挂念的东西,只有让他真的解决所有的牵挂、疑虑……想到此,他紧抿的嘴唇终是一松,叹了口气,“公子,属下昨日打探到,夜息大人受了重伤……”危在旦夕这四个字,他终是没能说出口。
然而只是如此,颖言已经僵立在了原地,唇上血色尽褪……
短暂的寂静,颖言笔直的朝浮云楼奔了进去。孱弱的身体在那一瞬间似乎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非默甚至还来不及回过神,公子早已不见了人影……
作者有话要说:虐啦虐啦!
夜息!接下来,是言儿……
第62章 何为舐犊
“公子;侯爷不愿见您,请您离开!”
剧烈喘息着冲进宇文靖的院落,却被表情默然的黑衣卫拦了下来。
颖言额角依稀可见的汗珠,却不是奔跑所致;而是内心无限的恐惧与担忧充斥着他的每一个细胞……他认得出,眼前阻拦他的人是夜叔最得力的手下;曾经夜卫自己的事奔忙过……“求求你;让我进去看看夜叔;!”颖言对着他深深地弯下腰;极力克制着身体的颤抖。
“您不是已经走了?”黑衣卫冷漠的看着他;丝毫不为所动,“侯爷他不会再见您,不正合了公子的心意!”
“我……”颖言眼中酸涩;心底升起浓浓的愧疚之感。良久,他走到院子中间,直直的跪了下去,“那么,拜托你帮我告诉父亲,颖言在这儿跪着,一直等到他肯让我见夜叔。”
“哼!公子这是做什么,这儿是酒楼,每日人来人往的。”黑衣卫嘲讽,“您要是不怕丢脸,属下想侯爷也不会在意。”
说完,他的身形一晃,隐入黑暗。只留颖言一人,孤零零的跪在院子里。
晨曦时分,院子四处的花草之上仍带着些许露水,寒气依旧很重。颖言默默挺直了脊背,跪在冷意透骨的地上只一会儿,膝盖就如万蚁嗫咬一般,疼痛细细密密的扎进去,冷汗便肆意的流满了整个额头、脊背……他的目光带着几分游离,不复清澈,不复温和,僵直的身子一动不肯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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