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她起步的地方离九眼楼就不远,不到五公里的路程,所以她在日落之前还是爬到了九眼楼,站在九眼楼上,向远方眺望,心里顿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豁然开朗。
古人云,站得高看得远,到真是这样,站在这九眼楼上,的确看的很有,而脚下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无比的渺小。
她把身上的登山包放下来,喝了点水,再次站起来回头眺望,曾经走过的路,已经逐渐的消失的暮色中再也看不见了。
夕阳西下,把整个壮丽的河山都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红色,巨龙在脚下无声无息,天地间万籁俱寂,唯有她一人站在这里。
可是她却并不感到孤独,只是心胸愈发的清明起来,站得这样高,看得这样远,天就在头顶,地就在脚下,可是——
她却觉得自己是那样的渺小,渺小得几乎可以说是微不足道。
没有再往前走,她靠着九眼楼坐下来,从登山包里掏出辰轩留给她的东西,手轻轻的抚摸上去,低语一声:“辰轩,我们终于爬上九眼楼了。”
一阵风吹来,掀开那本厚厚的相册,像是颜辰轩在轻笑出声,她心里猛然间就觉得无比的轻松起来。
辰轩肯定听到了,她心里这样想着,用手轻轻的翻开这本相册,其实里面都是她的照片,当然还有他的照片,他们一起的照片。
那些个照片,有她在学校时和他一起主持节目的,有她在滨海和他一起去采摘草莓的,更多的,是五一时,他和她一起来徒步长城的,因为那个时候,辰轩带了相机。
最为感动的一张,是她和他靠在古老城楼墙根,太阳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有种从此天荒地老一切静好的感觉。
她即刻掏出手机来,给自己拍了一张近照,然后微微一笑,轻声的说了句:“辰轩,等回去我就把这张照片发给你,你以前的邮箱我还记得哦。”
把相册放开,这才看见一个厚厚的笔记本,她的手放在笔记本上,刚要翻开第一页,却在翻到一半时又合上来了。
她已经把辰轩的心愿完成了,她带着他的照片爬上了九眼楼,这就足够了,其它的,就让其永远的尘封吧,不想去开启,不要去开启。
她用手在雪地上挖了个很深很深的坑,把这本日记放了进去,然后再用泥土把这本日记深深的埋葬,永远的埋葬。
相册依然装进登山包里,夕阳已经完全的西沉了下去,天空暗淡了下来,只是因为地面上都是雪花,倒是能发出一丝丝的银光。
她转身朝山下走,上山容易下山难,尤其是这样的雪地,下山就比平时要困难了十倍都不止,她的手里拿着探路棍,一步一步的朝山下艰难的前行。
夜深越来越深,茂密的树林根本找不到路,徒步者最大的忌讳,是不能夜间徒步,可是她不想呆在九眼楼上,虽然登上包里有睡袋和干粮。
她不想呆在那样一个地方,她怕自己多愁善感,她更怕自己晚上睡到半夜会抑制不住的爬起来,去挖自己埋葬了的那本辰轩的日记。
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每一步都不敢冒险,总是用探路棍把那些个地面戳了又戳,确认地面是安全的才敢迈出步子去。
这样小心翼翼倒也不失为一种菜鸟的徒步行为,只是前进的效率就大打折扣了,她用了整整三个小时的时间,直到晚上21点,还才下到半山腰。
手机是在这个时候响起的,因为四周安静得只有动物和虫鸣的声音,所以手机即时在登山包里,那声音依然是清晰可闻。
半山腰上的路非常的难走,她其实不怎么想接电话,可是想了想,又怕是东子打来的,因为那家伙关机很久了,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突然打电话给她。
她找棵大树下站稳,这才把登山包取下来,掏出还在不停的响着的手机一看,结果是雷廷俊打来的。
“喂,”她刚张嘴喂了一声,就有两片雪花落进嘴里,呛得她又咳嗽了两声。
“子心,你在哪儿呢?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雷廷俊的声音传来,在这万籁俱寂的天地间,显得格外的清楚。
“我在——”子心朝四周看了看,“外边呢,刚才没有听到。”
“哦,”雷廷俊应了一声,倒也没有再追问她在外边做什么,即刻又说:“是这样,我帮你弄到了一张机票,明天下午14点飞成都,你可以赶回去和外公过年了。”
“谢谢,谢谢你,雷廷俊!”子心连忙道谢,能在这个时候帮她搞定一张机票,也的确是能人了。
“别谢我,其实也是一个在北京比较有势力的朋友给弄的,”雷廷俊在电话里笑了一下说:“子心,其实你就是太清宫了,一张机票,陆振东随时都可以帮你搞定的吧?”
子心微微一愣,陆振东的确随时都可以搞定,可关键是她找不到陆振东了,因为他的手机已经关机很久了,不知道要关机到什么时候。
挂了雷廷俊的电话,她长长的吐了口气,既然机票搞定了,那她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回去的,因为明天要赶飞机回成都。
终于又走了近一公里的路程,半山腰间看见一盏昏黄的灯光,这于夜间走路的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灯塔,而且她的确是迷路了。
即刻走上前去,幸亏这户农家还没有睡觉,正在听收音机,她即刻把自己迷路的事情告诉了他们,然后小心翼翼的提出请求,看能不能想办法把她送下山去。这户农家非常的热心,家里的阿姨还煮了碗热腾腾的鸡蛋面给她吃,那两颗鸡蛋黄澄澄的,比超市里的鸡蛋明显的要好吃很多。
农家的大叔五十岁的样子,说这里下山是有一条山路的,因为他每个月都要下山去买油盐肉洗衣服等生活必需品,所以知道路怎么走。
有农家大叔的带路,行程明显的快了起来,而且农家大叔还把她的登山包给接了过去帮她背,说这样走得快一些。
的确快一些,只用了两个多小时的样子终于走到山脚下了,子心掏出一千块钱来递给农家大叔,连连说谢谢了谢谢了。
农家大叔只要两百元,说两百元就够了,可子心坚持要给,说那阿姨都在咳嗽,说话时还气喘,想必是感冒了,让大叔给阿姨买点药带回去。
山脚下有租车的,可明天是大年三十了,很多人不愿意跑北京市区那么远,有人愿意跑的,不过价格高,而且还说要等明天早上。
明天早上时间来不及了,子心连夜要走,于是价格再度被抬高,最终高价租了一辆面包车,然后连夜上路。
幸亏到镇上就有高速,子心又答应给高速的过路费,于是行程也就稍微的快了起来,到北京城时,是早上8点钟的样子。
子心回到自己的四合院,把登山包放下,脱下身上的衣服,顾不得去整理那个登山包,首先是去洗澡换衣服。
收拾行李,把该带的东西都带上,检查了一下自己的证件,然后把这座古老的四合院给锁上,这才朝胡同外走去。
虽然是大年三十天,不过出租车和公家车依然在出行,所以她依然很快就拦了一辆出租车,然后说了陆振东公寓楼盘的名字。
陆振东在北京住的地方应该很多,但是她就只知道这么一个地方,因为她在这里住过,所以她也就只能来这个地方。
从滨海回来后,陆振东的手机就一直处于关机状态,她一直联系不上他,而他和她在一起时,每次都是他来找她,所以她根本不知道去哪里可以找到他。
纯粹只是想碰碰运气,因为大年三十天,陆振东来这里的机会可能不大,不过除了这里,她没有第二个地方可以去碰运气。
运气果然不好,陆振东公寓的门紧闭着,她按了门铃,可门铃一直响一直响,就是没有人来开门。
她在门口的台阶上坐了会儿,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她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就不理她了,而她的手上还戴着他在白塔寺买的开了光的佛珠。
她想把这个东西送给他,不管他以后还理不理她,哪怕是见了面,当不认识她,可她依然还是想要这个他曾心心念念的东西给他。
只是,她开不了他的门,因为那串钥匙在她去北川时就放在了他的家里,当时并没有拿走,而她从北川回来后就没有再来过这套公寓了。
一直等一直等,终于等到了11点,她是下午14点15分的飞机,所以没有时间等了,不得已,只能起身离去。
雷廷俊给她说在机场用证件换登机牌就可以了,还真是,而且意外的还是头等舱,她倒有些佩服起雷廷俊来了,居然在如此紧张的时刻,还能帮她搞来一张头等舱的机票。
大年三十的飞机没有晚点,子心是上飞机前给外公打的电话,告诉他傍晚到成都,让他在家里等她就好了,她到时打车回去。
可外公依然还是来机场接了她,看见她的那一刻,外公眼里咀满了泪水,拥抱着她的时候直说:“我差点以为是红梅回来了。”
子心的鼻子一酸,妈妈的去世给外公的打击太大,所以外公这么说,她是一句话都不敢说,只是拉了外公的手,轻声的说了句:“外公,我们回家吧。”
刘长江点点头,和外孙女一起走出去打出租车,大年三十的街头空空荡荡的,很多人都忙着团聚,所以街头的车很少,尤其是这个时候。
外公的家在市区,这是老外公留给外公的,其实以前是典型的四合院,后来被政府占了,然后给了这套三室两厅,面积挺大的,165平米,按照现在人的标准,也算豪宅了。
刘长江平时一个人住这里显得特别的冷清和孤寂,所以子心回来他格外的高兴,晚饭是他亲手准备的,当然也都是四川的风俗,腊肉香肠什么的。
四川人过年不讲究吃饺子,所以子心也没有包饺子,只是和外公一起把饭菜端到了餐桌上,摆上了四双筷子。
这是习俗,逢年过节的,都要先请过世的亲人回来吃饭,等他们吃了再吃,这个规矩大约五分钟的样子。
子心从小就懂这些个规矩,于是把碗筷摆好,就站在餐桌边默默的念叨着:外婆,妈妈,今晚是大年三十,我和外公一起团年,你们也赶紧回来吧,我们都等你们吃饭呢。
五分钟后,子心才请刘长江出来,爷孙俩坐在餐桌边默默的吃饭,电视里放着春节联欢晚会,可谁也没有心情去看。
一餐饭吃的很慢,年饭年饭,就要吃得久,讲究的家庭还要从今年吃到明年,也就是要吃到零点钟声敲响,新的一年到来为止。
不过子心和外公倒是没有吃到那么久,子心只不过把剩下的饭菜都用保鲜盒装起来,放在冰箱里留到明年吃。
因为家里只有他们俩个人,于是子心就不好意思先去睡觉,陪着外公一起看春晚,虽然并不怎么好看,不过总算可以打发时间。
零点的钟声敲响,子心才给外公烧了洗脚水帮他洗了脚,然后让他先去睡觉,而她自己却把房间里收拾好了才去睡觉的。
新年都是一样的,大年初一很多人去烧香拜佛,可外公不信这个,而她也不信,所以他们俩没有去,刘长江带她去记忆中的地方转了转。
只是二十多年的改革开放,原来的城市已经是面目全非了,刘长江再也找不到记忆中的那些地方,所以也就特别的惆怅。
是大年初二去的北川,四川人流行从大年初二拜年,而且也流行给过世的亲人拜年,所以大年初二,秦子心就带着外公去北川,给已经过世的外婆拜年。
北川依然还是一片废墟,到处都是临时安置房,子心的外婆就埋在当年他们家对面的山坡上在,所以他们直接去了外婆的坟前。
子心按照规矩摆上了刀头,一只煮熟的鸡和一些水果糖果,插上蜡烛点上香,又把买来的冥钱烧了。
曾经的家现在依然还是废墟,刘长江说政府已经登记了会补助,以后建了房子会分给他们一套的,可是,他不想要。
子心知道外公为什么不想要,因为外公想要自己重建过去的这栋楼这个小小的庭院,在这里,有他和外婆四十多年夫妻生活的回忆,而这些回忆是他的精神支柱。
“外公,重建的工作就交给我吧,我在考教师资格证,下年回北川来支教了,到时我们俩就可以住这里了。”子心看着一脸神伤的外公,赶紧安慰他。
“你要回北川来支教?”刘长江望着自己的外孙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然后嘴唇颤抖着又说:“子心,你不是已经考到了西班牙的翻译证了吗?你应该去大城市发挥自己的特长,北川没有你的用武之地。”
“外公,西班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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