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是人吗?谁把他们当人了?除了要他们喊“毛主席万岁”,要他们斗私批修,还给了他们什么?
……。
黄天不负苦心人,阿发阿兰终于拿到结婚证了。
幸好阿发那拉板车的工作没被别人顶了去,他们三个人两部板车继续在为生活奔忙,赚钱吃饭穿衣过日子。
阿兰新生活就是这样令人心酸地开始了。
有的读者可能会说,阿发和阿兰他们能有爱情吗?没有爱情他们能幸福吗?
我确实不晓得他们是不是有爱情,不晓得他们是不是感觉到幸福。也许他们根本没有想到什么爱情呀,幸福呀,也许他们只是想能吃饱饭,能互相有个依靠,能安安心心过日子就心满意足了。
可能还会有人说:阿发这人四十多了,还讨个十八岁的大姑娘,真是老牛吃嫩草,太缺德了。
这回你说对了,牛也喜欢吃嫩草嘛,再说这又有什么不得了!有什么了不得呢!我看你是咸鸭蛋里找淡(蛋),白费心吧。
几个月以后,我在电影院前见到了这对苦难夫妻和阿珍三个人,他们准备看新近上演的电影《甜蜜的事业》。阿兰的肚子显得有点大,三个小民要变成四个小民了,四个人可以组成两个相互支撑的人字,该是从字了。
但愿从此有属于小民的“甜蜜的事业”,但愿从此再没有人打扰他们。 。 想看书来
新生命
在一家简陋的小卫生所里,用白布隔着一间产房。阿兰躺在产床上不停在###,阿珍在一旁给她按摩,阿发握着她的手,想帮忙她却又无能为力,只能用安抚的眼光看着她。这目光确实能传递勇气,阿兰的脸色渐渐地变好。
一个穿白大挂的女医生,若无其事地坐在一旁嗑葵瓜子,地上落满了瓜子壳。她看了看手表,终于起身了,拍拍手上的瓜子渣,将地上的瓜子壳扫在墙边,在水龙头下洗了手,又看了看产妇,转身对阿发阿珍说:快生了,只能留一个陪她。指着阿发说,你出去。这医生说话有点像下命令。
阿发点头答应着:我就出去,你多操点心,麻烦你了。
经过漫长的等待,传来阿兰再次哼喊声,接着是孩子的啼哭声,再后是阿珍的声音:是男孩。她这是给在外面等候的阿发通气。
卫生所的人,在孩子出生证的新生儿姓名栏,规规矩矩填上“谢鹏”两字,这是阿兰给取的名字,希望儿子将来像大鹏鸟一样飞翔。他们商量好,如果是女孩那就是谢慧,希望女儿聪慧。
一小挂鞭炮把这个家庭的小小民迎回家,鞭炮声震得小生命的眼睛一闭一闭,头也一扭一动的。
阿发小心地放下板车,阿珍接过产妇手中的孩子,阿发扶着阿兰从垫着棉被的板车上慢慢下来。
左右邻居闻声赶过来贺喜添丁,阿珍从床铺下的一个瓦坛里拿出珍藏的一小包花生待客。客人们谨慎地礼貌地拿一个两个,谁都知道这东西的珍贵。
……。
阿发的餐桌,一家人就着一碗青菜下饭,阿珍端过来一碗猪肉萝卜汤,里面只有七八小它肉,大部分是萝卜。碗放在了阿兰的面前,这是为生孩子供应的五两猪肉,居民已经有大半年不知肉味了。阿珍刚搁下汤碗就立即发誓:我如果吃一口,就会立即死掉。
阿兰实在不想一人吃下这特别珍贵的肉,环顾左右的母亲和丈夫。
你是喂奶婆,你不吃,阿鹏吃什么?你总不会要我也睹咒吧。阿发催促妻子吃。
阿兰含着泪水夹了一它萝卜,阿发夹了一它肉放在她饭碗里。
……
吃晚饭的小方桌上,阿发在说着当天听到的消息:听说有的地方禁止养鸡,说是浪费粮食,是资产阶级思想,谁养了鸡,别人都可以抓了杀了吃。
万万没有想到,在神州大地上,资产阶级思想竟会如此“猖獗”,连小小的鸡儿也被传染了。
阿珍听到这消息着急了,马上搁下饭碗,就把原来搁在门口的鸡笼挪到了自己床铺下,她要保卫阿兰阿鹏惟一的营养之源。一边念道:造孽呀!我喂两只鸡惹谁了,是我从自己嘴边省下的几口饭喂的呀。
说也奇怪,阿兰的奶水一直很好,小阿鹏不愁吃不饱。阿鹏才半岁,就在妈妈背上和妈妈外婆一起出工了,每次车子爬上一个坡,阿珍总是说,这是小孙子帮忙才上得来的。
在颠簸的扬灰舞尘的沙石路上,在喧杂刺耳的燥声中,阿鹏一天一天在长大。与阿鹏旺盛的生命力相对照的是,他的祖国却笼罩在谎话中:“敌人一天天烂下去,我们一天天好起来”;“工业战线捷报频传……”;“农业空前大丰收……”;“我们的生活越来越好……”。好话都说尽了。可老百姓的生活却是王小二过年一样,一年不如一年。
小阿鹏长到七岁了,在他来到人世的七年里,国家发生了几件大事。木脑壳菩萨飞灰湮灭……。
历史是这样无情嘲笑那些给自己上香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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