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姨手里正拿着件衣服往她身上比,听到她又开始抱怨,把衣服递给售货员就拉着她出去:“大姐,珊珊历来都是很乖的,十五六岁时候别人常说的青春叛逆期她也没有,你就当她现在是叛逆期推迟发作好了。”
叛逆期?任阿姨哼出一声:“她叛逆期,我还更年期呢。”小姨扑哧一声笑出来:“得,有你这样的更年期吗?都十几二十年了。”任阿姨白妹妹一眼,继续往前走。
虽然不是周日,但街上人不少,走出一段就听到前面有人打招呼:“这不是小任吗?也出来逛逛?”小任?自任阿姨三十岁以后就基本没听人这样喊过,而且说话的人还透着亲热,任阿姨看着走过来的人,刚松开不久的眉头又微微皱起。
今天真是不好出门,连出个门都遇见不想遇见的人,当看到打招呼的是朱大妈,她身后还有被人搀扶着的朱奶奶,看来他们也是出门来买东西的。
上次见面还是老朱丧事的时候,那时候朱奶奶来过一次,垂暮之年送走自己还在壮年的儿子,这打击对朱奶奶不可谓不大。老朱的丧事办完,任阿姨和朱家就更是没有来往了,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遇到,任阿姨的第一反应就是带着小姨躲开。
不过朱大妈已经笑着走上来了:“小任,这是你妹妹啊,都十几年没见了吧,以前见的时候还没结婚,现在听说你生意做的不错。”伸手不打笑面人,更何况是小姨这样玲珑的,也带笑说起来。
她们正常的寒暄听在任阿姨耳朵里就跟用针刺自己一样,特别是当任阿姨听说今天是她儿媳带着出来买东西的时候,任阿姨甩开小姨拉着自己的手,气鼓鼓地往前走。
小姨的面上露出尴尬的神色,和朱大妈她们匆匆打过招呼就追上去拉住她:“大姐,你这是怎么了,打个招呼不很正常吗?”任阿姨又甩开她的手,小姨无奈地翻了个白眼,知道她气不顺。
任阿姨走过一个街口才站住:“走吧,回家,逛什么街啊,我这没人陪的孤老婆子,还是回家发霉吧。”小姨无奈摇头,决定不劝她了。
这里有个小花园,里面不时传出孩子的笑声,夹杂着甜甜的叫奶奶的声音,任阿姨觉得眼泪又要下来了。小姨拉着她坐下来:“大姐,你想开点,孩子大了,总是要离开的。”任阿姨手里捏着纸巾,却不去擦眼泪,只是看着玩耍的孩子:“你叫我怎么想开,老公死了,一个独姑娘现在还在和我拗,瞧这个样子,就算生了孩子,他家也要跟我争,我辛苦这一辈子,到头来什么都没有。”
任阿姨是越想越伤心,如果不是在街上,就要大哭起来,小姨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安慰她的话也堵在自己喉咙,这事该怎么说呢,只有自己想通,别人再劝也是枉然。
任阿姨难过,阿楚妈也好不到哪里去。阿楚妈在乔大姐家住了几天,刚到的时候乔大姐就打过电话叫阿楚回来过,但电话那头的阿楚再不是当初对乔大姐的话听从的阿楚了,他听了乔大姐的诉说之后,沉默一会才说:“大姐,妈既然住在你那里,就麻烦你照顾几天,我这边工作还忙,等过几天我再把她接回去。”
乔大姐有些不安地看了眼满脸期盼之情的妈妈,拿着电话走到院里:“阿楚,也不是姐姐我说你,这改变太大,你让妈怎么受得了?”仿佛听见阿楚在电话那头笑了笑,乔大姐等了会才听到弟弟说:“大姐,当初你也是这样的,妈的脾气,现在我也想明白了,如果不一次压制住,慢慢改变就更困难。”
这话让乔大姐想起往事,她长叹一声,过了会才对阿楚说:“好吧,我是你姐,当然要帮着你,就让妈在这里住几天,我先劝劝她。”挂掉电话,乔大姐刚转身就看见妈站在自己身后,眼里满是眼泪。
乔大姐一个妈字还没叫出来,脸上已经挨了一巴掌,那巴掌打在乔大姐脸上,阿楚妈眼里的泪也掉了下来,腿似乎再也支撑不住自己,跪在地上大哭起来:“我这都是为了什么,作孽啊。”
乔大姐顾不得去摸那火辣辣的脸,搀住她:“妈,您有话就好好说,又何必这样?”阿楚妈干脆靠在女儿怀里大哭起来:“好好说,好好说有用吗?我辛辛苦苦半辈子,把你们两姐弟带大,好,你长大了,要结婚,非要和我拗着,不嫁我挑的人,嫁现在这个。嫁也是了,你是姑娘家,我也不指望你养我的老。”
这些话在乔大姐和妈妈渐渐和好之后,就再没听过了,她勉强把妈妈扶起坐到旁边的藤椅上,刚说出一句:“妈,我虽然是个姑娘,但我怎么会不养你的老呢?”阿楚妈泪眼婆娑,就跟没听见女儿的话一样,继续絮絮叨叨地说:“你别说我偏心,我只有这个儿子,还指望着他养我的老,他也争气,从小就没让我操过心,他娶了媳妇,我想着我的好日子到了,哪个晓得又出这种事情,我这做的什么孽啊?”
说着阿楚妈又大哭起来,她哭成这样,乔大姐反而不好安慰了,怎么安慰都是虚的,只是抱着她轻轻拍打,看着碧蓝如洗的天空,乔大姐叹气,本该美好的日子为什么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烦恼。
阿楚在第三天的时候终于来到乔大姐家,当看见阿楚妈的时候,她的憔悴让阿楚觉得心里被撞了一下,习惯地叫了声妈,阿楚妈看见等了几天的儿子,习惯地想答应,可是看着他精神饱满,一点也不憔悴,顿时觉得心里不舒服起来,理也不理儿子。
阿楚见妈妈这样,知道她会发怒,心里也有了底,她的表现还是让阿楚心凉了一下,这时候阿楚才意识到珊珊讲的话是对的,所谓对自己毫无保留的爱,是必须建立在自己无条件听她话的基础上。
阿楚把手里拎着的营养品放下,对一脸无奈地乔大姐说:“大姐,妈就让你多费心了。”乔大姐看一眼竖着耳朵在听他们讲话的妈妈,伸手把阿楚拉出门:“阿楚,总不能一直这样。”阿楚的眉头皱起:“大姐,我知道,可是妈这个脾气,我真服软了她就会让我离婚的,可我不想离婚。”
乔大姐明白弟弟的心情,他长到快三十岁,这也算是头一次有了自己的主见,乔大姐伸手替弟弟抚平衣角上的皱:“你的事,你自己看着办,反正也是我的妈,我当然会照顾好。”阿楚笑了,对客厅那里招呼一声:“妈,我走了。”就和乔大姐说了再见。
乔大姐看着弟弟的身影,这成长,到底是好是坏呢?回头看见妈妈站在客厅门口,眼里又满是泪水,乔大姐上前扶住她,阿楚妈叹了口气,突然说话:“没了,我这个儿子,现在没了。”
这无缘无故的话让乔大姐有些难过,伸开手臂抱住她,阿楚妈这次眼泪没有掉下来,看向远方目光呆滞,这个儿子,是真的不会再听她的话了。
第 55 章
认清了形势,阿楚妈在女儿家里住了几天也就回去新房子了,虽然乔大姐劝她在自己家多住几天,可是一想到自己出了一半钱的房子现在是任阿姨一个人在住,阿楚妈就觉得谁在用刀子割自己的肉一样。
特别是当阿楚妈打开门,看到里面坐了好几个人,再仔细看看,自己一个也不认识,顿时阿楚妈的气就不知道从哪里来了。看她进来,已经有人上前打招呼:“这是乔大嫂吧,从你姑娘家回来了”
很正常的寒暄的话却让阿楚妈想歪了,她的第一反应就是任阿姨在她们面前说了些什么,冷冰冰地点了个头,阿楚妈就打开自己的房门进去,关门的时候那力气还用的特别大,差点撞到了打算跟着她进房的乔大姐的鼻子。
这声音太大了,大的让屋子里的声音顿时全都停了下来,任阿姨听到声音从厨房里走出来的时候,那几个人已经站起身来准备走了:“老任,我们也来了一天了,回家了,等哪天有空再过来。”
任阿姨看着这几个被小姨叫过来开解自己的老朋友,看了眼关的紧紧地阿楚妈的房门,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嘴里面开始挽留:“别走啊,难得过来一趟,再说了,这房子也是我姑娘的。”
说到我姑娘这几个字的时候,任阿姨咬的特别重,一看这架势,那几个人怎么可能还再留,一个个嘴里说着客气话,那脚都往门边溜。
看见拦不住她们,任阿姨也只有笑着送走她们,刚关好门,任阿姨的脸色就变的很难看。乔大姐见状忙笑着说:“阿姨,您都做什么好吃的了,我今天还赶巧,正好来蹭蹭。”蹭蹭?任阿姨冷笑一声:“蹭什么蹭啊,连朋友都被赶走了,还做什么饭。”
阿楚妈虽然进了房,但耳朵一直竖着在听外面的动静,听到任阿姨的熟人全都走了的时候心里还有些得意,谁不知道夫妻两个都是以男方家为主的,这房子,当然是自己说了算。谁知道再一听,听到的竟然是任阿姨撅自己女儿的话,阿楚妈受不了了,自己女儿怎么可以受这种气呢?
阿楚妈打开房门冲着乔大姐就说:“妈给你做饭去,别忘了,这是你弟弟家,你妈我还在呢,怎么可以受这种气。”这话是故意说给任阿姨听的,任阿姨怎么会忍下这口气,她冷笑看着阿楚妈:“说的好听,阿楚的家,要不要我提醒你,这家你可只出了一半钱。”
一半钱又怎么了?阿楚妈不甘示弱:“一半钱我能做主,难道还要你全做主?”任阿姨上前一步:“那你凭什么一回来就把我朋友赶走了,一半钱就是一半钱,有本事,你再拿出23万来,我让你全做主。”
一提到钱,阿楚妈就有点焉了,买这个房子,几乎把老底全都掏出来了,现在阿楚妈身边除了那三间铺面,就没什么东西了。但是任阿姨不同,看她手里还是有一笔钱的样子。阿楚妈瘪一瘪嘴:“去,只听说过娶媳妇娶媳妇,谁家姑娘嫁出去,就是婆家的人,你姑娘嫁过来,当然就是我乔家的人,让你住在这里是情分不是义务,你有什么脸在这里吼?”
任阿姨被气的差点气结,但她吵架也是一把好手,脸上的笑已经转为轻蔑:“对,娶媳妇,老理是这样的,但是哪家娶媳妇不是预备房子家具彩礼的,哪像这里,买个房子还要女方出一半钱,这时候倒有脸说自己是娶媳妇。”
眼看战火汹汹,乔大姐已经在那里拉着阿楚妈让她不要再说,只是怎么拉的住,阿楚妈早把女儿的手甩掉,这时就不是和亲家理论,而是要冲上去打任阿姨了:“哪家姑娘没有嫁妆的?你这一半房子当做嫁妆不行啊?”
说话时候还伸手推了任阿姨一下,任阿姨的嘴哪是可以饶人的,仗着自己比她年轻一些,那么一躲就让开了,阿楚妈年纪有点大了,推任阿姨的时候力气又用的大,差点扑倒在地上,幸亏乔大姐眼疾手快,拉了她一把。
任阿姨一站稳那嘴就开始不饶人了:“嫁妆?你当我是那种什么都不懂的人啊?哪家不是彩礼到了,才陪送嫁妆,你家的彩礼在哪里,拿出来给我看看,别只会捡对自己有好处的说,对自己没好处的一个字也不提。”
阿楚妈被乔大姐拉住,喘息了很久才喘了过来,听了任阿姨这话,已经被气的手脚重新开始打战:“你,你这说的什么话,要知道你家是这种不讲理的人家,我怎么会让阿楚娶你家的姑娘。”
任阿姨腰一叉,不甘示弱地说:“早晓得你家是这种人家,我也不会把我好好的姑娘嫁进来。”两人互相对看一眼,接着双双转过头,鼻子里冒出轻蔑的哼声。
看着她们各不想让的样子,乔大姐觉得头痛欲裂,按感情是该护着自己的妈,按道理呢,任阿姨说的也不算不合理,可现在最要紧的是把眼前这两个人的问题解决了。乔大姐叹气:“妈,阿姨,你们俩现在这样,问题究竟怎么解决?”
任阿姨和阿楚妈又双双转过头来,看着对方,双方的眼都喷出怒火,同时吼出一声:“离婚。”
离婚?乔大姐觉得有些好笑,双方都不是当事人,怎么可能会离。阿楚妈讲完就拉着乔大姐的手:“女儿啊,离了这个,我们再找一个去,我们阿楚这么好,怎么会找不到好姑娘?”
这话明显是说给任阿姨听的,任阿姨虽然单枪匹马的,但是底气比起她们两母女也不算不足,听了这话,唇边现出一丝冷笑:“找个好姑娘,你还真当现在的姑娘都是瞎子?二手男人不说,还有你这样一个婆婆,哪家当娘的舍得把娇姑娘嫁过来,当年要不是我听别人说的好听,也不会把珊珊嫁过来。”
这又触到阿楚妈的逆鳞,她甩开乔大姐的手就要上前抓任阿姨:“要不是我瞎了眼,也不会要你家姑娘。”眼看战火又起,无计可施的乔大姐大喊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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