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士们在能够护住全身的大盾牌后面向谷口前进。箭如雨下,但是很快,当他们接近谷口时,因为太近,箭就不起作用了。柏加人丢掉长盾抛出投枪,当第一排守军倒下,近身战开始了。
“看看你们有什么本事!”奥德修斯在血肉横飞中高声笑骂。前一排的人用短剑砍杀,后一排的则把近乎两米的长矛搭在前一个人肩上,协助前排刺杀。在拥挤的谷口,守军没办法面对柏加人的勇猛和作战技术,他们向后退去,很快便消失在黑暗中。正如勇士们所想的那样,一口气打通这三百米,可眼前竟是一堵高墙,谷道分岔了。
“见鬼。”奥德修斯停下脚步,“地图上没说这谷是座迷宫。”他转头望着谷口,那里有一块亮光。回过头来,他仔细打量这墙体,“对,没错,地图没错,这墙是人造的,故意把谷道分岔,这样就会变得更窄。”他向勇士们做出手势,大家分成两队,绕开墙体分别从岔口继续前进。
记得么,大自然的呼吸声,这呼吸声越来越粗重,突然,墙的另一面传来喊杀和惨叫。奥德修斯骂道:“该死,我讨厌这感觉。”
冷箭在黑暗中无声无息,鱼网从空中落下,柏加人被罩住,网立即收紧,他们倒在地上,互相之间四肢缠绊,长矛滑过盾的边缘刺进身体。
奥德修斯被绊倒,他从地上弹起来,高呼:“后退!”
大家向谷口退去,这比进来的时候要困难得多。终于他们回到岔道口,这才看见接应的后续队伍——他们竟然还在谷口与守军撕杀。在黑暗中,大家望得见谷口那一线光明,那是生与死的分界。奥德修斯纵身跃起,把身体团在圆盾后面,当他落下的时候,一个士兵被他撞飞了。但他没能打开缺口,一排的守军转过身来,把长盾立在他面前,这是柏加人进谷的时候对付他们的阵势,现在他们用这阵势对付奥德修斯。
“真是有趣。”这确实是一种讽刺,“这阵法是我发明的,让我来教教你们怎么用!”奥德修斯大步向前,戏剧性的一幕出现了,那就是长矛要向前刺杀必须先向后收缩,奥德修斯走进刺杀范围,守军就把矛拉回来准备刺的动作,在这一瞬间——大师与常人的区别就在于细节——奥德修斯抢前一步把剑刺进盾牌的缝隙,一个士兵倒下了,他举起圆盾横击,砸在左边一个士兵的头盔上,那人的脑袋一定在嗡嗡响。奥德修斯已在眼前,长矛失去作用,守军试图用盾把他困住,压住他使他不能动,但这不可能,就像利用矛收缩出刺的那一瞬间,奥德修斯能控制住所有的、在别人看来根本没有机会的细节。终于,他站在谷口。守军退入谷中了。
“见鬼,到底是怎么回事,阿尔戈人怎么会出现在我的背后。”
“守军在谷口列阵,我们进不去。”部将的解释提供了一个思路。
“也许他们第一次的后退是诱我深入。不能斗恨,我们得另想办法。”
8
“我们深知这场战争的起因却不知道它将把我们引向何处。我们需要这样一个机会,抽身于混乱之中回归理性,在此决定自己的未来。”乌拉诺斯做开场白,“现在,请本次会谈的昌议者——卡俄斯阁下,发表演说。”
这个时候最紧张的肯定是皇帝,随着身体前倾,表情凝重,他仔细听着卡俄斯嘴里冒出来的每一个字:“司法独立是历史的积淀,它能结束人治带来的混乱在恰当的时候给我们以指引,使法律成为国家的根基。”
“什么积淀,什么指引,法典会从天而降?说白了还不是一些人在吐沫横飞中的胡言乱语?”皇帝说这话可能有所指,贵族应该觉得尴尬,“也许那些立法者和执法者刚刚嫖妓、赌博,甚至酗酒吸毒,或者正想着要这么干。”
“法律不是规章制度,写在纸上贴在墙上要大家照着做,法律是对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描述。”
“说得好,人与人之间关系的描述,既然如此你就该注意到皇帝与臣民的关系!帝王的权力要由一帮臣下来判定么?”
“事实上,每一个人的言行都要接受他人的判定。权力,它表现为——言行是否能够为人接受。”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如果他人不接受你的言行,你又如何获得并行使权力呢?”
“谁会不接受帝王的言行?”
“我们做臣子的时候不曾在背后议论君王么?”
“正因为我们议论得太多所以才会有战争。”乌拉诺斯尖刻地插话招来众人的聚焦,格瑞斯大笑。
“我们只是想保护自己!司法独立就是要我们交出裁判权,国家机器听命于裁判权,这样一来我们就只能任人宰割!”这下没人笑了。老皇帝起兵叛乱,攻陷波塞多尼亚,阿特拉斯阵亡,所有这一切在我们眼前飞逝。
“所以我们不能任人宰割。”乌拉诺斯再次插话,大家又笑了。
“没错儿。”格瑞斯一巴掌砸在桌子上,粗声大气,“狗皇帝,你烧掉*院,我们就重建它!”
“总有一天也会有人这样对你说话。”
“所以我们大家都需要安全感。司法独立可以为我们找到一种平衡。”
“是啊,在我们交出政权和军队之后,伟大的司法独立将仁慈地留下房子和钱袋。”
“还有奴仆。事实上一切都没变,我们会更有钱,享受更多文明带来的快乐,我们仍然是领导着军队。我漏掉什么了么?”
9
柏加人驱使战马拉来投掷器,把它们在谷口排列好,当奥德修斯一声令下,燃烧的灼油仿佛火龙朝谷道飞腾。谷口被火焰包围了,大海的呼吸从遥远的东方经过波塞多尼亚来到阿尔戈山脉,空气在狭窄的山体间变成风,卷起浓烟。山谷中再次出现男人沉重的吼声,脚步声,还有盾牌的反光,这一切在大火面前没有意义。他们运来沙土,但完全来不及,柏加人只需远远地在阵地上,站在盾牌后面用各种大型装备把箭与火抛来。滚烫的岩石在熔化,惨烈的叫声在山谷间回荡。
傍晚,浓烟散去。
“我想可以进攻了。”奥德修斯率五百人进谷,大军在后接应,这与一周前的攻击是一样的。
“候!”走到岔道口时奥德修斯放出口令,长矛立起来了。
这一次没有飞镖也没有冷箭,空气是窒息的焦味儿和腥臭。鱼网从空中落下,被长矛挑住,阿尔戈人双眼血红、大叫着扑上来,奥德修斯离开阵列迎上去,像砍断瓜蒂那样轻易地用短剑切开一名守军的脖子。很明显,阿尔戈人在这一刻表现出来的凶狠与勇猛完全是熏呛和灼痛下的挣扎,柏加人分散开来,随意砍杀,就像割草,阿尔戈人成片地倒下,血把地面浸湿,像刚下过雨那样泥泞。
10
“混蛋!”皇帝把战报撕个粉碎,“他们攻破冥王谷啦!”
“所以我们得到这儿来。”
“是啊是啊,你预见到这一切。你要是真有本事,共和分子、还有那些贵族现在就该在塔尔塔洛斯!”皇帝倒在宝座里,用手撑着脑袋,也许他正头疼,“我还有斯提克斯舰队,我要与柏加人决战!”
“眼下我们没有力量硬拼……”
“你这胆小鬼!”皇帝突然蹦到地上,站在安泰俄斯面前,“我在波塞多尼亚的时候就不该听你的!也许当时奥利安确实守不住维纳斯,但那根本就没关系!我能击败萨图恩,我一样能击败普罗米修斯!”皇帝在他的将军面前走来去,“柏加人一上岸就把你吓得屁滚尿流了!说什么联合这个联合那个,结果谁都不肯站在我们一边!怎么不说话了,说呀,现在怎么办!嗯?”
“我们只能寄希望于三方会谈。”
“他妈的原来你是个主和派呀!”
“我也希望将士们能守住冥王谷,守住波塞多尼亚,守住斯提克斯河,但是柏加人在北方投入了主力,近百万大军。”
“所以就要依赖会谈?”
“我们赢不了,太难了。”
“我要你看好阿帕图和克罗托,别让人偷了后路。命奥利安北上整顿大陆腹地的人马,一旦柏修斯南下给我全力死战寸土不让!……我要写信给弥诺陶洛斯。”
“恭喜你在北方的战果。”格瑞斯的声音跟他肥胖的身体很相配,“我不明白,干嘛要搞什么会谈,我们杀了安泰俄斯把狗皇帝钉十字架,多痛快!”
“那不容易。”乌拉诺斯从马车上跳下来,“事情正在像我们预料的那样发展——奥利安去内陆集结兵力了。安泰俄斯也正在布置阿帕图和克罗托的防御。”
“我已经在阿帕图集结了三十万人,把那小城围得像个铁筒,只是还不知道该不该现在打这一仗。”
“打呀,当然要打。就像你说的,如果可能、我们就在这儿杀了安泰俄斯,把狗皇帝钉十字架。”
“那我什么时候开始行动。”
“马上,立即给阿帕图发信号,安泰俄斯手中只有二十万人,特里童由海路调来援军,加上你的人总共六十万大军。不过你得快点儿,皇帝总吃败仗,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他战线拉得太长,没办法集结兵力,所以,如果给他们机会退入克罗托城,面对广阔的大陆腹地我们就会被迫拉长战线。”
“我明白,我们是战友,数十年的默契。”
“我会命特里与你配合。”
行宫里,所有人在一起蚂蚁似的乱窜,着火了一样,皇帝在这乱象里沉默。安泰俄斯戎装不整、血迹斑斑大步闯到皇帝面前,皇帝的侍卫挡在他面前。
“我的将军,你总是一副狼狈像儿。”
“陛下,我们不能放弃会谈。”
“我看我们不能放弃的是克罗托!”
“格在斯二十万大军向克罗托挺进,我们手中只有十余万人,如果与他抢夺克罗托后果难料啊!陛下,我已命阿刻容方面撤守驰援,我们集结在维纳斯北郊,避实击虚,与西来的援军合兵夺回阿帕图,再北上围堵克罗托,必能活捉格瑞斯。”
“那特里童怎么办。”
“所以我们不能放弃会谈。”
这一天进展神速,还没有人感到疲累会谈已经豁然开朗。
“今天,是时候了!既然我们决定要做了,那么就要尽快。从眼前的事情着手,一步一步地完成。”皇帝迫不及待,他比任何人都渴望和平,“首先要停止军事对抗,老规矩,交战的双方在一式两份的停战协议上签字,然后由各自的专使把消息送到前线去。当我们在形式上结束内战,我们还应该彻底消除内战的因素,这样我们才能真正获得和平,实现司法独立。”
停战令由维纳斯向北方传播。
“长官,统帅有信到,是信鸽送来的。”
“看来他需要争取时间。”奥德修斯拆开信,那只是一张纸条:亲爱的上将,一周后你将接到停战令,相信您完全明白斯提克斯地区的战略价值,一周的时间,看看您能做点儿什么。
“这是在催我攻打冥河南岸。”
“一周的时间,单是行军都没办法完成。”
“奔袭,只要骑兵,三千骑兵。”
“这太冒险了。”
“以后不要跟我说这话。”
三千人的队伍成形了。夜以继日,男人们在马上颠簸,尘土与汗水使铠甲变得不再贴身,疲倦被忘记,不顾一切,这是与黎明的约会。
“听好!”奥德修斯在战马上,铠甲喧哗,“天亮前我要保皇军的每一个人只想一件事,那就是逃命!”
男人们用低沉的呼声回应他。
“撕碎他们!”
三千人纵马狂奔,铁蹄震动大地,军帐中的酣睡被搅醒:“雷声……要下雨了么?” 。。
第二章、11—16节
11
“长官,海格力斯求见。”
这太突然了,当我们的柏修斯听到这个名子倍感突然。还不能分辨自己的面孔就已熟悉对方的面孔,还不能读写自己的姓名就已记住对方的姓名,坚实的友谊从童年开始,彼此的忠贞近乎对众神的敬仰,彼此的信赖超越对父母的坦诚。
“让他进来。”
军帐没有大门,进来的是两个人,他们从高大的石柱间数阶而上踏入大帐:“柏修斯!”没有拥抱,没有喜悦,只在审慎中对视,“这一次的见面比以往要难得多,你的同胞差一点儿就杀了我。”
“萨图恩?”柏修斯看见海格力斯身后站着的是什么人了,手按在剑柄上,弹簧被慢慢压紧,剑鞘里吱吱咯噔地响,这声音在神殿里回荡,非常清脆。
“别紧张,我们没带武器。”
柏修斯松开剑柄,弹簧的力道一下子放开了,金属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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