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关怀备至,清瑶也因此对这位大少爷愈发敬重起来。
与清瑶一前一后走到主屋,见陆晼晚便坐在离房门不远处的八仙椅上。不由得说了一句:“已经很晚了,清瑶,服侍二姑娘去歇息吧。”
“是。”养唇一口应下,清瑶又冲陆景昳说道,“大少爷也先回去歇着吧。姑娘这边有奴婢照顾着。若是大少爷有什么不放心的,便可随时过来看看。”
“嗯。”点头应了一声,陆景昳朝陆晼晚看了一眼,目光柔和。
“等明日那位姑娘醒了,我便让清瑶去凌霄院唤大哥过来,也省得你牵肠挂肚的。”
掩唇笑了笑,陆晼晚打趣道,惹得陆景昳脸色微赧,又说了几句之后便离开了。
陆景昳走了走了之后,陆晼晚方才的一星半点儿困意,现在反倒少了些许,转头看到清瑶目光熠熠,不由得觉得好笑:“想什么呢?”
“诶,二姑娘难道没有觉得,大少爷似乎对那位姑娘挺上心的。”眨巴眨巴眼,清瑶说得煞有介事。
陆晼晚哂笑一声,不置可否。
她虽不清楚大哥对那位姑娘到底如何,但她却隐约能感觉到——日后,她大哥与那位姑娘之间,绝对有着牵扯不断的联系!
月落星降,夜色逐渐褪去,当东方出现第一抹亮白,清瑶便起身往隔壁暂时安顿覃珞的房间走去。
昨日夜里,二姑娘便吩咐了,从她住进这锦兰苑的第一刻起,她便要时时刻刻守着,就连二姑娘那边都可以暂时交给夏喧和夏蝉姐妹二人去打点,而她,只需要看好这位病弱的陌生女子便好了。
艰难地转动着眸子,覃珞只觉得脑子里一团潮糊,似乎什么都想不起来了,却又似乎还残留额一丝丝印象。
滑落到锦被外的手臂缓缓抬起,覃珞以手贴额,双目紧合,一双秀眉紧紧蹙着,显得是难受之极。
“诶,姑娘你醒了!”刚从外面打完水进来,清瑶便看见覃珞此番动作,脸上一喜便将铜盆放到了木架子上,转身朝床榻走去。
耳边清灵的女声让覃珞撑着额头的手陡然一顿,精神瞬间清明了许多,一双美目这才赫然睁开。
扭头看到朝床边靠拢、一身浅粉色罗裙的清丽丫鬟,覃珞下意识便朝床榻里边挪了挪,神色万分防备。
“……”见状,清瑶扬起的唇角顿时一僵,嘴角抽了抽,有些无语——她看起来这么像坏人吗?这位姑娘的胆子似乎也太小了,若是见到自己二姑娘露出这副表情来还情有可原,可她分明是一副带笑的样子,怎么也能将这女子吓成这样!
“姑娘,可有觉得舒服一些?”无奈地叹了口气,清瑶耸了耸肩,又继续朝覃珞走去,脸上依旧是带着万分亲和笑意。因为不知道覃珞会有什么过激的反应,清瑶也只得放轻了语调。
“……”不明所以地看向依旧言笑晏晏地清瑶,覃珞这次却没有再逃开,目光定然地看着她,脑子里面仔细地回忆着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跟着绣颜坊一路漂泊,昨日她才好不容易趁机逃离了那个地方,却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淋得如此狼狈,竟然还引发了风寒!
病来如山倒!这话可说得一点儿都没错!
覃珞自认为不是个身娇体弱的,往年也未曾生过什么病,可如今一场大雨便将她淋趴下了!覃珞心里微微有些恼火——若不是这几年绣娘想要逼迫着她去做不喜欢做的事,她犯得着这样糟践自己的身子么,结果成了如今这副药罐子弱柳扶风的鬼样子,真是见鬼!
“多谢这位小姐姐。”拥着被子靠在床背上,覃珞朝清瑶颔了颔首,以表谢意。
“姑娘要谢的可不是我,是我们家大公子救了你,将姑娘你带回来的。”
“大公子?”这样一说,覃珞似乎有了一些印象,昨日她躲在那条窄巷里,半夜有人将她抓了出来,原来那人真的将自己带回来了么?
见覃珞似乎神色有些疑惑,清瑶也不多做解释,只是转身拧了帕子递到她手中,道:“大公子担心姑娘病况,稍后或许会来探望姑娘。”
嗯?这么说,这不是那个男人的房间喏?
想到这里,覃珞脸上的表情不由得一松,却又疑惑起来。四下环顾了一圈,见着房内家居摆设皆是呈上佳,不用覃珞多想便也知道,那带她回来的男人身份非富即贵,却不知道究竟是谁家的公子。听着声音倒是温文尔雅的,又愿意将自己带回来照看,想必应当不是坏人!
“嗯,待会儿我便多谢谢他。”扬唇一笑,覃珞看上去气色好了不少。
“清瑶姐姐,那位姑娘可是醒了?”屋外传来夏喧的声音。
覃珞闻声朝门外望去,眼神里又漫上一丝戒备。
清瑶见状,笑道:“姑娘不必如此小心,屋外呃也是这院子里的丫鬟。姑娘是少爷和二姑娘交代了要仔细照看的,我们对姑娘并无恶意。”
“……嗯。”沉默半晌,覃珞终归还是点了点头,看着清瑶转身开了门。
“那位姑娘已经醒了,你去同咱们姑娘说说,让她不必担心。”
“嗯,二姑娘也是猜想屋子里的该醒了,便让我去熬了汤药,吩咐让姑娘醒来之后必须喝掉。”将手中的托盘举了举,夏喧示意自己并未说谎。
从夏喧手中接过托盘,错了错身,清瑶笑道:“还是咱们家姑娘心细。”
“那是自然。”尾随着清瑶一同进入屋子里头,夏喧才一走进里间,便看见覃珞一脸好奇地看着她们。
二姑娘?细声咀嚼着这个称呼,覃珞总觉得有几分耳熟,却又一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便不由得蹙了蹙眉。
124 杀鸡儆猴
闻声,清瑶与夏喧相视一眼。
将帕子重新裹好,夏喧俯身从床边的杌凳上端起托盘,朝着清瑶与覃珞笑道:“二姑娘那边需要有人伺候着,我这就过去了。这位姑娘若是有什么需要,与清瑶姐姐说一声便可。”
覃珞一听讪笑一声,道:“你们就别一直姑娘姑娘的叫了,我叫覃珞。”
以往在绣颜坊,任谁都是直呼其名,连端茶送水的小丫头也都是覃珞覃珞的叫。现在被带到这个不知名的地方,却被眼前这两个看起来身份不低的丫头连连称为姑娘,覃珞实在是听得别扭。
笑着颔了颔首,清瑶转头冲夏喧道:“好了,珞姑娘这边有我在,你们无需挂心,你与二姑娘说说,让她也不要担忧。快去吧,晚了可就不好了。”
“是是是,这就去。”
见着清瑶这副猴急的样子,夏喧抿唇笑了笑,颇有些无奈。
不再与二人多说,夏喧端着托盘转身便往屋外走去,同夏蝉一道到了主屋的时候,陆晼晚早已在那儿等着了。
“你来了,那便走吧。夏蝉留在院子里,若是有什么事儿,你便去凌霄院找大哥。”
“是。”
带着夏喧去到栖梧院,理应不算太晚,但陆晼晚到的时候,却是已经有一屋子的人在了。
“哟,二姑娘可算是来了,可把老夫人给盼着了。”
顺着声音看去,正是许兰馨以帕掩唇,正娇笑连连。
陆晼晚秀眉一蹙,这许兰馨如今也是改了性子,以往在人前好歹还装出一副心慈心善的模样,现在却连装模作样都不愿了。言辞间的暗讽和挑衅不难辨明。
尚书府众人每日来栖梧院与乔氏请安是必不可少的,但通常都是晚辈先行,从未说让一屋子的长辈等着一个晚辈的道理。
挑眉朝许兰馨看去,她眼中笑意甚是明显。就连她身后站着的陆毓宁也都是一副趾高气昂的嚣张模样。想到昨日陆毓宁特意堵在路上同她说的那些话,陆晼晚又是一笑哂之。
从二人身上收回目光,陆晼晚上前几步,在乔氏身前三步处站定。委身行了一礼:“老夫人安好。”
“好了,起来吧。”对于陆晼晚,乔氏始终是有些偏心的,即便是她听得出许兰馨话里有话,却也不会因此便对陆晼晚怎样。再说,这许兰馨刚被免罚,便如此不安分——
方才带笑的脸陡然沉了下来,乔氏神情不虞地看向许氏,道:“都是一家人,说这些话做什么。倒叫我们晼晚心里过意不去。”
闻声,许兰馨笑容一僵,脸色有些讪讪的。没想到老夫人对这小妮子是如此护重,她倒是小看了!
陆毓宁则是撇了撇嘴,真不知道这陆晼晚到底哪里好。老夫人要这样护着她。往常她失了礼仪便是一顿训斥,在陆晼晚这里只不过三两句话便没事儿了,还真是不公平。
“今日晚到,只不过是院子里的丫头昨日不幸淋了雨水,身子有些不爽,安置耽误了些时辰。大夫人的教导,晼晚自当谨记。定不会再犯。”谢过乔氏,陆晼晚转身又与许兰馨请了安,方说起了缘由。
言语婉转,态度诚挚,倒叫许兰馨一时半会儿地挑不出错来。
但还是阴阳怪气地回讽道:“二姑娘还真是事必躬亲,连院子里的丫头有什么事儿都有着二姑娘亲自打点。到底是个主子,这要是说出去,不知情的人还指不定说咱们尚书府如何苛待了二姑娘呢!”
说着,许兰馨眼尾上挑,朝着乔氏的方向看了一眼。
果不其然。听到许兰馨的话,乔氏脸色微微一变。
瞥了一眼有意挑拨的许兰馨,乔氏冷笑一记,叫许氏心中一凛。正准备打起精神来应对的时候,却见乔氏目光一转,看向依然站在那里的陆晼晚,严肃道:“祖母知道你体恤下人,但这安置下人的事,让院子里的那些小丫头们去打点便可。”
“是,晼晚谨记。”颔首乖顺地应下,左右乔氏不会因着这事儿便去她院子里查探,陆晼晚倒也没什么不放心。
但乔氏有意无意说出的“祖母”二字,却叫包括曹氏在内的一众人等脸色大变。
许氏紧紧攥着指尖的锦帕,狠狠瞪着那一身清灵的陆晼晚,恨不得剜其骨肉。
陆毓宁更是直接,在听到乔氏这话之后,便不依了,嚷嚷道:“祖母,她不过是个庶出的低贱丫头,哪里配得上叫您一声祖母?您若是这样偏袒她,毓宁不服!”
这话本也没什么,在这深门宅院里头,称呼是有严格规定的。陆毓宁说得倒是没错,陆晼晚只是个庶出的,没有资格叫乔氏一声祖母,这也便是无论与乔氏多亲近,她都始终称呼其为“老夫人”的缘故。
但陆毓宁错就错在,不该在乔氏话音刚落,便出言反驳。
在众人的讶异中,乔氏脸色不善,眼神如刀般向陆毓宁飞去,厉声道:“凭你是嫡出,像这般没规没距、出言不逊,我便可直接惩戒与你。”
从莲溪寺带出来的那一身禅意佛礼,在回到京都见惯了后院这些争执之后,便渐渐消退了些许。眼下,乔氏是个颇为严格且雷厉风行的,陆毓宁胆敢这样说话,当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
听到乔氏的一声呵斥,陆毓宁哪里还敢多言,紧紧地抿着唇,垂首站在那里,眼里满是不甘和嫉恨。
坐在罗氏下首的柳翘儿见状,嘴角似有若无的勾起——她这一次当真是没有再站错队,陆晼晚如今是值得她依靠的。
看着许氏母女这般尴尬难堪,柳翘儿便像是受了天大的好处一般,眼里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惹得许兰馨一阵怒目而视,可柳翘儿全然熟视无睹。
陆嘉宁本来也是打算出言反驳的,但被陆毓宁抢了先。再见到陆毓宁被乔氏那般训斥之后,陆嘉宁便乖乖站在柳翘儿身后一动不动了,心里却是暗自思索着前些日子柳氏同自己说的一番话。
一屋子的人,在乔氏训斥完陆毓宁之后便各有所思,气氛一时间便沉闷了下来。
夏喧同其他丫鬟一样,在门外候着,却时不时朝里面探看一番,这一时间没了动静,不免让人有些忧心。
“如今这府上还是我说了算,若是连我的话都懒得听了,我不介意那人自行离开。”
这话说得有些重了,乔氏沉眸扫视了一圈,尤为注意许氏和陆毓宁两人。
坐下一群人皆是吸了一口冷气,老夫人这话指待太过明显,加之前段时间许兰馨受了过,现在老夫人说到这话的意思——可不就是要让老爷休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