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乞丐。”声音更是清澈透亮的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她虽然一脸菜色,脸上却很干净,并不像一个乞丐。
那个声音,引起了费娇娇的注意,原来是个女子。
费娇娇心中一动,对凤蝶说道:“凤蝶,你下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凤蝶应声,下了车走到那个小乞丐面前。
“这位姑娘,你为何拦在我们马车面前?”
小乞丐抬起头,双手抱拳,如男子一般的爽朗,“惊扰了王妃,沈凌在此赔礼了,民女并不是有意为之。”她伸手一指路边的瓷器店,说道:“这家瓷器店,都是从我家进货,三个月前,他们说周转不灵,想让家父帮一下忙,家父把货物赊给了他们,打下了欠条,上个月,家父不幸身染重病去世,沈凌只有一个小弟,不满十岁,没奈何,民女只好从高密来上京要账,孰料,他们欺负沈凌是一个弱女子,不说不给钱,只让家父自己来取,若家父在世,怎么会让小女子千里迢迢来此,我们来了半月有余,盘缠花尽,我的家仆又生了病,今天再次上门要账,却被他们赶了出来,不成想惊扰了王妃,还请王妃恕罪。”
一番话,条理分明,静她抑扬顿挫的声音诉说一番,周围的人不禁都同情的看向她,有的人还小声给她出主意,让她求王妃解决。
费娇娇心里却在琢磨另一件事,上天真的是有好生之德,但愿,她没有看走眼。
“凤蝶,进来一下。把那位姑娘也带进来。”
“这……”凤蝶犹豫,这个姑娘衣衫褴褛,小姐的洁癖,天下无出其右者,能忍受此人吗?
“无妨,你只管带上来。”凤蝶悄悄吐吐舌头,小姐就像长了透视眼,自己想什么,小姐一下子就知道了。
沈凌跟着凤蝶上了马车,一股冷风嗖的跟着窜进来。
凤蝶赶紧关上马车,沈凌跪在车边行礼问安,然后半低着头等着费娇娇说话。
“抬起头来。”
费娇娇看到那双眼睛,微微颔首,把事情又问了一遍,沈凌如实作答。
“把你的欠条拿出来。”
沈凌取出欠条,费娇娇拿在手里,仔细验看一番,点点头。
“凤蝶,你先下去,我和沈凌姑娘有话要说。”
凤蝶一怔,留下王妃一人,万一这个沈凌是坏人怎么办?
“下去吧。”费娇娇的脸上有了丝丝不悦。
凤蝶赶紧下了马车。
“沈凌,你是高密人?”
“是,家父就是白玉沈,不知王妃可曾听说过?”
“高密沈!”费娇娇肃然起敬,若在前世,那就是国宝级大师。
费娇娇问了几个关于瓷器方面的问题,并不见得高深,却很专业,沈凌一一从容作答。
至此,费娇娇对她的身份再无怀疑。
“沈凌,我可以帮你要回欠款。”
沈凌抬起头,晶亮的眸子灼灼闪耀,“王妃的条件是什么?”
费娇娇满意一笑,这个沈凌,果然是个通透的,自己要的,就是这样的人。
“我要你。”
“王妃,沈凌不会为这点银子卖身为奴,我们沈家在高密虽然不是名门望族,也算得上小康之家,更何况,幼弟老母,都需要沈凌,沈凌宁可不要这银子,也不可能……”
“沈凌,你会错意了,我并未要你卖身为奴,你的幼弟老母,我也会派人去照顾,别忘了,我们燕家的根基就在高密,我写一封书信回高密,你的幼弟老母,自会有人关照。”
“那沈凌就不明白了。”
“我需要一个好姐妹,好朋友,好助手。而你,恰恰符合我的条件,这样说,你可会明白?”
沈凌点点头,沉吟不语。
良久,沈凌似是下了决心,拱手行礼,“王妃,沈凌同意了。”
“沈凌,不必急着答应,跟着我,不见得会是好事,或许,你要承受很多比今天更加困难的事情,很多困难,是你根本想不到的。所以,我给你一天的时间考虑,当然,瓷器店欠你的债务,我现在就去派人给你要回来。”
沈凌一震,满脸的错愕,“王妃,你难道不怕我带着银子悄悄离开吗?”
费娇娇摇摇头,微笑道:“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如果你真的走了,我只当是做了一件好事,并不会放在心上,从而说明,你不是我要找的人,我又何苦烦恼呢。”
沈凌娇俏一笑,少女的精灵重回她的身上,“王妃,沈凌以后就是你的朋友,你的姐妹,你的助手。”
费娇娇伸手,“我的助手,欢迎你。”
沈凌看着自己的沾满尘灰的手,只是迟疑了片刻,便于费娇娇握在了一起。
第三十八回 考验
翌日清晨,费娇娇刚刚起床,凤蝶来报,沈凌已经在楼下等候。
费娇娇喜道:“请她上来。”
昨日她派人给沈凌要回债务之后,便离开了,毕竟要给沈凌留出时间安顿好随行的家仆。
今日的沈凌,一扫脸上的阴霾,虽然面色不太好,但精神状态,比之昨日,不知强了几许。
“沈凌,你吃饭了吗?”
“还没有。”
“那好,一起吃。”
沈凌也不客套,凤蝶盛了一碗粥,放在她的面前,坐在费娇娇下首的沈凌闻了闻,赞道:“真香。”
“那就多吃一点。”
沈凌娇俏一笑,拿起了筷子。
吃过饭,费娇娇带着沈凌进了书房,并严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书房。
“沈凌,我们随便聊聊。”
“好啊。”沈凌有一双会说话的大眼睛,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觉得她是在向你笑,而且,她的眼睛清澈水亮,让人生不出半点轻忽亵渎之心。
“沈凌,你真的只有十四岁?”
沈凌点点头,活泼的笑意,从眼睛里轻快的扬洒出来,她的皮肤,是那种象牙白,衬着她如编贝般洁白的牙齿,整个人看起来,就像一朵迎风摇曳的粉白色杜鹃花,纯真无邪,俏丽多姿。
“我把你留在身边,对你们沈家的生意可有影响?”
沈凌摇摇头,“王妃放心好了,我既然答应了王妃,自然是已经把家里的事情处理妥当,如果因为一个人不在,这买卖就没有办法运转,那这生意早晚得黄。”
费娇娇点点头,好,总算她没有看错人。
“沈凌,我在龙津桥外开了一家酒楼,用的是外祖母家的名号,你也知道我的身份不便露面,所以,我想这段时间由你替我去打理,也可积攒一些经验,有一天,会用得上。我这里有一封书信,一会儿我派人带你过去,自会有管事的接待你,这段时间,或许会很苦,因为,我需要你从最底层做起,每一个环节,你必须要熟悉,掌握。如果你觉得难以承受,可以直接找管事要银两直接回家。”
沈凌敛去笑容,正容道:“王妃,如果这点苦我都不能承受,就不会来这里了,沈凌既然答应王妃,做你的姐妹,朋友,助手,自然是要为你分忧。”
费娇娇笑了笑,点头道:“好,这是一对玉佩,你我各持一块,等到有一天,有人拿着玉佩去找你的时候,你就收拾东西跟她走,其他的,什么都不要问。”
沈凌颔首,接过玉佩,小心收起来。
费娇娇起身开了门,唤来凤蝶,“把东西拿来。”
沈凌诧异的看着费娇娇。
不一会儿,凤蝶返回来,手中多了一个包裹。
“沈凌,这是我让他们几个连夜为你赶制的衣服,鞋子的尺寸,我不能目测,一会儿把你的鞋子脱下来给凤蝶量一下,等做好了,我让人给你送过去。”
沈凌怔了怔,眼圈微微有些发红,“王妃,你怎么知晓我不会女红?”
“一看你的性子,就知道不是喜欢女红的,凤蝶,你先出去吧。”
凤蝶让沈凌踏了一张纸,量了她玉足的尺寸,退了出去。
“沈凌,这里面有男装,也有女装,还有二百两银票,钱庄是段家的,有一天,你会用得上。先试试衣服合不合身。”
沈凌略带羞涩的点点头,接过费娇娇递来的衣裙,粉白色的长裙,裙裾上绣着一朵朵娇嫩的小花,说不出的俏丽雅致。
穿上长裙,费娇娇又递给她一件同色系的粉蓝色夹袄,上京的初冬天气,穿这么多,足矣。
书房中虽然没有镜子,沈凌也已经从费娇娇的眸光中看出了自己这套衣服的效果,这个年龄的少女,正是爱美的时候,自己正在守孝,自然不能穿的太艳丽,但是第一次去酒楼,又是代表王妃,作为身份的象征,衣着打扮,自然不能太过随意。
沈凌对这位胖胖的王妃,由衷的喜欢起来,她的确是一个好朋友,好姐妹。
送走泪盈于睫的沈凌,费娇娇送了一口气,但愿,沈凌能够通过自己的考验,成为自己的真正的助手,孤军奋战的滋味,很不好受。
费娇娇取出三国地图,摊在桌上,听燕长卿和大哥的意思,离开上京城的事情,十有八九是定了,既然要走,就要好生研究一下,去哪儿最好。
一个人带着三个孩子,这一路上定然辛苦,找一些山明水秀的地方,苦中作乐吧。
燕长卿推门进来,看到费娇娇正在聚精会神的看地图,知道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心中涌起一种说不清的滋味。
她到底是怎样的女子,他年长了她十岁,却至今没有看透她。
长到二十五岁,他自认这双眼睛,非常之犀利,识人准确。
唯独,费娇娇是一个例外,到现在,他还是没有看清楚费娇娇的真面目,她就像是一个带着千万面具的魔女,有时让人欣喜,有时让人痛恨。
他把大楚的未来,交给这个女子,真的可以吗?
费娇娇抬起头,与他视线相碰撞,随即避开,淡淡道:“有事吗?”
“嗯,没事,我刚从宫里出来,皇上让我明天带你进宫,去看一眼皇后娘娘,无论怎么说,她是一国之母,是我们的长辈。”
“嗯。”费娇娇叹了一口气,她对那个皇宫,实在没有兴趣,再去,就是第三次进宫了。
上次燕长卿带着她进宫谢恩,跪得她膝盖都肿了,她实在无法喜欢那个地方,最不能接受的就是向人跪来跪去。
燕长卿见她苦着一张脸,知晓她是不乐意,皇上金口玉言,说去就得去,不可能违背旨意。
“我们明天只去两个地方,探望皇后,见一见海昭仪。”
费娇娇心中一凛,这两个地方,都是大凶之地,万一有个差池,就是死罪,为何偏偏这个时候去,太敏感了。
“燕长卿,皇上说这话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别人提了之后,皇上才说出来的。”
燕长卿脸色一变,顿时品出了她话中的含义,自己匆匆进宫,匆匆出宫,皇上提了一句,自己就答应了,其他的,根本未作多想。
看看外面的天色,现在已经不能进宫了,只有自身加强戒备了。
“舅兄在不在?”
“应该在吧,我不知道,我让凤蝶去看一下。”费娇娇出了门,吩咐凤蝶一句,凤蝶领命离去。
费娇娇返回书房,收起地图,燕长卿问道:“娇娇,你打算去哪里?”
“这么说,肯定走了。”
“嗯。”
“多久?”
“也许三个月,也许一个月,甚至,两三天也说不定。”
“我想去南方,但也不一定,到时候看情况吧。”
“辛苦你了。”
“你让我做这个后娘,不就是准备让我吃苦的嘛,无所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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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更,还有一更。可能会晚一点。三更,有没有奖励,羞走,嘻嘻。。
第三十九回 突变
第二天,费娇娇随燕长卿进宫。
郡王妃雍容华贵的服饰,凤冠,对费娇娇来说,不啻是一种折磨。
这凤冠上面,珠光宝气,耀眼夺目,一只金灿灿的凤凰口衔珠宝串饰,昂首立在镶满珍珠宝石缀编的牡丹花,点翠的如意云及花树中间。
沉甸甸的凤冠,足有三斤之重,压得费娇娇脖子都不见了。
费娇娇的双手搭在礼服上,垂着头,让人看不出她的情绪,肥胖的身躯随着马车的行进不断起伏着。
燕长卿伸出狼爪,捏捏她的脸蛋,“费娇娇,别睡了,会着凉的。”
“我只是闭着眼睛,并没有睡。”费娇娇躲过狼爪,睁开眼,恨恨的白了他一眼。
吵吵闹闹中,马车停了下来。
下车前一刻,燕长卿在她耳畔低声道:“进宫以后,一切看我眼色行事,千万不可独自离开,假如我不在,千万不要相信别人。”
呼呼的热气,让她的耳朵微微有些泛红,费娇娇黛眉微蹙着点点头,跟随他下了马车。
再次踏进宫门,费娇娇不禁仰头看了一眼庄重肃穆的宫门,不知为何,突的心头一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起,微微侧目看向燕长卿,下了马车的燕长卿,恢复了他一贯表现在人前的冷漠,缓步向前走着。
燕长卿微微动动嘴唇,低声道:“别害怕,不会有事。”
费娇娇跟在他的身后,低头走着,心乱如麻。
宫门里,停了两乘轿子,轿夫低眉垂手侍立在一旁。
上了轿子,费娇娇愈发的不安,只觉得这一路非常漫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