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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曜流泪。
白姬回头,笑了,“韦公子,今天又来淘宝?”
韦彦笑道,“不是,我是受怀秀禅师拜托,来给你送无遮大会的帖子。怀秀禅师说,承蒙你赠他砚台和臂搁,他请你明天去青龙寺听无遮大会,还有一本他手抄的经书送给你。明天的无遮大会上,怀秀禅师会和慈恩寺的虚空禅师辩佛,想必会很精彩。”
“好,我明天一定去。”白姬接过帖子,笑道。
“另外,今天把轩之借给我一天吧。”韦彦笑道。
白姬挑眉,“你要轩之干什么?”
“我和几位朋友要去芙蓉园开诗会,人太少,拉他去凑个数。”
白姬笑了,“没问题,借轩之一天,十两银子。”
韦彦嘴角抽搐,“十两银子?你怎么不去抢?”
“咳咳,韦公子说笑了。轩之饱读诗书,博学多才,十两银子一天,已经很便宜了。再说,您让他在诗会上多做几首诗,不就赚回本了吗?”
“好吧,好吧,算你狠,银子记在我的账上,轩之我带走了。”韦彦拖了元曜就走。
白姬笑眯眯地挥手,“轩之,你要替韦公子多做几首诗哟。”
离奴望着地上的水桶、抹布,苦着脸道:“书呆子走了,谁来擦地板?”
“当然是你擦啊!”白姬伸了一个懒腰,打着呵欠走进里间,准备上楼去午睡了。
离奴跪在地上擦地板,一边诅咒偷懒的小书生,一边后悔之前不该让小书生擦地板。
元曜和韦彦乘坐马车来到芙蓉园,又到了上次的八角玲珑亭中。一众王孙子弟,骚人墨客已经先到了,韦彦说了几句“来迟了,抱歉”之类的话,就拉元曜融入了其中。
三春天气。艳阳明媚,芙蓉花韶艳繁丽,众人品酒,吟诗,谈笑,说不尽地愉快,欢乐。在这样的宴乐中,话题免不了要往街头巷尾的艳谈上靠近,有一个住在青龙寺附近的华衣公子道,“听说,最近几天,青龙寺中闹女鬼,每晚都有女鬼纠缠怀秀禅师求欢呢!”
众人纷纷好奇地问是怎么回事。
华衣公子道:“据青龙寺的僧人说,怀秀禅师抄写经文时,总有一个美艳的青衣女鬼坐在他身边,替他研磨,诱惑他交欢。”
众人更加好奇了,“啊,怀秀禅师是什么反应?他被诱惑了吗?”
华衣公子道:“怀秀禅师是得道高僧,怎么会被女鬼诱惑,把持不住?他每晚只是全神贯注地抄写经文,心无旁骛。女鬼觉得无趣,也就退了。”
“怀秀禅师如此定力,坐怀不乱,真是得道高僧啊!”众人纷纷赞道。
元曜目瞪口呆,美艳的青衣女鬼难道是竹夫人?白姬不是说竹夫人只是一只臂搁而已吗?为什么他看见了青衣女鬼,怀秀禅师和青龙寺的僧人也看见了青衣女鬼?
“轩之,你发什么呆?”韦彦碰了一下元曜。
元曜随口道,“小生在想青衣女鬼……”
韦彦一展折扇,笑了,“原来,轩之你有这个癖好,喜欢艳鬼……”
元曜脸红了,分辩,“丹阳,你不要胡说,小生才不喜欢女鬼。”
傍晚,元曜踩着宵禁的鼓声,回到了缥缈阁。白姬和离奴已经先吃过饭了,离奴因为擦了一下午的地板而生气,只给元曜留了两条鱼尾巴。
元曜用筷子夹着鱼尾巴,拉长了苦瓜脸,“离奴老弟,这鱼尾巴怎么下饭?”
离奴挥舞着拳头,气呼呼地道:“你出去逍遥快活,赏花饮宴,爷在缥缈阁替你擦了一下午地板,累得腰酸背痛。你的活儿爷替你干了,你的晚饭爷当然也要替你吃了,留给你鱼尾巴,已经算是对你不错的了!”
小书生不敢辩驳,只好啃着鱼尾巴,吃了两碗饭。
003无遮
晚上,在后院观星时,元曜将听来的怀秀禅师被女鬼纠缠的事情告诉了白姬,“你不是说竹夫人只是一只臂搁吗?为什么青衣女鬼会出现在青龙寺,还纠缠怀秀禅师?”
“真的出现了?”白姬笑了,她没有回答元曜的疑惑,只是转头看墙上怀秀的墨宝,“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轩之,竹夫人确实只是一只臂搁。”
“可是,小生和怀秀禅师都看见了青衣女鬼。”
“眼前的景象,是由心所生。”
“什么意思?”
“轩之,早点睡吧,明天去青龙寺参加无遮大会。你去听听禅理,也许就会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了。”
“好吧。”
第二天,吃过早饭之后,白姬带元曜去青龙寺,离奴留守看店。唐朝时,贵族女子参加大型活动时,会穿男装出场。这是当时上流社会的时尚。白姬束发簪缨,腰缠玉带,穿了一身暗绣云纹的窄袖胡服,看上去竟是一个眉目俊美,英姿矫健的男儿。小书生张大了嘴,下巴半天没有合拢。
“走吧,轩之。”白姬招呼道。
“啊,好。”元曜急忙应道。
“白姬,为什么你无论穿男装,还是穿女装,都这么好看呢?”
“这大概和轩之你无论穿男装,还是穿女装都不好看是一样的道理吧。”白姬一展水墨折扇,似笑非笑地道。
“你不要胡说,小生什么时候穿过女装了?”小书生生气地反驳。
白姬和元曜坐马车去青龙寺,青龙寺位于乐游原上,坐落在延兴门内的新昌坊中。马车是一束灯笼草,马匹是一只蚱蜢,马夫是一只蚂蚁。坐在隐隐浮动着青草香味的马车里,元曜提心吊胆,生怕在车水马龙的大街上,白姬的法术会失效,他们乘坐的马车会突然变回原形。
马车抵达青龙寺时,已经是正午光景了。青龙寺前停了很多华丽的马车,不少长安城的王公贵妇都来观摩这一场无遮大会。这场无遮大会的另一个举办方是慈恩寺,慈恩寺是皇家寺院,信徒多为皇室贵族的男女。
元曜和白姬刚走下马车,从另一辆马车中扶着丫鬟走下来的美丽女子看见了他,叫道:“元公子?”
元曜侧头,看见了女子和丫鬟,笑了,“原来是非烟小姐,不,武夫人和红线姑娘。”
韦非烟笑道:“元公子也来听无遮大会?”
元曜道:“是。”
韦非烟望了一眼身穿男装的白姬,眼前不由得一亮,“这位公子是……”
去年,在返魂香事件中,韦非烟因为命数特殊,从没有踏进过缥缈阁,她一生都无法踏进缥缈阁。她与白姬的相见仅在于意娘死后,白姬去招魂的那一夜。不过,自从灵魂回到了身体之后,她也就忘记了白姬的模样。
元曜刚要回答,白姬已经抢先道,“鄙人姓龙,是轩之的朋友。”
不知道为什么,韦非烟的脸上浮现出了两抹红晕,“龙公子真是举世难寻的美男子……”
韦非烟有爱美男子的痴癖。元曜觉得不妥,她不会把白姬当成美男子了吧?
白姬居然没有反驳,一展折扇,“承武夫人夸赞。”
“呃……”元曜突然觉得这条龙妖除了懒散,贪财,奸诈之外,还非常自恋。
元曜,白姬,韦非烟结伴走进了青龙寺,他们随着人潮走过立着七座浮屠的庭院,来到了大雄宝殿。大雄宝殿人山人海,无遮大会已经开始了。
庄严肃穆的佛像下,怀秀禅师穿着一袭金红色的袈裟,结跏趺坐坐在蒲团上,他的对面坐着一名白眉老僧,这名白眉老僧是慈恩寺的主持虚空禅师。怀秀禅师和虚空禅师正在辩佛,一众观摩者围在四周听佛法。
虚空禅师道,“阿弥陀佛,世人自色身是城,眼耳鼻舌是门;外有五门,内有意门;心是地,性是王;王居心地上。性在,王在;性去,王无。(1)请问何解?”
怀秀答道:“阿弥陀佛,人之本性,乃是天性,本性存在,心和身体就存在。本性不存在,身体和精神就毁灭了。佛向性中作,莫向身外求。自性迷即是众生,自性觉即是佛……”
虚空禅师和怀秀禅师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论佛释法,众善男信女听得天花乱坠,元曜听得昏昏欲睡。
元曜望向白姬,发现白姬正聚精会神地听论佛,他又望了一眼韦非烟,发现韦非烟正聚精会神地望着白姬,脸上不时地泛起诡异的红晕。
“呃……”元曜冷汗如雨,喜欢美男子的韦非烟不会真把白姬当成男子,并喜欢上她了吧?!!
无遮大会结束时,虚空禅师铩羽而归,他还是没有辩过怀秀。青龙寺中响起了几声悠长的钟鸣,众善男信女踏着钟声散去了。怀秀派小沙弥请白姬、元曜去禅院。白姬、元曜跟着小沙弥走进了幽静的内院。
怀秀正在禅室中小坐,见白姬、元曜进来,起身行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
白姬道:“今天听禅师说法,真是天花乱坠,让人受益匪浅。”
怀秀合十道:“施主谬赞了。”
怀秀吩咐小沙弥去沏茶之后,来到了书架边,拿了一本手抄的经册,递给白姬,“前几天蒙施主馈赠宝墨和臂搁,让贫僧能在无遮大会之前抄完经文,贫僧无以为谢,多抄了一份《莲华经》,望施主收下。”
白姬的脸上笑开了一朵花,怀秀的手迹在长安城的贵族中很受欢迎和追捧,这本经书一定可以卖出很好的价钱。
“多谢禅师。轩之,收下吧。”
元曜走上前,接过了《莲华经》。
白姬瞟了一眼桌案上碧色如玉的臂搁,笑了,“这只臂搁,禅师满意吗?”
不知道为什么,怀秀的额上浸出了冷汗,脸色也渐渐苍白。恰在这时,小沙弥端茶上来了,他将茶分别奉给白姬,元曜和怀秀。小沙弥递茶给怀秀时,怀秀一时没接稳,茶泼在了金红色的袈裟上。这一件七彩锦斓袈裟是青龙寺主持代代相传的宝物,上面缀着佛家七宝。金、银、琉璃、玻璃、砗磲、赤珠、码瑙点缀在袈裟上,文彩煌煌,金光灿烂。通常,只有在重要的场合,怀秀才会拿出来穿。
小沙弥大惊,连声道歉:“主持恕罪,主持恕罪,小僧不是故意的。”
怀秀非常生气,“蠢材,真是蠢材!”
小沙弥垂首道:“请主持将七彩锦斓袈裟脱下,小僧这就去打井水浣洗污渍。”
怀秀皱了皱眉,“罢了,罢了,这七彩锦斓袈裟岂能用井水浣洗?西城外三里的紫竹林中,有一口清澈无垢的美泉,明天拿去那里浣洗。”
怀秀脱下了七彩锦斓袈裟,让小沙弥仔细地叠好,放好。因为袈裟的事情,怀秀的心情变得非常不好,白姬、元曜也就告辞了。两人走在出青龙寺的路上时,元曜叹道,“怀秀禅师真是超尘脱俗的高僧,连洗一件袈裟也这般讲究到超尘脱俗的地步。”
白姬笑了,“五阴空定六尘泯,何须美泉濯僧衣?”
“什么意思?”元曜不解。
白姬笑道:“轩之不懂就算了。反正,即使是我最喜欢的一件衣服弄脏了,我也不会专程出城去紫竹林浣洗。”
“那是因为你懒。”当然,这句话小书生是不敢说出口的。
白姬、元曜走出青龙寺时,寺门口的马车已经少了许多。元曜意外地发现,韦非烟的马车还没有离开。韦非烟站在马车前,似乎在等什么人。
韦非烟看见白姬,眼前一亮,“龙公子……”
白姬作了一揖,“武夫人。”
韦非烟以骨扇掩唇,眼波盈盈,轻声道:“我有好茶,想邀龙公子入府同品,不知道公子肯不肯赏脸?”
“呃……”元曜抹汗。韦家小姐犯了爱美男的痴癖也就罢了,但对象是白姬可就真惊悚了。
白姬笑道:“能与武夫人一起品茶,实乃人生乐事,但无奈龙某今天还有要事,必须回去。轩之正好闲着,不如让他陪您吧。龙某改日再去府上造访。”
韦非烟听见白姬说不去,有些失落,但听她说改天会去,又开心了,“也好。龙公子改日一定要来。元公子,自从返魂之后,我还没有向你道谢呢。走,跟我去府中一起喝茶吧。”
元曜推却不过,只好去了。
在元曜乘上韦非烟的马车时,白姬偷偷地对元曜道,“轩之,如果我没记错,武夫人原本是你的未婚妻吧?现在,武恒爻已经不在了,你还有机会破镜重圆……”
小书生的脸涨得通红,“白姬你不要胡说,和小生定亲的其实是丹阳……不,不对,也不能说是丹阳,其实定亲只是一个误会!”
白姬笑了,“姻缘天定,怎么能说是误会?轩之,快去吧,武夫人还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