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有些硬,但依旧不能阻挡大管家唰唰往下流的汗,这事儿做的也不知道对或者不对,可世子爷在外面忙着打点客人,除了当事人魏家姑娘,大管事还真不知道该找谁了。
想到此,大管事忙里偷闲,趁着拐弯的时候偷偷瞄了魏家姑娘一眼。世子爷算是折在这小姐手里了,就没见过他那么上心的时候,年年在宿元城里得点好东西,也不见世子往王府里送,对王爷和王妃更是有点冷漠,好像一颗热心都扑在了魏家小姐身上。
也不知道王爷清楚不清楚他儿子现在的作为。不过大管家痴痴地想。只要世子喜欢,甭管找了个什么人,想必王爷都是喜欢的。
至于王妃那儿大管事闷声叹了叹。几年来母子成仇人,这也不怪世子爷,谁摊上那样一个当娘的都会觉得伤心。自己的儿子不爱,心心念念的都是别人的儿子。若不是这个,老王爷也不会沉迷于修仙成道一事,要不是世子爷久居北疆,大管事毫不意外王爷会丢下家中大小诸事,投奔了仙长而去。
魏家姑娘长的出彩,就是家世差了些,可挡不住世子爷喜欢。得!只要是世子爷喜欢的。那就是他们这些人的女主子。大管家脸色紧了紧,脚步越加沉稳。
金水涧从外围看,就是一座再简单不过的小院,只是周边花木山石多了些,可等走到近处瞧就会发现,这里十步就是一个暗哨,百步之内必有机关暗弩把守,是个连苍蝇飞过去都要留只翅膀的危险所在。要说这里关押了什么顶级重犯?其实也不完全是,而是将军府向来这样严厉,赵煦的手下不是精兵就是强将。对军中大小事务的管理很有一套。
只可惜,府内诸事便不那么上心了。
这也是大管事迫切希望王府里娶一位世子妃的重要原因。
“姑娘,就是这儿。”大管事脚下一顿,“金水涧连接着城外的苏通河道。当年改建成了一座水牢,地方有些潮湿,几年来没少抓捕趁机作乱的北齐细作,都关押在这个地方,时间久了,他们的身体虚弱至极,求生的意志便也小了许多。”
这个时代虐囚是再光明正大不过的事儿,抓住细作那就是往死里打,海公公的事儿搁在往日,估计还进不了金水涧这么高档的苦牢,一年到头,赵煦可没那个闲工夫给京城里的失踪人口做贡献,可谁叫海公公“有眼无珠”,捉的是魏凝萱呢?这就怨不得自己命不好了,而是这老太/监早该在行事之前就好好打听打听人家有什么厉害的后台。
海公公这会儿早把柏苏泰在心里骂上了一千遍,不但破口大骂,而且心心念念都是回去报仇的事儿。都是为三皇子办差,凭什么柏苏泰出了个馊主意要去皇子那儿讨好,可最后坐大牢的是自己?
海公公正忿忿不平,殊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百步之外的有心人眼中。
凝萱定睛瞧了一会儿,才缓缓收回视线:“我瞧着他吃的好,住的好,不明白大管事这是为什么急匆匆的招我来。”
“姑娘容禀,这事儿还得是早间的时候说起,金水涧负责送饭的人因拉肚子,所以食盒提到一半便扔在了路边,咳咳。”这事儿被就违背了将军府里的定制,所以大管事有些难为情,然而事到如今,一切也只好硬着头皮往上冲。“谁知如厕回来,发现地上躺着府上驯服的军犬,已然口吐白沫,死了个透心凉。这军犬是护院所用,平日有专人看管,据那下人回禀,今儿这狗疯了似的狂奔,见了食盒更是没命的啃咬。小人当时一看情况,再想到食盒要送的地方,就越想越觉得事情蹊跷。所以才鲁莽的去打扰了姑娘。”
“带我去看看那食盒。”
大管事不敢怠慢,忙将人引到了隔壁一间空室,地上跪着个小兵,哆哆嗦嗦看着确实可怜,桌案上半打开着一只食盒,里面碎碗,杯盏零落,没有一片是完整的,鸡腿被啃了半只,愈加显得狼狈不堪。
凝萱沉声道:“每日都是这样的膳食?”
大管事陪笑道:“谨遵姑娘吩咐,日日都是如此,从无例外。”有鸡有鱼,就是等闲的员外老爷也未必有这么惬意的生活。
凝萱走到食盒近前,大管事紧张兮兮的看着,就见这位小姑奶奶捡起落在角落里的筷子,说话间就要夹菜,吓得老头儿赶忙往前滑步:“姑娘使不得,这筷子也不知道有没有毒,说不定正是敌人的奸计呢!姑娘要检验什么,小人动手就是。”
凝萱对毒药一窍不通,大管事在这么一说,她反而松了手,也没打算叫老人家以身试险的意思,大管事正在这儿暗暗松气的时候,凝萱却道:“把厨房里负责备食的人都带到一处,等世子爷发落。叫这个送菜的小子拎着食盒跟我走。”
地上跪着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兵,从军时间短,要不然也不会在今儿犯下这样糊涂的大事儿。这也就是给个囚犯送饭,若换了别人呢?万一是给世子爷送个汤水后果简直不敢想象。
大管事就有些迟疑,小兵偷偷瞄了一眼,更加惶恐不安。凝萱见状,淡淡一笑:“你也不必担心,只摆出这个惊恐的样子就好,我有重用。”大管事不明白凝萱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能叫人搀扶起小兵,一行人这就往海公公的牢房去。
海公公正纳闷今儿的酒菜为何来的迟了,忽然前方脚步声凌乱,海公公一跃而起,把住大门目光烁烁。等看到是魏凝萱,老宦官两只手死死的抓紧铁栅栏。
“海公公几日不见,我瞧着起色比以往竟大好了。”凝萱笑着停在栅栏外,距离不远不近,刚好在海公公触及能力之外。小兵实现得了吩咐,赶紧蹲下身子将食盒里的残羹一一摆在海公公面前,他就觉得头皮发麻,生怕里面这个老头儿一掌拍碎自己的天灵盖。
海公公冷笑道:“怎么,魏姑娘亲自来送这么一桌馊饭,是来笑话咱家,还是打算给杂家送行啊?”
“瞧公公说的,我们当日可只差击掌为誓了,坐在一条船上,难道我还会去加害公公?”
海公公笑得越加肆虐,阴冷:“难怪主子常说,这世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果然是无情无义者。”
“公公这话可就大错特错了,我若不讲道义,只怕公公这会儿已经做了冤死鬼,”凝萱说完,两个小兵抬着那只死去的猎犬在海公公面前一晃而过,老宦官果然脸色大变。凝萱明白他是猜到了里面的典故,便直言道:“公公福大命大,被这条可怜的狗儿救下了姓名,否则今朝躺下的只怕就是公公你了。”
海公公收敛起惊容,故作淡定:“笑话,咱家什么奇花异毒没见过,就这几道小菜,也想弄死咱家!姑娘未免太小瞧了些。”
凝萱不怒反笑:“那公公何不查验查验这食盒里的残羹,看自己能不能轻易化解?”
海公公面无生气的看着凝萱,凝萱豪不胆怯,二人四目相对,谁也不肯先低头,良久,才见海公公示弱似的伸出指头。小兵忙要递上筷子,海公公隔着栅栏扒拉开小兵的多管闲事,右手三根指头捏在一处,轻轻巧巧的捻起一片肉,先是在鼻子前闻了闻,然后就要伸出舌头去舔。
海公公可是赵煦的要犯,万一死的不明不白,大管事可不敢担这个责任,他正踌躇着自己该不该越俎代庖,命令海公公放下东西。就见老宦官扬起脖子,褐红色的影子一闪,那片肉瞬间就滑进了海公公的嗓子眼儿里。大管事忙喊人要强行催吐,凝萱却笑道:“公公好胆识,只怕是已经猜出毒药出自谁手了吧,何必呢,好死不如赖活着,我从来就不信服,凭什么别人能妄断自己的人生。”
“哈,别人,你可知道这个别人是谁?”现在的海公公心中一片冰冷,那种毒素别人不认识,可海公公却是太清楚了,那正是出自自己手中的“小红莲”,想要杀自己的人是谁,海公公根本不用再去猜
第一七三章分析
海公公的眼神略显呆滞,这和往日见到的那个有些自傲,又有些阴狠的老宦官可不大一样。
凝萱垂下了眼睑,心中却明白,海公公一定是感到了绝望,不过她眸子中精光一闪,这也正是自己绝地反击的好机会不是吗?
“海公公这么聪敏的人,不会猜不出要害你的人是谁!公公在北齐英明赫赫,积累了多少功勋,岂是等闲之辈就敢妄自杀害的?公公就算信,我却不大信服。除了你上面正经的主子三皇子,公公以为还有什么人能擅自下达这个命令吗?”
海公公紧咬腮帮子,任凭凝萱怎么“胡言乱语”就是一个字也不往外吐。大管事此时也看出了几分的门道,忙笑道:“姑娘说的是北齐三皇子,近来听说那位和他兄长斗得不可开交,这个时候被抓住把柄,只怕就要和王位失之交臂了,要是小人,也不会放着隐患不管,肯定要在敌方没发觉之前先下手为强。”
海公公脸色惨白,梗着脖子气道:“胡说八道,你们挑拨离间,难道以为我会相信?”说到最后,连海公公自己也没了底气,魏家的小丫头有一句话说的正确,好死不如赖活着,现在的海公公深深觉得自己刚才轻生的念头有些荒唐,大不了,大不了再寻个好下家就是,何必在一棵树上吊死?
凝萱板着俏脸,“别说公公不信了,就是搁在我身上,我也不信你们北齐的三皇子会对功臣大开杀戒。”大管事和海公公俱是一怔,怎么说着说着就不对了?刚刚明明是她起的头。诬陷人家北齐三皇子是幕后黑手好不好!
“姑娘此话何解?”
凝萱暗暗偷笑,这个海公公不就上钩了?只要还肯说话,只要还有好奇心。自己就有办法叫他改变初衷。
凝萱叹息道:“我虽从未踏出过北齐半步,但也听人提及,这位三皇子有几分城府。难道会目光短视的杀了你灭口?如果不是,海公公再细细的回想回想。你别不是得罪了什么人吧?”
海公公不屑的哼了哼:自己会得罪什么人?他手下欠的命不说有上千,也还有数百了,谁不想来寻仇,只是他们没那个本事而已。
“公公想不出?也罢,我替公公说一个人,你瞧我讲的可有道理!”凝萱故意抻长了音调,就见海公公抻着脖子。面上还不在乎,其实心里小翼的紧。
凝萱淡然道:“这个要杀公公的可不是别人,还是海公公的旧识,柏苏泰柏大人!”
“胡说八道!”一声厉呵就从海公公的嘴里迸发了出来,老宦官眼睛如烧铁一般通红。凝萱也不往后退,也不惊讶,只冷冷的笑道:“海公公不愿意相信?那你就自己在这里细想想吧!我是不着急,当日公公告诉我的那几个暗哨,我可是一家不落的给公公都看了遍,只是人去楼空。怨不得我不尽心。”
凝萱说完,抬脚就要走,大管事扭了扭身,艰难道:“慢着!你且讲来听听。”
凝萱头也不回。好像不屑和此人说话似的,只低声说道:“何必我多言,公公应该已经想到了,你们擅自做主带人出京,又折损了许多好手,难道就没人抗下这个责任?三皇子不知道也就罢了,若知道事情原委,肯定是要兴师问罪的啊。海公公别忘了,当初做下这等缺德事儿的人是谁?难道是你?”
海公公冷冰冰的哼了哼,对凝萱的假想充满了敌视。
“看海公公的样子也知道,这事儿起头的绝不是你。不过有人想叫海公公背这个黑锅,此事现在看确是断定无疑了。海公公不要忘记了,柏苏泰上面不仅仅有一个三皇子,还有靖安侯。我怎么听人说,那靖安侯和柏苏泰可是亲戚啊,这个时候再看海公公,你无疑就是最可悲的一类人,连被人家牺牲掉还不自知呢!”
“住口!”海公公痛苦的抓住了头顶的黑发,蜷缩在栅栏后不断哀嚎。大管事忙使几个武功高强的侍卫护在凝萱面前,就怕里面的丧心病狂,做出什么惊人举动。
不知过了多久,海公公才睁开涣散而无神的眼睛:“你想要怎么做?或者说你要我怎么做?”海公公太清楚对面臭丫头的意思了,她要报仇,要用自己报仇。可海公公明知对方的意图,却不能阻止心中的想法,没错,就是柏苏泰,如今自己落成这个地步,沦为阶下囚都是柏苏泰一手造成的,而且海公公也暗暗承认了魏凝萱的说法,那就是想杀自己的必定逃不了柏苏泰,或许靖安侯在这里也扮演了某种不甚光彩的角色。
凝萱笑海公公倒是上道,看样子他已经心领自己的意图了,倒是剩下了自己好一番周折。
“很简单,我帮公公重返北齐王庭,公公助我铲除恶贼,大仇一报,你我互不相欠。”
海公公略有犹豫,到底能不能相信这个丫头呢?这可是个两面三刀的东西,一旦脱离了危险就把自己锁进大牢,连半点信用都不讲。海公公沉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