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妹,这是哪儿的话?”说来,还是空蓝的反应快些,立刻便堆起满脸的笑,缩着脖子带着点谄媚:“我们也是关心你和青玄来着。”
身为师弟,木斐乖乖噤声不语,把周旋的事让给空蓝这个老油条。说实话,他早已经被千色那女王的气场给压得连身形都缩了一大半了,哪里还敢有什么放肆之处?
“是么?”千色连正眼也不想看他们,眉梢矜傲十足地往上挑起,转身便下逐客令:“没事的话就快滚,有生之年,我都不想再看见你们。”
对这俩阴魂不散地师兄师弟,她也并非多么不待见,不过是厌弃他们太过黏糊又时时惟恐天下不乱。
早料到千色会如此地不给面子,眼瞅着青玄这专管救驾的小祖宗不在,空蓝无计可施,只好故意把脸拉了下来,摆出了一副千年难见的师兄模样,把原本的嬉皮笑脸换成了极其严肃的神情:“师妹,你不想见我们倒是没什么关系,你躲着风锦也在情理之中。只不过,你是打算连带地也躲着师尊,一辈子不回玉虚宫去看他老人家么?”
这一次,他与木斐悄悄摸上鄢山来,本是属意让青玄帮着劝说劝说。如今,青玄这小子也不知去哪里找耍子去了,他也就只好自力更生了!千色脾气倔,性子傲,只能用激将法,所以,他只好硬着头皮下猛药,知道千色最不喜欢听什么,他就偏拣什么说。
千色并不回应,他便自以为击中了她的弱处,立马滔滔不绝起来:“玉虚宫五百年一度的长生宴,你已经缺席数次了。今年五月初五乃是师尊出关之日,你若是再不出现,师尊定然会以为,你是真的记恨当日之事,连他也不愿见了,你想想,他老人家会多么伤心,你身为弟子,岂非不孝……”也不知是过分紧张还是怎么的,他也不敢歇气,一直这么絮絮叨叨,只差没声泪俱下了,说到最后,一口气没接上来,险些就窒息过去。
千色不置可否,只任由空蓝滔滔不绝,直到他近乎翻着白眼停下喘气,这才开口:“又是激将法。”她淡然地应了一声,其间多多少少带着点风凉的意味:“师兄,飞升成仙这么些年了,你难道就不能稍稍长进点么?”
语毕,她转身便走,拂袖而去,只留下空蓝和木斐站在原地,而那啃完了地瓜的肉肉像只机敏地猴子似的,从树上一跃而下,急急地跟上,犹如肉团子滚滚似地撵了过去。
肉肉低着头,正在回味方才那个地瓜甘甜的味道,却突然听得走在前头的师父发了问。
“肉肉,哥哥为什么又洗被子?”
至于青玄为什么不在鄢山上以及现下去了哪里,千色并不好奇,这五年来,他也算是勤学刻苦,将她的本事也学了个七七八八,再加上从空蓝木斐那里学来的技艺,她早已是不担心他的安危了。而且,他如今深谙分寸,即便是外出,太阳下山之前也必然会赶回来,她也就不怎么管束他了。
只不过,她也同样纳闷,青玄最近似乎洗被子洗得很勤,甚至有时间隔还不到十天。就连她也有些怀疑,莫不是真的染上了洁癖?
“哥哥他……”肉肉傻呵呵地一笑,心无城府地答道:“他又尿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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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下山之前,青玄便回来了。
如今,他身量显得甚高,身形早已褪去了少年时的单薄与稚气,一身灰衣显得甚为合身,一眼看上去便让人觉着爽朗清举,不过简单的言行举止,那轩昂之气便于他的举止投足间不经意地溢出来。那张精致的脸庞也染上了点点沉稳的成熟气息,便就更凸显得五官迷人而深邃,早已不是先前那个稚嫩少年了。
背着手走到千色寝房门口,他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审视了一下自己衣着,拍了拍那搁在胸口的东西,确定外表上没什么破绽,这才推门而入。
“师父。”
他唤了一声,溜了一眼正在抄经的千色,立刻便不失时机地就捱了过去。
“回来了?”千色顿了顿抄经的举动,睨了他一眼,到底眼力甚好,从他掩饰得滴水不漏的外表中没有看出什么,却从他刻意严肃地眼神里窥出了些破绽,却也不见责怪,只是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又出东极去替人捉妖驱鬼了?”
“肉肉最近太能吃了。”青玄轻轻咳了一声,觉得拿肉肉做借口有些心虚,可是面皮上却是一阵沉着。的确,以往这鄢山之上的果品粮食倒也够他消耗,可是,自从肉肉来了以后就显得有些捉襟见肘了。于是,他便就跟着师父有样学样,经常出东极去替人驱鬼捉妖,不取金银,只愿得些米粮。
只不过,最近他去的有些勤,也不是单纯为了米粮,而是有着别的目的。他心底牢牢记着空蓝对他所说的,若是师父肯带他去西昆仑参加长生宴,他便就能见到风锦。不管怎么说,他也不能输了气势,非得要给师父长长脸才成。
他麻着胆子凑上前去,从自己的衣襟里将那好好藏着的物品取出来,略略颤抖着簪到千色的发鬓之间,将那旧簪子取了下来,努力使自己的声音沉稳而镇定:“师父的簪子很有些年岁也,也有些旧了,青玄见这根梨木簪子挺不错,于是就——”说到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紧张:“这簪子,师父戴起来真好看!”
不得不说,这样的举动着实有些大胆逾距,于师徒也稍稍显得亲昵了些,千色略略愣了下,大约也猜到是什么东西。“你就为了这东西下山去?”她蹙了蹙眉,虽然觉得不合宜,却也没有过分地在意,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青玄一眼:“这鄢山上也没什么外人,新簪子也好,旧簪子也罢,又有谁会在意呢?”
青玄不说话,只是退后一步,将千色从头到脚打量一遍,看到效果正如他想象的那般,也就满意地微微一笑。不再辩解什么,他只是慢悠悠地在一旁研着墨。当然,他没有打算告诉千色,这根簪子是他花了不少功夫亲手雕出来的,而且,他也知道,即便千色再怎么不喜欢,可只要是他亲手簪上去的,千色便就不会取下来。
她对他的态度,一直宽允得近乎纵容。
相处了这么多年,千色又怎么会不知道青玄心里的想法?只是,她选择熟视无睹,毕竟也有着自己的打算。而且,她如今心里有点乱,对于这亲昵举动背后的深意也没有过分在意,只是几近本能地继续埋头抄经,好半晌才开口,浮现难以明辨的情绪:“青玄,为师打算出一趟远门。”
青玄停下研墨的动作,立刻便就意识到了什么,垂下头假装不在意,可却问得甚为直接:“师父是要上昆仑山么?”
“嗯。”千色应了一声,提起的笔微微颤抖了一下,轻轻眨眨眼,眸上浓密的长睫仿似经不住寒风一般地不住拂动,那侧影便有了一种不可思议的软弱。顿了顿,她恢复了常色,可语调中仍旧带着一点暗哑:“青玄,你早前不是也想上昆仑么?”
到底是在千色身边呆了那么就,又怎会没有默契?青玄微微低抬起头,仍旧是毕恭毕敬的模样,可心里却似是掀起千层兴奋的巨浪,却还极力维持着表面如常的神色:“师父,你要带我去?”
千色久久不应声。
好半晌之后,她才抬起头来,将那狼毫搁在水盂上,轻轻扯动唇角,不由泛起一抹涩涩苦苦的笑。那一瞬,她神色平静,就连话也说得极其自然。
“你与为师一起去见见师尊也好。”
结永生
说着这话时,千色的面容甚为平静,可唇角那微微苦涩的笑容到底是泄露出了那么一点情绪,透着点往事不堪回首的苦涩。青玄的眉梢也不由自主地随之缓缓蹙了起来。须臾之后,他收回了视线,不动声色地阖上眼睛,似是在思索什么,好一会儿,复又睁开,黑眸深敛无波,笔直的望向千色,眸中快速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
其实,于青玄而言,自己到底还是凡胎肉身,功德尚不足以修得仙身,能够有机会跟着师父一起上西昆仑,自是欣喜异常的,而更让他充满期待的是,他终于觅着契机去看一看那负心绝情的风锦究竟是什么模样了。
能受师父倾心爱慕的男子,定是有别样的过人之处吧?
只不过,饶是这风锦有再多过人之处,单单凭着对心爱之人也能心很绝情地算计,只为了那掌教之职这一点,便就不配受师父的青睐,更是枉称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
一边替师父暗骂着负心汉,青玄一边加重了研墨的力道,仿佛在他眼中,那墨砚就是风锦的替身,活活的要被他磨下一层皮来。
思及南极长生大帝素来的脾性和喜好,千色轻轻地抿了抿唇,提起搁在水盂上的狼毫,在雪白的绢宣上写下了一个苍劲有力的“静”字,垂敛着眼眸语出告诫:“师尊素来严谨,不喜那些轻浮聒噪的脾性,青玄,你到了玉虚宫,切记要谨言慎行,不可随心所欲,妄自尊大。”
说到轻浮聒噪,青玄第一个想起的就是酒痴师伯空蓝,而若从“严谨”的脾性这一点上来看,师父和小师叔应该都是尽得了师尊的真传,所以,他心里也就顿时有了谱,知道自己此行应该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师父放心吧,此行去到了玉虚宫,青玄只会给您长脸,绝不会有那丢人现眼之举。”虽然言辞铮铮地做着保证,神色坦然自若,可他心里却已是无声无息掀起了跌宕的波澜。
这一次上西昆仑,他是不屑也懒得与那风锦生隰的,所以,师父根本就不用担心他会有什么不谨慎之处。若是冤家路窄,狭路相逢,他也放得下身段,至多不过垂眸作揖唤那风锦一声“掌教师伯”,就算是给足了其面子与台阶了,至于要怎么当面腹诽,那可就随他的意愿了!
谁让那风锦伤了他的师父!?
反正这六界之中不是也有甚多道听途说的流言,句句均暗示他是师父养了暖床的小男宠么?事到如今,他倒并不反感这些虚假猥琐的传言了,反倒时时一边津津有味听那些不知真相的散仙绘声绘色地描述细节,一边还暗暗欣喜得意。虽然于师徒辈分上头颇不合适,若较起真来,自己博得的身份也不怎么光彩,可不管怎么说,这样一来,至少在众人的眼中,他与师父也得上算是一对了。所以,见到了风锦,他定会做到对师父无微不至,处处贴心,讲个小男宠的角色给扮得尽善尽美,以此印证那些传言,好好地碜一碜那高高在上的负心人!
那厢,千色并没有料到自己这平日里乖巧聪慧的小徒弟,满脑子正在打着怎样的小九九,只是略略点了点头。尔后,像是想起了什么,她语出淡然地提醒着:“你也知道,师父在外头的名声不太好,若是有人借故挑衅,你也要忍气吞声,绝不可仗着自己的本事好勇斗狠,图惹事端。”
千色虽然说得隐晦,可青玄几乎是立刻就明白了她言语中的含义,一股难以压抑的愠怒已经随之而起。
“师父都不屑和那些三姑六婆斤斤计较,青玄又怎么会理会那些无聊的挑衅?”勉强地借言语强抑下那愠怒,他平静地抬眸,眼里没有一丝波澜起伏,可心里却已经是打定了主意。师父虽然总是我行我素,不在意他人的看法,可他却不能不在乎。若是此行真的碰上了那满嘴胡言乱语嚼舌根的家伙,若是对师父有半点不敬,他即便不当众撕了那人的嘴,也定会给其留下个生不如死的教训!当然,这些恶毒的想法是不能表露出来的。他不动声色地一边磨墨,一边在心里设计着无数种教训的方式,嘴上还能淡然地应着:“师父莫要想太多。”
“若是这样,便就最好。”千色俯身继续抄经,那浅浅垂着眼眸被睫毛的阴影覆盖了,那如玉的颈项慢慢垂下,若锦缎般光亮的发漫过了腰际,尖巧的下巴以一道精美的弧线溶入纤细的脖子,就连清冷动人的声音也渐渐低了下去:“师尊得道甚久,若是你有机缘能留在玉虚宫,跟在师尊左右,得他点化,自然受益匪浅——”
她的话初听起来,似乎字字在情在理,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可青玄素来听她说话都是双耳直树,甚为机敏的,顿时便听出了点不对味的疑惑来!
“等等!”他低低地唤了一声,打断千色的话,唇和眼角都有些止不住地颤抖,就连牙齿都似乎打了结,发声变得格外艰难,情思万缕在心尖缠绕,身心都如撕裂开来一般,似乎是一直以来惧怕的东西突然出现在了眼前。默然了好一会儿之后,他终于开了口,就连素来清亮的嗓音也带上了一丝暗哑:“师父此行带着青玄一起,莫不是打算要把青玄扔在玉虚宫不管了?”
他素来是什么都不怕的,先前没有遇到师父之时,即便是遭践踏被凌虐,他也认命得毫无怨言。可而今,尝尽了世态炎凉,看尽了人情冷暖,他深知,这世上,唯有师父待他最好,即便是早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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