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清瑶目光微瞬,望着镜中自己绯红的面色,眼中忽然泛起泪光。
又值三月春暖花开时。园中繁花似锦,莺燕齐鸣。谁还记得去年这个时候的事呢?
二嫂自缢而亡,在那个春光明媚的日子里了断了生命。而她,却是一缕幽魂重返人世,幸运地得到了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
短短的一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可是,她终于还是如愿以偿,即将离开这座让她憎恶着怨恨着却也在离去时有些依依之情的深宅大院。
她不后悔在去年中秋时点头应下了这门亲事。哪怕家中几个嫂嫂都暗中告诫她,她那未来的夫婿是个庶出的,没有用的浪荡子。就连两个小丫头,也时尔用担忧的神情瞅她。可是,这是她自己选择的命运。哪怕日后真的像她们所说的那样糟糕,她也不会埋怨。更何况,这一次,她又怎么会任由自己落得同前世那般的下场呢?
庶出?不要紧啊!她自己还不是个庶出?!
没有用?那要看什么方面——虽然前世她死去时,林华清仍是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公子。可是莫名的,她就是觉得那个精明的家伙如果想,一定会闯出一番名堂。不过,他到底有没有大好前途,她也不在乎。她要的,不过是能捏在手中自己掌控的钱,想的,不过是想过些安乐日子。至于那个男人有没有用,又与她何干?
至于浪荡子?!那又算得了什么呢?这世上的男人还有不花心的吗?外表庄正严肃的大哥又做了什么?他自去花心他的。她守得住自己的一颗心,便不会嫉妒不会苦恼。反倒更乐得不必去对着一个男人费尽心思去讨好……
除了雪儿,没有人知道这本来就是她自己的选择啊!更不知道那些感慨、叹息,于她不过是过耳即忘。
大半年的时间,她一如从前,过着表面上深居简出的日子,在田氏的叮咛中,缝补着各种嫁妆所需的绣品。可暗地里,她却数次偷溜出府,密会陆初五,甚至,偶尔还会无巧不巧地在初五那里碰上去看望“幸运”的林华清。
不知是不是因为定了亲的缘故,林华清虽然一样喜欢开玩笑,可是玩笑中却少了几分之前的轻佻。因着于清瑶狐疑的注视,他就淡淡笑道:“你不是不喜欢吗?既然要做夫妻,那我还是最好让你喜欢的好……不是吗?这样日后相处起来,会轻松些……”
默默望他,于清瑶垂下眼帘,想了很久,才低声问道:“那……林公子觉得什么样的女子容易相处……”
她是真的认真地求教,只因在她心底里,也认可了林华清所说的那一句话。虽然不求男女情爱深重,可既为夫妻,总要和谐共处才是正理。
却不想她一句话问出,林华清睨着她,突然就笑了起来。直到她的脸色有些发青,他才垂眉浅笑:“不用刻意去想的,我觉得自然而然地相处就是最轻松的……”
自然而然……
于清瑶在口中默念这四个字,待再抬头时,却看不到那人的身影。
虽然几次碰面,交谈也不过数句,可是因为他这“自然而然”四字,在备嫁的时光里,她少了许多的忐忑不安。对未来的新生活,渐渐有了些期盼……
“呦,新娘子,还未到哭嫁之时呢!你怎么倒先目泛泪光呢?”喜娘笑嘻嘻的打趣趎,让于清瑶醒过神来。自镜中看到田氏等人笑着抬头望来。她便低声道:“想起娘为我多年操劳,我……”轻轻拭了下眼角,她没有继续说下去。看到田氏笑着转过头,眼中尽是得意之色,于清瑶嘴角便抿出一抹笑意。
话虽不是真的,可今天她却是真的惊讶。虽然之前她曾以异能控制住田氏,叫她对自己好一些。可是她仍没有想到田氏会亲自为她梳头。前世里,为她梳头的,不过是一个喜娘,木木地说着一套吉利话,可脸上却没有半分喜气。过后,她才听雪儿说,那喜娘嫌家里打赏的钱少了,所以一直冷着脸。
这一世,全然不同了呢!嫁妆单子,她亲自过目过。虽然比不得大姐于清琼出嫁时的风光,可比起前世,何止强了十倍。甚至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田氏会这样厚待她。不过想想也是,她前世与其说是出嫁,倒不如说是被卖了。更何况,前世家道中落,而且嫁的又是个商贾,怎能与现在相比。虽说新郎同样是个庶出,可到底也是出身侯府,田氏自然也不能太过小气。
终于,将被风风光光地抬出这栋大宅。清晨时分,于清瑶第一次迈进祠堂,拜别祖先。跪在父亲的牌位前,她虽然没有哭,可是胸口却闷得发胀。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呢!他日,安乐侯府落败,这些祖先,还不知能不能再有人来祭奠呢!
这大半年来,虽然侯府中看似无波无浪。可是隐约的,于清瑶分明感觉到风雨欲来的危机。不过,现在,再多的危机,她也不必再去担心……
喧哗声渐近,梳妆已毕的于清瑶侧耳倾听,果然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在低声笑着。抿起唇,她无声地微笑着,任那块红盖头遮住面容……
隆重而繁复的婚礼,当一切归为宁静,于清瑶甚至有些记不起来自己到底做得如何,有没有失礼。蒙着盖头,一切都是照足了喜娘的吩咐。可是,哪怕如此,因为看不清楚,她心里仍然充满了惶惶之情。
“小姐……不,四太太……”雪儿才唤了一声,就忍不住低笑出声。
“雪儿,”低嗔了一声,柳絮似乎是往外室张望了下,低低怨道:“咱们初来乍道,事事要小心,莫让勇义侯府的人看了热闹去。”
雪儿低应一声,有些意兴阑珊的,但立刻就又兴奋起来:“我今天可是瞧见姑爷了,穿着一身喜服,骑着高头大马,神气极了……你们有没有听见那哭声啊?我听说,今个儿一路上,有好多女子痛哭失声呢!”
因雪儿夸张的语气,于清瑶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有了于清瑶的笑,哪怕柳絮再低嗔抱怨,雪儿也兴奋地继续说着:“我是说真的,听说醉月楼的胭脂姑娘都要跳楼了……”
这一句话说出来,雪儿自己先捂住了嘴,眨巴着眼,看着于清瑶,她吐了下舌头,不敢再说,直接转身就往外面溜去。
“四太太,你莫听雪儿混说,也不知是从哪儿听来的混话,尽在这里瞎说……”
“无妨,”于清瑶低声应了声,声音淡淡的:“那些事,我都知道的。”
柳絮闻言,就闭上了嘴。默默看着垂首坐在床上,沉静得仿佛已经睡去的于清瑶,她不由想起之前小姐问她的话。
“雪儿我是带走的。柳絮,我之前答应过你,会许你自由之身。这话我记在心里……我知道你对我嫁入勇义侯府有些想法。可若要兑现我之前的承诺,就只能带你一起嫁过去。你可愿意?”
因为小姐的这一席话,她就陪着一同嫁入了勇义侯府。可是,对小姐真的嫁给那花名在外的林公子,她真的不知道到底是福是祸……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柳絮忙站起身,收敛心神,对着走进来的红装男子深施一礼。“奴婢见过四爷。”
看着她,林华清轻笑出声:“起吧,又不是没见过,不用这么多礼的。我这个人,原就随和,你们以后,也不用那么怕我……”
柳絮也不应话,抬眼瞥了眼端坐在床上,没有发出半点声响的于清瑶,低声请示:“奴婢去请喜娘过来吧?”
“不用了,不过是要喝交杯酒罢了,这事儿我自己来就好……”话一说完,林华清已大步走到床前,信手拿起挂于床边小巧的金秤,挑向那方红盖头。
“娘子,为夫这厢有礼了……”带着笑,林华清一下挑起红盖头。
灯光下,只见得一个红装女子缓缓抬起头来。精心描绘的面容上,美目盼兮,如秋水般闪动着清冷的光彩……
林华清默默地望了半晌,突然就笑起来:“原来娘子妆扮起来,也是似模似样的……”
于清瑶蹙眉,眼角不由得飘向外室站着的那两个丫头身上。那两个丫头,虽然之前曾自报家门过,可她遮着盖头,却辩不出谁是谁。只是,不论如何,她都不想让人知晓,她与林华清之前就相识之事。
因她的动作,林华清立刻会意过来,也不回头,就笑着扬声道:“四儿、五儿,你们且出去吧!这里用不着你们……”
两个眉清目秀,算是有几分姿色的丫头齐齐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林华清瞅着于清瑶,笑问:“娘子这下可觉得安心些了?”
于清瑶笑笑,可望着林华清,却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到底,还是有些尴尬也有些羞怯。虽然,有了准备,可是一旦真的面对,她还是有些无措。这个男人,真的成了她的夫君呢!
“就由为夫来服侍娘子吧!”林华清低笑,眼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也不要柳絮帮忙,自己就转出内室,在外室的桌上去往那两只系着红绸的酒杯中斟酒。
柳絮瞥了眼外面,忽然凑到于清瑶跟前,急急道:“小姐,之前大夫人交给你的那本书,你可……”一句话还未问完,她已经面染红霞。“总之,四太太你多顺着四爷的意思吧!”
眼看着林华清转回身来,她忙退开,在林华清身后,对着于清瑶眨了眨眼,就慢慢退了出去。
眼见柳絮也退出房去,还顺手带好了门。于清瑶心里也有些发急。可是却到底还是忍了下去,对着坐在身边的林华清微微一笑。
林华清笑着,把一只酒杯递到于清瑶手中:“娘子,且饮一杯交杯酒吧!”
于清瑶抿唇,虽是在笑着,可心里却暗自嘀咕。明明今晚林华清说的每一句话都合乎人伦大理,可为什么她听着就觉得这么别扭呢?
接过酒杯,她正待送至唇边,林华清已出声阻止:“娘子,这交杯酒是要这样喝的……”伸出持着酒杯的手臂,林华清的手臂绕过她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她因举杯而裸露的手臂。
于清瑶打了个冷战,可瞥见林华清的笑眼,却还是生生忍下。合上眼,顺从地举杯而尽。
眼一睁,就对上林华清带笑的目光,他的脸俯得那样近,她甚至能看清他轻颤的睫毛。不自觉的,她咽了下唾沫,尤其是在听到林华清轻笑道:“娘子,你我就寝吧”时,她更是心里打鼓,有些慌张起来。
前世里,她也是经过男女之事的,可却还是因为林华清那暧昧的笑容而渐渐红了面颊。
也罢,既然成了夫妻,行人伦大礼,也是正常。她既然要得到想要的,总要付出些东西。
心里默默念着,于清瑶站起身来,轻施一礼,“夫君可要妾先服侍夫君梳洗?”
“不必了,难道娘子不知道洞房一刻值千金吗?这种时候,谁还耐烦去做那什劳子?”林华清低笑着,伸手揽住于清瑶的腰。
于清瑶心中暗暗叫苦,却不好回避,只能在林华清的俯压下缓缓倒了下去……
第二章花烛夜忐忑相对
把心一横,于清瑶猛地抬手抵在林华清的胸前,“夫君,我自己来……”虽然极力镇定,可是声音到底透出三分怯意。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与其被动,倒不如主动些来得好。
于清瑶吞咽了下唾沫,平静地去解喜服上的盘扣。解第一颗扣子时,她的手还在发抖。可解第二颗时,她的手就不再颤抖了。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也是必须付出的代价。不能后退,无法后退……
默默地看着她,林华清的脸上始终挂着一抹笑。看着于清瑶平静地解开外面的喜服,又去解里面的中衣,领口敞开,露出一截白玉样的颈子,他甚至能看到那条红色的肚兜带儿。
眸光一黯,他突然伸手握住于清瑶的手。“娘子,你这是做什么呢?”
于清瑶的手下意识地挣了下,然后似乎有所醒觉:“对不住,我忘了,应该先服侍夫君宽衣的。”说着话,她抬起那只没有被抓住的手,来解林华清的衣带。
林华清扬起眉,一把抓住于清瑶的手,把她的两只手合在一住,猛地打横抱起了她。
骇了一跳,可是在被放在床上时,于清瑶还是顺从地没有半分挣扎。虽然身体紧绷,可声音却是娇弱无力:“请君怜惜……”
她这一句话说出口,林华清再也撑不住笑起来。俯视着因为他的笑而扬了下眉的于清瑶,林华清抿唇,手指滑过她的额头,掠过她的眉毛,慢慢俯下身去……
于清瑶下意识地合上眼,下一息,一张被子落在她的脸上,把她整个上半身都遮住。眼皮轻跳,于清瑶咬了下唇,睁开眼,缓缓掀开遮在脸上的被子。看着坐在床沿上,俯着身看着她笑的林华清,忍不住疑惑地眨眼。
目光落在林华清手中的锦被上,于清瑶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林华清俯下身根本不是要吻她,而是直接越过她的身体,扯过了里面的那床被子。
先是心情一松,可是旋即她心里就腾起一股火气。“夫君可是对妾身不满?”
这样戏弄她,所为何来?!
回眸看她,林华清脸上仍是带着笑,可态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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