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于清瑶脸色发白,额上尽是虚汗,只觉得浑身泛力,如果不是柳絮扶住她,她几乎就要瘫软在地。
她还记得,前世里第一个把杜东元的意思说给田氏听的人,正是三哥于重山。虽然当时三哥并没有亲口说出把她嫁给杜东元的话来,可是,要不是他当年在田氏面前一力说杜氏如何如何有钱,困于陋舍穷舍里的家人又如何如何需要银钱,只怕她的命运就不会是那个样子了。
仔细想想,前世里,她被嫁给杜东元的时间,也差不多是这个时候。难道现在命运要又一次重演?!不,她绝不能再重蹈前世的悲剧。要她再嫁杜东元,她宁愿现在就死……
那一个“死”字闪过脑海,于清瑶突然猛地挺直了背脊。双目直视前方,她眼中射出仇恨的厉芒,方才那惶惑、不安之意一扫而空。
死?!她凭什么去死?前世里,被那恶男、贱女逼死还不够惨吗?凭什么她重生之后,还要被那混帐逼死?
她本想着只要自己过得好,避开那些恶人也就是了。可是他们现在却步步紧逼,硬要掺合到她的新生活里。既然如此,那就怪不得她了……
“你以为伤害了我,我会让你就此一笑而过吗?”(注:这句话在天涯看贴子时看到的,借来一用)于清瑶低声呢喃,嘴角浮上一抹冷冷的笑。手,却是悄悄蜷起,紧握成拳。
偷眼瞧着于清瑶,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片刻之间,于清瑶就换了一副表情,可柳絮却还是有淡淡的欣慰。“小姐,若是不去,咱们就先回……”
她一句话还没有说完,于清瑶已经淡淡道:“先不回秋雨轩,我想去看看三嫂。”她回眸看着柳絮,若无其事地笑笑:“听到那种事,我心里难免惦着三嫂,只怕她太难过了……虽然这种事,我这个做小姑子的不好多说,可去瞧瞧她,也觉得自己心安了。”
柳絮眨了下眼,虽然心里闪过一丝疑惑,却还是笑道:“小姐心善,最是体贴……”
于清瑶抿唇一笑,只作没听到柳絮的奉承,笑着缓缓往三房走去。三房所住的院落,在侯府中最是华丽。因院中遍植牡丹而名“牡丹园”。与园中其他院落相比,牡丹园中的屋宇更显富丽堂皇。虽然曾偶尔听到孟慧娘笑说牡丹园钱味重,虽是笑言,可不乏嫉妒之意。单只听到一向自命清贵的孟慧娘,说出这一句,也能知道这钱味重的院落到底有多贵气了。
于清瑶到牡丹园时,向沈盈盈禀事的管事们刚刚散去。沈盈盈正倚在榻上歇息,瞧见于清瑶,也没坐起身,只是笑着招呼:“二妹怎么会这时候来呢?我还当你仍留在慈萱堂里……”抿唇轻笑:“总不会是母亲觉得单只大嫂一人教导你,太过吃重,又让你来我这瞧瞧吧?要说,我可是没大嫂那本事,教不了你什么的……”
“三嫂太谦了。大嫂固然是个能干的,把府里中馈主持得井井有条。可三嫂你,又何曾是个庸人?合府上下,谁不知道三嫂你头脑精明,把娘家陪送的几间铺子打理得红红火火呢?”于清瑶奉承着,见沈盈盈抿嘴笑得受用,就又道:“说起来,我心里有些话,只怕说了要惹三哥生气……”
“什么话?怕什么?咱们姑嫂俩说话,我还能外传吗?再说你三哥还没回来……”
见沈盈盈催促,于清瑶便笑道:“是我自己私心觉得三哥能像现在一样,帮着大哥把府里在外面的生意、还有田庄打理得这样妥当,应该有一大半都是三嫂的帮忙才是……”
她说得婉转,可这样的话,沈盈盈却最是喜欢听。虽然嘴上还在谦虚,可眉眼却都笑开了花:“其实,你三哥也不过就是随口和我说说罢了,他那些事,我也就是听着顺口说两句,倒也没你说的那样帮忙……”
于清瑶浅笑,目光一转,看向正捧着托盘走过来的两个丫头,不由“咦”了一声:“这丫头不是二哥院里的吗?原来是调到三嫂这儿了……”
沈盈盈闻言,转目看去,目光在兰草脸上一扫,就不由皱眉:“文竹,这丫头是什么时候来的?我之前怎么没什么印象?”
文竹瞥了一眼,便笑道:“三太太忘了,前些日子三爷的奶娘说有个亲戚……”
“哦,是她啊?”瞧着兰草看似娇羞地低下头,本就因她打扮得艳丽而心生不喜的沈盈盈,更觉得不舒服。回过头,冲文竹示意了下,文竹已经立刻会意过来。虽然没说什么,可是看着兰草,嘴角露出的那抹笑意却带出淡淡的冷意。
瞧得清楚,于清瑶垂下眼去,端起兰草刚放下的茶杯。才送到唇边,就一声低喟,手一滑,竟把杯子脱手而出。滚烫的茶水正溅在正低着顺目的兰草身上。兰草惊呼一声,忙用手去扫。这一扫,腰上坠着的荷包一下子就掉了下来。袋口微敞,一个圆圆的东西就那样滚了出来……
第八十八章树欲静而风不止
目光发滞,兰草瞪大了眼。似乎是想要扑过去,却被于清瑶无意中拦了一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一枚戒指就那样滚过桌腿,滴溜溜的,滚过裙边脚下,最后打了个转,停在文竹的脚下。
文竹皱着眉,瞥了眼兰草,才蹲下身去捡那枚戒指。人还没站起身来,她的脸上已经露出震惊之色。
瞥见她的神情,沈盈盈又如何能不起惊疑之心:“文竹,你什么东西?”
文竹迟疑了下,还是把手中的戒指递到沈盈盈手中,可嘴上却是在笑着:“也没什么,一个不值钱的铜戒指,想是兰草平日戴在身上的……”
沈盈盈接过戒指,不过是看了一眼,脸色已经大变。猛地抬头,她恨恨瞪着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的兰草,似乎是想要破口大骂,可是被文竹一扯衣摆,又强行忍了下去。看着于清瑶,沈盈盈打了个哈欠,淡淡道:“二妹,我也有些倦了,就不留你了。”
于清瑶微微一笑,也不说别的,直接站起身,施了一礼,抹身就往外走去。人才走出屋去,就听到“砰”的一声,显然是沈盈盈直接砸了茶盏。
“好个不要脸的小贱人,居然敢在我眼皮底下玩花样儿……”沈盈盈气急的大骂声,传出耳中。于清瑶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嘲弄的笑容。
柳絮在旁,瞧着她的神情,越发肯定刚才那一幕,是小姐故意为之。那时候说什么要劝慰三太太什么的话,不过是虚话。之所以到牡丹园去,根本就是为了要揭穿兰草之事。
唇边的笑,一直没有消失,于清瑶就那样淡淡地笑着,施施然地悠然而行,直到远远地瞧见正往这边走来的于重山。
笑着停下脚步,于清瑶看着走近的于重山,施了一礼,在于重山笑问:“二妹这是从哪里来?瞧这方向……难道是去了哥哥院里?”
于清瑶宛然一笑,也不否认:“正是从牡丹园出来……三哥,你院中的葡萄架倒了……”
于重山讶然掀眉,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于清瑶却是忽然忍俊不禁地笑出来。也不理会于重山,径直就穿过他的身边,往前走去。
“柳絮,你可听过那葡萄架的故事?”不是恍如隔世,而是真的已隔了一世之久。
“我还记得第一次听那故事时,心里就在想,若一个女人能把男人管得如那县官一样惧内,就是被人说是悍妇,也值了……”瞥一眼一脸茫然的柳絮,她失笑出声。
这时候,那个在前世里闹出惧内笑话的县官,此刻还不知在哪儿呢!若嫁夫如斯,也不枉为女子一回了。
心中发苦,她敛去笑意。回过头去,侧耳倾听。虽然已经远了,就连她也听不真切牡丹园的声音,可是到底还是能听到一些吵杂之声。想来,这会儿正好赶回去的三哥,让那一场大戏更加热闹了。
“身陷困局,看你还有没有心思去帮人说项……”冷笑了一声,于清瑶转回秋雨轩,自倒在榻上看书。似乎对之前发生的事,全不关心。
倒是雪儿,一听柳絮说了牡丹园的事,就立刻兴奋得坐不下身。几次想要和于清瑶说话,可瞧着于清瑶的神情,却又咽了回去。到最后,自己耐不住,直接跑了出去。
柳絮叫了一声,见雪儿好似根本没有听到似地一溜烟跑出院去,不禁低叹一声。回过头,偷看于清瑶,却觉于清瑶根本就没有生气的意思,反倒一直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一抹笑意。
小姐对雪儿,真是好得……
一念闪过,柳絮忙收敛心神,不敢再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转过身去拿了针线筐过来,就坐脚踏上绣那件雪儿已经绣了一半的肚兜。
她不知道,就在她低头引针时,原本一直看着手中书卷的于清瑶抬起头来,扫过她的目光中带着一丝笑意。
过了足有一个时辰,于清瑶已经开始准备往慈萱堂去问安了,雪儿才赶回秋雨轩。想来是有些兴奋,一张小脸也红扑扑的。一进屋来,就笑道:“小姐,牡丹园那头可是闹大发了……”
抬头看看回眸望她的于清瑶,雪儿吐了下舌头,忙过去净了手,和柳絮一起侍候于清瑶梳洗。虽然不再说话,可口齿轻动,却是有些憋不住似的。
于清瑶瞥见,心中暗笑:“你有什么话,想说就说好了。这么憋着,岂不难受?!”
“小姐,你不知道,我赶过去的时候……”
看着雪儿掀起眉,脸上放光,于清瑶不由微笑。她喜欢看到雪儿这样的笑脸。虽然和柳絮一比,显得有些稚气。可是,比起前世,她更希望雪儿能一直这样不知苦痛地继续单纯下去。
“我当时也吓了一跳。从前只知道三太太厉害,可没想到原来居然厉害到这个地步,居然是真的打东西打咱们三爷啊!”手舞足蹈,雪儿比画着:“要不是三爷身手还算敏捷,这会儿不被打破头,也要被砸到手脚了。你们是不知道,那个兰草贱成什么样子。都被妈妈们打肿了一张脸,居然还有脸往三爷身上凑,抱着三爷说什么‘都是她的错,她愿意为三爷承受一切,三太太要打就打她好了,千万不要打三爷’……你们听听,自己往身上招打,咱们三太太还能放过她?!就连三爷的奶娘,兰草的三婶,都觉得被她拖累得没了脸面,直接一巴掌扇了过去……”
“是吗?想不到刘妈妈倒还知道些分寸,没有偏帮自己的侄女,也算她知趣……”听雪儿说得兴奋,柳絮也就笑着应了一句。只是说话的同时,目光却是看的于清瑶。
雪儿说到兴奋,哪还顾得去看谁的脸色,只是挥着手笑道:“什么有分寸啊?你是不知道,刘嫂一巴掌打完兰草,立刻就扑通一下跪倒在三太太跟前。只说兰草不争气,不该勾搭主子。可是现在事情已经这样了,还求三太太给个体面,让三爷收了兰草进房。当时,三太太的脸就青了。”
“收兰草进房?是做通房丫头还是妾?三太太就答应了?”瞧着于清瑶眉毛微动,柳絮立刻就问起来。
“三太太怎么可能答应呢?”雪儿手中的梳子拍在梳妆台上,活像是茶楼里的说书先生。
“说时迟,那时快,刘妈妈才说完那话,三太太还铁青着脸色没有说话,三爷已经恼了。直接揪着抱着他的兰草,一耳光扇倒在地,又一脚踹翻刘妈妈。指着她们的鼻子就骂:我还以为戒指丢到哪儿去了呢!原来是被你这小贱人偷了……娘子,你是知道我的。这种不入流的贱人,我怎么会看得上呢?真的,你相信我啊……”
“当时,兰草就蒙了,傻愣愣地看着三爷,还要往三爷身上扑,却被人死死拽住。就连刘妈妈都慌了神,一个劲地摇她:这戒指到底是不是你偷的啊?”晃着身体,雪儿学完刘妈妈的动作,又学兰草的表情。连舌头都直接吐出来,还真像是被人掐住连气都喘不上来的样子。
瞧着她的模样,于清瑶忍不住低头出声。看雪儿望着她,笑得灿烂,她立刻会意过来,这丫头是故意逼她笑的。心头泛上一丝暖意,她抿唇浅笑。偏过头,又对柳絮笑笑,才道:“一会儿去了慈萱堂,只怕三哥、三嫂,也会去的。若有什么事,你们千万不要露出异色,只当没听到没看到就是了。”
两个丫头齐齐应是,跟在于清瑶身后,自然更加倍小心。
人才迈进慈萱堂,锦葵已经迎了出来:“二小姐,您过来了……老太太今个儿有些倦了,说就免了几位太太、小姐们的礼数了……”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正房里就突然传出一声厉叫:“老太太,奴婢可没说半句假话!那戒指真的不是我偷的……”
锦葵脸上的笑立时僵住,看着于清瑶的眼神尴尬至极。于清瑶看着她,也不为难她。像是根本就没听到屋里传出来的哭嚎声,只是淡淡笑道:“既然母亲倦了,那我这个做女儿的就偷个懒了,还请姐姐代我问安。”
锦葵连声应下,笑着送于清瑶转身。就在于清瑶转身之时,屋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来。
虽然披头散发,衣衫不整,可瞧那身形,却分明就是兰草。从屋里横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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