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絮闻言,也不由得无言。原本呆在一旁的雪儿却嘀咕道:“小姐又有什么地方比她们差呢?”说了一句,见于清瑶垂目微笑,却不说话,忙又似怕她苦闷般大声道:“今天小姐吹的笛子真是好听!比从前吹的好听多了……只是,听着小姐的笛子,我就想爹娘,哭了好一会儿……”
于清瑶笑笑,不想多说这事儿,便转过头去,随口问道:“那边的紫色玉兰开得真好,这样的香……”
她不过是想顺口转开话题,可望着远处那一片紫得优雅神秘的紫色玉兰花,却才觉原来成片的玉兰这般盛放,竟也是一种令人窒息的美丽。
合上双目,她深深嗅着那令人陶醉的花香,却突听有人低声道:“那不是玉兰,是辛夷,也就是木兰花……”
“辛夷?”于清瑶低语了声,突然醒起这在她身后说话的竟是个男人。不由得一惊。匆匆回眸,却见柳絮和雪儿,齐齐施礼,而施礼的对象却是站在她身后不远的一个老僧……
第一卷梦醒第三十九章疯言疯语一疯僧
徒然见到这老僧,于清瑶心头不由得一惊。一时猜不出这老僧,是怎么无声无息出现在自己身后的。明明,刚才身后还没有别人的,怎么突然就……
因着刚才已见过了因大师,这会儿她已不像之前那样紧张。见那须发皆白的老僧看来甚是和气,她便笑着施礼上前。
那老僧远远望着那片紫幽幽的花林,犹自在说:“这些辛夷花,性能通窍,可做药材,还是当年我师傅从蜀地带回的……”
目光一转,他望着于清瑶,眼中忽然现出一抹茫然之色:“你……”他低声唤了一声,歪着脑袋,眼神很是古怪。
于清瑶目光微闪,心里浮上一丝古怪,就在她下意识地想要往后退时,那老僧突然手一伸,直接扯住她的手腕。大声喝问道:“你为什么会在这儿?你怎么会在这儿!”
被他突然抓住手腕,这样大声喝斥,于清瑶又惊又惧,忙往后挣去。一旁的雪儿和柳絮也是大惊,立刻上前过来帮忙。柳絮还碍于身份,不敢对这老僧动手动脚,只是一直低声劝阻。雪儿却扯住老僧的手,拉扯着大叫:“快放开我家小姐,你、你这老不正经的……大师!”
到最后,雪儿也没敢真的直接叫什么和尚之类的话。可于清瑶却已经顾不得对面抓着她手的人是个僧人,口中喝斥着,甚至直接上手拍打老僧的手臂:“放手!你快放手啊……”
她使出了全身的力气,老僧握紧她手腕的手都已经被打得发红,可是不知为什么,却仍是用力地拽着她,一双眼似着了魔般地盯着她,嘴里只是厉声叫着:“你不该在这儿的!人死如灯灭,尘归尘、土归土,你不去你该去的地方,还留在这儿做什么?!”
于清瑶只觉得脑子“嗡”的一声,在一刹那,脑中什么意识都没有了,只剩下无边无际的恐惧。用力挣扎着,她嘶声大叫:“放手!放手……”
刹那间,她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老僧抓住的地方喷射而出。不像平日所感觉到的水流一般的平缓,而像是突然自山中直泄而下的洪流一般,汹涌而不可抵抗……
甚至她还没有明白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老僧已经闷哼一声,竟是突然撒开手,连退三、四步。脚步踉跄,看起来极不自然。柳絮和雪儿只当是于清瑶挣扎间用力推开了老僧,可只有于清瑶自己知道,这老僧不是她推开的——至少,不是她的手推开的。
一股恶寒,逆流袭来,瞬时包裹了她的整条手臂,甚至连半边身体都觉得被冻僵了一般。于清瑶自知这一定是和之前一样,运用异能太过,才导致这样的恶果。
可是现在,她根本无暇多想。倒退两步,她顾不得去应雪儿和柳絮的轻呼,直接就转过身:“我们走……”
才迈出一步,她就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
不知何时,在石径上,悄然站着三个锦衣少年,正好奇地望着这边。
于清瑶只觉得心口“砰砰”的乱跳着,竟是一时之间无法缓下来,胸口发闷,好像根本就呼吸不上来似的。
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在低声地不停地说着:“听到了,听到了,他们听到了……”
到底这三个京中有名的霸王是什么时候来的?她居然一点感觉都没有。刚才那老僧说的话,他们是不是都听到了?会不会,就这样把她当成怪物了?!
她只觉得喉咙发哽,一个解释的字都说不出来,心虚得就连动都没办法动一根手指。
“小姐,”雪儿低唤着,扶住于清瑶,看看脸色仍是发白的于清瑶,又看看对面石径上的柴、林、郭三人,一时之间也是怔住。
还是柳絮醒过神来,忙上前施礼,急道:“世子爷和两位公子来得正好,这位大师不知怎么的,好像脑子出了什么毛病,刚才还硬拉着我家小家说些疯话……”
她的话还没说完,那老僧已经又扑了过来,竟仿佛是要验证柳絮的话一样,又要伸手抓于清瑶,口中大声嚷嚷着:“快走快走!你快点回你该回的地方去……”
惊惶后退,已经回过神来的于清瑶掩面而泣,不用装也是一副受惊过度的柔弱女子模样。虽然她用手帕半掩住脸,可是她那双惶恐不安、流着泪的眼眸,却足以激起男人骨子里的保护欲。
郭可安大步上前,双手一伸,已拦下逼近于清瑶的老僧,“兀那僧人,清天白日的,你胡言乱语什么?还这样威逼弱女子,真是令人不齿……来来来,你若有胆,就和我去见了因大师,我倒要看看相国寺的清规戒律还做不做数……”
不仅话说得极不客气,他甚至直接上前揪住那老僧,一脸愤慨地要拉着老僧往回走。
被他揪住衣领,老僧一脸茫然,似乎全不知郭可安突然冒出来是为的什么。
于清瑶垂着眼帘,偷眼瞥着那老僧的脸色,不露声色地往旁退开,根本就没有为那老僧解释一二的打算。现在在她心里,这无名老僧,简直就是世上第一危险的人物,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才对。只是因着全副心神都放在这老僧眼中,她便没有留意到站在石径上向这边望来的人,正睨着她勾起一抹奇怪的笑意。待她有所察觉时,回过头对上林华清那似有深意的目光,却已容不得她再故作可怜。
目光忽闪,她默默地转过头去,只作没有看到林华清的目光。林华清歪着脑袋,忽然就笑了起来。侧过头去,对身边的柴荣安低声说了几句话。柴荣安便轻咳一声,淡淡道:“可安,不得无礼。这位大师相貌不凡,必是相国寺中的得道高僧,你我等人岂可这般失礼……”
“高僧?”郭可安掀起眉,“我怎么没见过哪位高僧会这样拦一位姑娘家呢?”说着,他转过头看了眼垂头默然的于清瑶,声音更拔高了几分:“如果不是咱们正好经过,于小姐岂非要吓坏了?!”
“便是如此,也要客气些嘛!”柴荣安笑着,目光有意无意地转向于清瑶,只是,才看了一眼,便又转开:“不如派人去请了因大师过来……”
他的话还未说完,林华清忽然笑道:“看来,不用再去请了。”
于清瑶心头一震,抬起头来,果然看见自石径尽头正有一行人缓缓而来,当前的那人正是慈眉善目的了因大师。不自觉的,她就往后退了一步。只是,才退一步,她又立刻挺直了背脊向前近了一步。
这种时候,绝不能退,绝不能怯,更不能怕。要是退了怕了,心虚了,以了因大师的身份,真的当着人前说出些什么话来,她就不是妖,也成妖了。
了因大师,在京中地位超然。此刻他一出现,就是柴荣安也恭敬相迎。所有的人,此刻都望向了因大师,唯有林华清,有意无意地瞥向于清瑶,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不明的光彩。
那被郭可安抓在手中,还很安静的老僧,一看到了因大师,立刻就挣扎起来。郭可安当着了因大师,也不好硬揪住他不放,手一松,那老僧已经挣脱,竟孩子一样,扑到了因大师跟前,委屈地叫着:“师弟,他好坏……”
这一声叫出,不只是于清瑶脸色突变,就是柴荣安等人也现出惊讶之色。不过,所惊的却是不同罢了。
柴荣安等人是惊讶竟从不知道了因大师竟还有个师兄。而于清瑶却是真的开始有些怕了。于清瑶先还硬挺着,只因这老僧无名,根本就不是她所知的任何高僧大德,心中报着庆幸,觉得旁人不会相信他的话。可是这老僧若是了因大师的师兄,那可就……
不敢露出半分异样,她只垂眉低道:“信女实不知这位大师竟是了因大师的师兄……”声音极低,可是声音里流露出的委屈、失望和那强忍的伤痛,却是谁都听得出的。哪怕脸上并无他色,却分明是一个受了委屈却要忍气吞声的小女子。
了因大师闻声,抬眼望来,先是对着于清瑶单掌施了一礼,“阿弥陀佛……”这才转过头去,沉声道:“师兄,你又做了什么?”
也不等那老僧回答,他又转向于清瑶,温言道:“这位女施主,贫僧这位无因师兄,幼随家师行脚,有一次为了救家师性命,自己从山崖上滚了下去,撞坏了头……若是他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女施主莫要放在心上。”
于清瑶心中一动,再看那被了因大师牵在手中的无因,才觉他看似苍老的面容上确实有一分稚气。可是,如果他真是……那刚才说的那些话?
被了因大师牵在手中的无因,似乎回复了平静,就连望着她的眼神,也少了刚才的激动,甚至还带着些茫然,好像根本就忘了他刚才还曾抓着于清瑶又吼又叫的事情。
目睹全部经过的柳絮和雪儿看他这般模样,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于清瑶自然也立刻应声,直说不过一场误会。可是,在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知为什么,她心中隐隐又有些失望。就连她自己都觉得莫名……
第一卷梦醒第四十章庄生晓梦是蝶非蝶
看似一件小事,说开误会,揭过这事也便是了。更何况还有了因大师,特意因为此事亲自道歉。
可是,虽然表面上看来已经放开了刚才的事,可于清瑶的心却一直纠结不止。哪怕是陪着张婉莹回了牡丹园,周遭尽是说笑的人,热闹无比之时,她仍觉仿佛置身于寂寥荒原般,打从心底泛起一丝凄冷。
所幸园中繁闹,没有什么人留意到她的异样。此时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张婉莹身上。如果说刚才张婉莹离去时,还属妾身未明,周围的人并不是那么确定她到底会不会飞上枝头的话,那现在,由小世子亲自请回牡丹园中,又一直被恭成王王妃薛氏手拉着手低声说笑的张婉莹,在众人眼中,虽未明说,却无疑已是内定的贵人。就连陈灵儿,虽然仍面有不忿之色,可被苏氏拉着,却仍勉强地对着张婉莹笑颜相对。
林华清的仕女图,画得的确是好。虽画的是远景,并未把人物容貌绘得精细,可是寥寥数笔,却能把一个人画得活灵活现,只看那画中人的动作、衣饰还有那朦朦胧胧的面容就能猜到究竟画的是哪个。
只是,不知是因构图所需还是别的原因,三尺长的画卷却并未把园中所有人都绘入其中。正因为如此,在看画的同时,众少女之间就有了小小的计较。也不知是谁先说出那样的话,说是:只有美女才会被林华清绘入画中——自然,不算众位夫人。
就因为有了这样的传言,所以一群少女自然就有了相互比较。谁入了画,谁没入画,又或是被画在了什么位置,画得好不好,都成了可拿来炫耀或是嘲弄的话题。起先,于清瑶根本就没有关注,可不知是谁,突然低声道:“咦,怎么没见到安乐侯家的二小姐?难道林公子竟然……”
声音一顿,说话的少女刻意捂住嘴,好似自知失言一样,把目光转向于清瑶。一双清亮的眸,好似满是歉意,可实则却尽是轻蔑之意。
就是吹了一曲竹笛,得了王妃的青眼又怎么样?姿色平庸,就连号称京中第一风流公子的林华清都不屑一顾。
虽然几个少女窃窃私语,低声偷笑,可于清瑶却是听得分明,只是,此时此刻,就是她们笑得再大声,她又岂会在意?
低垂着头,她只在心里默默回忆着刚才那无因大师说的话。
都说那是疯话!可是,真的是疯话吗?再没人比她自己更清楚,那番话带给她多大的震撼。甚至,她有些怀疑,无因大师抓住她的那一刻,是真的透过她的表象看到了些什么……
或许,那个梦,根本就不是一个梦。而是她真正经历过的事,是她的真实人生。只不过,当她吞金而亡,躺在冰冷的地上等待死亡的时候,却不知怎么的,突然还魂在现在……
阴魂夺舍?!像她听说过的鬼怪故事一样。只不过,被夺的却是她自己的躯壳。庄生晓梦,是蝶非蝶,她此刻既非已经死去的那个她,也不是之前活着的那个她,竟是在她无知无觉中,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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