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的小丫头更是轻言细语,笑盈盈地就把话题转开了。
一路走来,王夫人也不由得收起之前的轻慢之心。待到被最后一个容貌甜美的大丫头带进院中时,更是连表情也庄重起来。
这一路走来,少说也换了三、四个人带路,想来竟是规矩严到下人们也不敢乱走动的。可见这国公府还是不简单。
被带进院中,却未被引进正房,而是被引进了花厅里。笑着奉了茶,大丫头笑着退开。过了不一会儿,却是一个年轻的媳妇子走进来。笑着施了一礼,极好客地招呼王夫人。
虽然这自称青黛的媳妇子穿着得体,言语识趣,可是哪怕她说得再是天花乱坠,也是个下人。王夫人起先脸上还有笑,可是过了一会儿,脸上的笑就越来越僵。
“夫人她是……”这也太污辱人了把她带进后宅,却叫个下人来招呼她,这简直是……
压不下怒意,王夫人的脸色铁青一片。那青黛想是也看了出来,就笑道:“王太太,我们夫人身子实在不适,现在卧床不起,不能起身待客,这才由奴婢代为招呼。”
“我就是来探望夫人的,就是夫人不能起身,也不耽误我去病榻前探望夫人的。还请青黛姑娘代为禀告一声,就说我想去看看夫人,当面请安。”
青黛一笑,也不推托,笑着同站在一边的小丫头低语了几句,才客客气气地请了王夫人往正房去。
可是,进了正房,却仍没有把王夫人请进内室。一道密实的屏风,挡住了内外两室。王夫人有心想要进去,青黛却是笑着拦下王夫人,柔声道:“王太太,我家夫人久病在床,不好见外客。太太有什么话,就在这儿说吧”
王夫人脸色发僵,心里憋了一肚子的火,可听着内室里传出的淡淡的低咳声,却不好直接发作。伸长了脖子,隐约看到里头绰约的人影,却辩不出到底哪个是李夫人,也只能干笑着道:“夫人,身子还有些好了,小妇一听到夫人身子不适,就特意赶来……”
话说了一车,里头却只是一阵低咳,过了好一会儿才传出李夫人的声音:“有劳王太太挂念了。我还记得之前在平王府里见过太太,是工部郎中的太太——我没有记错吧?”
听到李夫人的问话,王夫人不由也乐了起来,“是是是,难得夫人居然还记得,我家老爷……”
不容她说完,里头李夫人的咳嗽声已经又响了起来。青黛忙上前道:“王太太,我家夫人身子实在不适,不好再留太太,太太还是先回吧”
王太太怔了怔,还想再说话,可到最后却还是又把话咽了回去。只是笑着叫小丫头过来,“这礼单还请青黛姑娘交给夫人过目一下。”
青黛笑盈盈地接过礼单,也不客气,笑着肃手就请王夫人往外走。眼看内室里的李夫人只是低咳,却不曾应声,王夫人也不好意思再强留,只能陪着笑冲着里头告辞。
出了门,青黛送到院门前,也就不再相送,竟又是招来那大丫头送客。刚才来时,王夫人还觉得国公府真是名不虚传,这会儿却只觉得深受污辱。
她的丫头在旁边更是顺着她怨道:“还说什么不见外客,刚才那来探病的什么太太不还是进去了”
王夫人挑起眉,忽然道:“那叶太太我却记得的,好像是平王世子妃的庶妹,是嫁到了勇义侯府的。只不知道原来李夫人和她关系这么好,我记得世子妃可是和李夫人好像不过泛泛之交啊”
皱起眉,她忽然转身,“咱们去平王府我就要去和世子妃好好说道说道她这个妹子……”王夫人说得很是得意,可小丫头偷眼看她,却呶了呶嘴。只是虽然在心里暗自嘀咕着不知自家太太能不能进去平王府,却到底还是没有直接说出来。
王夫人自打进了国公府,就没有见到于清瑶。可是于清瑶却是在内室里把这位王太太看得一清二楚。
“我记得那次在平王府里,这位王太太是坐在外面园中的大席上的……”
听到她这样说,李夫人就笑了起来。头微微摇了摇,她握住于清瑶的手,低声道:“离我这么近,你可觉得怕?”
“有什么怕的?”于清瑶淡淡说着,虽然也知道李夫人是问的什么,她却只是故作不知。就连手也未曾移开。
来之前,她还以为国公府这边是放出假消息的。可现在看到李夫人,却知道可能这位以婢成妾,宠冠一府的夫人,大概是真的要去了。
虽然心里也是感叹,她面上却是不显,看着李夫人的目光仍是一派平和。
只是目光却不由往内室深处看去。在一旁的桌前,端坐着的正是赵国公和林华清。刚才王夫人进来时,两人谁也没有说话。这会儿,目光相对,脸上却都是挂着淡淡的笑容……
她不敢再看,垂下头去,又和李夫人说话。就在这时,青黛转回来,站在床前低声道:“夫人,还是喝药吧这都几天了,您一直都没有吃过药……”
摆了摆手,李夫人抬头看她,“这几日,宫里可能还会派御医过来……这药吃不得的……”
先还没有反应过来的于清瑶,听到这里,不由得怔住。愣了好一会儿,她才反应过来李夫人到底是在说什么。
难道李夫人竟是断了药,故意让自己……
咽了下口水,她转目看向赵国公。同在一室,离得并不远,赵国公不知是否真的什么都没有听到。若真是听到,怎么竟这样毫无反应?
心里想着,她只觉一颗心都揪了起来……
第一百六十九章静夜夫妻秘语
虽然同在一个房间,于清瑶把赵国公和林华清说的话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是人一出门,她已先告诫自己把听到的所有话都忘记。虽然没有人让她回避,可不代表那些话就是她该听到的。
她有自知之明,像这种事,她看到或是听到,都无所谓,可是一旦她泄露半分,那以后就不知会发生什么事了。哪怕林华清维护她,可赵国公或是世子,就不知会如何了。
看到李夫人现在的情形,她真的有些心寒。虽然,李夫人这样做,可能是心甘情愿,为半主半夫的赵国公牺牲。可是,对于不曾有半分阻止之意的赵国公,她心里却有说不出的恐惧。明明,看起来那样温文尔雅的人,人都说是如玉君子,可怎么竟对自己的枕边人,如此的冷漠?
她有些发慌不知自己心目中的那个良人,以后是不是也会像赵国公一样。如果,林华清最终也会变成那样……
自赵国公回府后,于清瑶没有同林华清说什么。看着他一回兰院就进了书房,于清瑶自回了屋里去歇着。
虽然不过是坐着陪人说了会儿话,可是她却觉得比干了一天的重活还苦累。和衣倒在床上,她合上眼,却怎么都睡不着。
听到脚步声,她睁开眼,透过珠帘,看到沈秀娘的背影。
没有觉察到于清瑶醒来,沈秀娘把手中的托盘放在桌上,自言自语道:“一回来就睡了,想是累了……锦屏,你叫厨房晚些再把吃食送过来吧再拿了小红炉来,先把这药温上,等你们太太一醒,就先叫她把这个喝了。才去探了病,还是先清一下毒的好……这个,也不算是药,都是些去火的吃食,多吃些只有益处……”
锦屏笑着应了一声,想想,就道:“沈娘子,我刚和五儿和妞儿说了,喝药的事儿,她们都说自己连屋都没进,吃不吃药没什么打紧的。”
“就是没进病人的屋,也还是喝碗药来的好……那两个丫头,一定是怕苦。沈秀娘低笑,转过头往内室里探头。目光一扫,她不由得笑起来,”可是被娘吵醒了?
“还是娘最惦记我……”于清瑶笑着摇头,起了身。顺从地喝干了那不知是什么的汤。
若是别的人端来的,她定是要问清了到底是什么,可是是自己亲娘端来的,她就是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却是连问都不问一句的。说到底,她最相信的还是自己的亲娘……
心里怔了下,她歪着头想了想,若有所思。她从前就说过,既为夫妻,那就绝无半分隐瞒。现在,她既有所思,总要同林华清说清楚才好。
心里这么想着,她就在盘算着如何同林华清说这事儿。可是,还不等她同林华清说,林华清就先来同她说今天赵国公府里的事儿了。
“没想到今天的事情会这么顺利……娘子,你可是大功臣”转过头,看着于清瑶脸上浅淡的笑意,林华清扬起眉,忽然搂住于清瑶,笑着问道:“娘子,你心里可是不舒服?让我想想,我家娘子到底是为了什么而觉得心里不舒服……是不是,因为国公?”
于清瑶抬眼看他,还未说话,林华清已经柔声道:“我就知道,我家娘子又要多愁善感了。也是,满京里,哪个不知赵国公独宠李夫人也难怪你会觉得出乎意料了……其实,这男人,总是有很多面的,有时候,他想让人看到什么,那别人就会看到什么了……”
于清瑶垂下眼帘,不过一想,就道:“我知道夫君知道很多别人所活的事。想来,赵国公和李夫人之间也有很多外人不知道的事情……夫君,你也不必在我面前掩饰,你是知道我家姐姐与赵国公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是吧?”
看林华清只是微笑,她也并未追问,只是低声道:“现在想想,姐姐恨李夫人,恨得真是好生无趣。关李夫人什么事呢?她也不过是国公爷手中的一个棋子罢了,拿她来拒绝我姐姐,用她来敷衍京中那些贵人,现在又来应付宫里的人……到底,是女人可怜……”
看着林华清,于清瑶迟疑着问道:“夫君,我只问一句:你会不会拿我做你手上的棋子?”
林华清看着她,忽然笑起来,“娘子会心甘情愿做我的棋子吗?其实,若真说起来,今天去国公府,娘子何尝不是做了一次我的棋子?娘子,我知道你在怕什么……是,男人大多把功利看得比情义更重。可是,我不是你忘了,我曾说过,总要离了这京城繁华地,去过一些自由的生活……”
“可赵国公不也是说只想离京吗?李夫人说那是赵国公这一生的心愿……”
林华清立刻笑起来,“你信吗?赵国公他若真是只想着离开京师,早就有机会离开了,又何必等到现在……”
眨了眨眼,于清瑶似懂非懂地点头。一个能将枕边人当作棋子的人,的确不大可能是一个淡薄名利的。
如果这样想起来,那赵国公没有娶姐姐,那倒还真是幸运了。如果当初她真嫁入国公府,那现在被当作棋子利用的可能就是她了。
心里正想着,林华清已经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你放心,不是说好了要去乡下农庄住吗?我们明个儿就走……左右现在这头的事儿已经了了,我这个中间人,倒不那么重要了。”
林华清的轻言细语,让于清瑶心中稍安。近来,林家的事情太多,她真的已经坚持不下去了。
夜色深沉,虽然外室里放了炭盆,可是屋里却仍然有些冷。还好有林华清紧紧地拥着她,让她在这个冷清的夜里觉得很暖……
夜里,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可是早上起床,看到林华清自书房里出来时脸上带着的那分笑意。于清瑶也知消息是真的已经如期传了出去。
不用再理会旁的事情,从早上就开始整理往农庄去的东西。离得近,倒也不用带多少东西。又去宣华院给赵氏辞别,等林华清别了勇义侯,出了门时,已日上三杆。
马车出了京,于清瑶才觉松了口气。就连和沈秀娘说话,也不由得话多了起来。看着于清瑶脸上的笑容,沈秀娘也是开心。
“看你这么开心,娘也就放心了……夫人倒也算是做了件好事。”
听沈秀娘这样说,于清瑶不由默然。虽然当初这座农庄也带来些麻烦,可是现在看来,却是她的避风港了。比起林华清那座风景秀美的农庄,她还更喜欢自己那座小院子。
回京的时候,是五月初,可是现在回来时,已经是十一月。张庄上,虽是入了冬,可是田里却种着冬小麦,又有油菜,远远的看着,倒也是一片苍翠。
到庄上时,已经快到了黄昏,田里有许多农夫,抱着稻草,也不知在做什么。林华清骑在马上看了好一会儿,也是不解。还是妞儿嘻嘻笑道:“这个太太和公子却是不明白了。现在天也冷了,前些日子又下了雨夹雪,只怕夜里也要降霜的。所以这晚上时候,就要用这些干草把作物盖上一层,待到明个儿太阳出来了,再移开。这样做,就算是下了雪,也不怕把作物冻着了。”
“可是妞儿是出身农家,明白得很。”看着妞儿,于清瑶笑道:“一会儿你也不用跟着我们回去,难得回庄上,你自己先回家去好了……”回过头,她低声吩咐:“锦屏,开了箱子,拿两匹棉布给妞儿,再封个一两银子,再把那点心包上两盒,叫小子帮忙拿了,送妞儿回家。”
锦屏脆生生地应了,看着妞儿,玩笑道:“可惜我却没有家,若是有家,可是也要向太太讨假,回去看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