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这样的事,婆媳两个都不愿意看到。若是真的这样面对面对峙起来,有些事就真的不那么好办了。
喘了口气,她沉声喝道:“震昌,你放开雨霁”
林震昌迟疑了下,看着赵氏冷沉,没有表情的脸,不由得有些发怵。想了想,还是依言放开。雨霁伸出手,想要抓住林震昌的手,却只是颓然垂下,抓住了他的衣角。
赵氏盯着林震昌,沉声问道:“你打小的心愿是什么?”
没想到母亲会突然问这个,林震昌下意识地扭头看了一眼林华清,才沉声道:“报效朝廷,扬我林家家声……虽然有些人不愿意、不敢从军,儿子却是不怕的。为了林家,儿子定要夺武举,做将军,让我林家再传百年之威。”
赵氏点了点头,嘴角微微翘起,“说得好传百年之威我问你,一个贪恋美色,不顾伦常,忤逆尊长的人,要怎么传我林家百年之威?林震昌,你幼时我是怎么教你的?就是这么教你,为了一个丫头,就顶撞亲娘吗?”
拍着桌子,赵氏显然是动了真怒,“林震昌,你自己用你的脑袋好好想想,你才娶了亲,就闹出这样的事,传出去,别人会怎么说我林家,怎么说你?你还想考武举,就不怕人上的考场,考官先以你品行不端为由撵了出来吗?”
“娘,我……”林震昌才说了两句话,赵氏已经又冷笑道:“你不在乎这些是吗?为了雨霁,你什么都不在乎是吗?如果真是这样,那我不拦你只是,你今日要想带着雨霁从我面前走出去。那以后,就休想再迈进林家的门我们林家,不需要你这样坏我林家声誉的不孝子”
第一百五十六章痴情女人薄情郎
被赵氏一通骂,林震昌脸色发白,原本还算坚定的目光,也有些涣散。不知不觉中,他的头垂了下去。
赵氏睨着他,冷笑道:“林震昌,你怎么不走呢?你现在就带着你的心上人远走高飞,我敢保证,林家上上下下,从下人到你的兄弟,没有一个会拦着你的。你放心,哪怕是你爹震怒,我也会劝他,只当没生了你这个儿子就是。绝不会让他打搅了你们的生活……”
“娘……”林震昌低唤了一声,冷汗已经顺着额头流下去。
赵氏却根本就不看他,只是冷笑道:“既然你为了美人不要功名利禄,不要亲人家族,那我这个做娘的,自然要成全你的情义。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人去送钱给你使,更不会去收买你那小美人……啊,我忘了,这些年你养尊处优,从没有做过什么活计,想来连怎么赚钱养家,都不知道的。不过没关系,雨霁是个能干的,她可以出去赚钱养你……雨霁,你一定肯的——是吧?去做什么呢?是去帮人洗衣服洗到手起泡发白?还是去哪家小酒馆筛酒?我实在想不出市井之中,还有多少活计是你能做的……”
睨着雨霁,她冷笑道:“在想什么?不害怕?因为你觉得你爹娘会帮你……雨霁,不要忘了,你爹娘,也不过是我的下人。我一声令下,他们就是向天借个胆子,也万万不敢帮你的。”
掩面打了个哈欠,她挥了挥手,笑道:“我累了,也懒得和你们说话。现在就走——我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你们。”
“娘,”拂开雨霁的手,林震昌扑到赵氏脚下,“娘,你是最疼孩儿的人。为什么就不能为儿子着想呢?”
“我正是为你着想。”赵氏沉声说着,俯下脸,看着林震昌,沉声道:“震昌,你该知道娘在你身上寄托着怎样的希望。你若是不知自爱,非要自己毁了自己。那我也帮不了你了。”
“娘……”哽咽着,林震昌伏在地上,说不出半个字来。
赵氏冷冷地看着他,既不同他说话,也不曾叫人撵他,就那样冷冷地看着他。
雨霁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林震昌,身体不由自主地颤着。
“夫人,您不要为难三爷了……”她低声说着,苦笑道:“我出府就是……我也不强求与三爷能在一起。我、我离得他远远的就是。”
林震昌身子一震,却没有扭头去看雨霁。
赵氏瞥了眼林震昌,就冷眼睨着雨霁。“你以为这林家是你一个贱婢当家作主的吗?雨霁,之前我已经应承了二管家,把你许配给马厩的小厮。这话,我既然已经说了,那就万万不会更改……”
“娘,”林震昌抬起头,震惊地看着赵氏,似乎想要跳起身来。赵氏冷冷地看着林震昌,只是平声道:“这个家和雨霁,你只能选一个荣华富贵和潦倒落魄,你也只能选一个林震昌,你要做出什么选择,自己好好想清楚了……一旦做出选择,就容不得你后悔了”
林震昌深吸了口气,头颅却渐渐地垂了下去。
雨霁从始至终,都盯着林震昌。在他垂下头去时,她眼底的光彩渐渐敛去,沉作一潭死水。
赵氏冷笑,“雨霁,这个儿子是打我肚子里钻出来的。你又怎么会比我还要了解他呢?”
雨霁眨了下眼,有些茫然。抬起头,她看着赵氏,忽然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
赵氏眯起眼,目光越过她,看着急匆匆赶进院来的二管家。眼中现出一抹厉色。
长痛不如短痛。如果她现在只让雨霁出府,谁知道日后三儿会不会仍是和她纠缠不休?唯今之际,只有把她痛痛快快地嫁出去。而且要嫁给府里最低下的人,才会让三儿绝了那个念头。
这怨不得她谁让雨霁,竟这样痴心妄想,勾搭她最疼爱的儿子呢?
赵氏心里这样想着,心口那一抹郁闷也渐渐散去。
“你把雨霁带出去,看看她和那小厮的婚事,该如何办……最好,就趁着今天这样的好日子办了就是。”
二管家躬身应是,不问原由,只是顺着赵氏的话笑道:“两个下人,哪儿来那么多讲究,我看今天这样的日子就好。小的先替那小六子谢谢夫人了。雨霁,这就跟我走吧你也算配了好人家,那小六子虽然邋遢些,可却上无父母,下无兄弟的,你一嫁过去就是说的算的。而且,那小子虽然笨些,待人却是最好的。”
雨霁抬起头,冷眼看着二管家,忽然低声道:“既然那人那么好,二管家怎么不把你家女儿嫁给他呢?”
二管家一愣,脸色就变了,“雨霁,夫人为着你好,才帮你安排了这门亲。你一个奴婢,就不要再这么耍性子了……”
眼角瞥过仍跪在地上,背对着他们的林震昌。二管家也不是没猜出来到底是怎么回事,可却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叫了两个婆子拉着雨霁跟他走。
“不用拉我自己走了脚的……”雨霁冷笑着,甩开婆子,却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深深地凝视着林震昌的背影。
“震昌,我要走了,你不回过头来看我一眼吗?”她的声音凄清无比,让林震昌不由得身子一震。可是,到底却还是没有回过头去。
雨霁低声一叹,凄然道:“三爷,您自己保重,雨霁走了……”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林震昌到底忍不住,猛地回头,他想要跳起身来。可是赵氏却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感觉到手下的肩头在轻轻颤动着,赵氏却只是低声道:“震昌,这世上的女人多着呢只要你有荣华富贵,还有什么样的女人得不到的呢?”
林震昌垂下眼帘,涩声唤道:“娘……”却到底还是顺从地垂下头去。
于清瑶默默地看着雨霁,看着她转过头,目光淡淡地瞥过她,却又好似什么都没看到一样的表情。莫名的,心里突然生出一分怪异的感觉。
身体微动,她有些不适地伸手握住林华清的手,“我想回去了。”
林华清点头,轻轻抚着她的手以示安抚。
于清瑶也知道总要和赵氏辞别才行,也就忍着胃里翻滚着的恶心,静静坐着。
雨霁迈出门去,走得并不是很快。只是,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也走到了院子正中。却不知为什么,竟是突然间顿下脚步。
二管家皱起眉,沉声喝道:“雨霁,你莫要耽误事儿我一会儿还要回来和夫人复命的,当不起你这样的……”
他的话音未落,雨霁已经动了起来。可是她这一动,却不似刚才一般缓缓而行,而是猛地飞奔起来……
抿起唇,雨霁的目光定定地看着院中小演武场上,摆着的那两只石锁。想是有几日勇义侯没练过了,那两只石锁'奇·书·网'就摆在一旁的石桌上,并排而放。
风一样疾奔,雨霁把眼一合,毫不犹豫地一头撞了过去……
异变突起,不论是院中的人,还是屋里的人,都没有想到。竟是没有半个人去拦着雨霁。
于清瑶在屋里,只听得外头一片惊叫之声。心里唬了一跳,她蓦然抬头,正好看到雨霁合身撞上石锁。
血花四溅,隐隐的,又似有些白浆……
于清瑶目光一闪,看着那雨霁身子一软,缓缓滑落在地,再也没有起来过。
惊跳而起,她还未及发出一声惊呼,已经被林华清一把揽进怀里。
“莫怕、莫怕……”林华清抱着她,轻轻抚着她的头,侧过身,把她挡在身后,不让她再看到院中的情形。
于清瑶喘息着,身子发颤。看着林震昌风一样从身边冲了出去,心里越发清楚刚才她看到的那一幕,并不是她眼花。
耳中,听到林震昌凄厉的哭吼声。看着赵氏在晴好的搀扶下,踉跄着出了门。她,却只能紧紧地抓着林华清的衣袖。好似一离了林华清的扶持,就要立刻倒在地上般。
事情怎么会这样?就算是做不成林震昌的妾,也不用……
是了不仅仅是达不成心愿的事。
雨霁是已经对林震昌心死了……
明明曾经海誓山盟,甜言蜜语,可是现在,却眼睁睁地看着她被嫁给一个又脏又蠢的小厮而不闻不问。
那一刻,雨霁曾经以为的爱,已经死了。连同她的心,也死了了……
这一撞,如此的惊心。怕从此之后,在林震昌心口,一世也抹不去那抹艳红的朱砂痣。
“如斯决绝,如此狠厉,如此的心思……”合上眼,于清瑶心里涌上难言的滋味。
打从知道雨霁和林震昌的事起,她就只以为雨霁不过是想要飞上枝头的麻雀。更以为她爱慕虚荣,痴心妄想到了极点。就像锦屏、五儿说的,不过是个不知羞臊的丫头。可是现在,她才觉,原来她竟是一直想错了雨霁。
原来,她是真的爱着那个男人。不是因为身份,也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就只是那样爱慕着他……
“可惜,这世上任女子再痴情,总敌不过薄情郎的狠心……”
第一百五十七章暖人心者唯亲情
从恶梦里醒来,姜芷薇一身的冷汗。虽然不想惊动林华清,可是她一动,林华清却已经醒了。
“还是睡不着?”林华清翻身坐起,顺手用手去摸她的额头,摸到一头汗,不由皱起眉来。反身在枕下取了帕子,他轻轻擦去姜芷薇额上的汗。又转身下床,往外室走去。
“华清,我没事……”
虽然于清瑶叫他,林华清却仍然没有理会。径直拎起外头小炉上架着的壶,倒了温水过来,透了手巾,亲自到床边。
“华清……”虽然是夫妻,可林华清这样撩衣为她拭汗,于清瑶还是忍不住脸上发烫。虽然脸上发烧,却还是由着林华清轻柔地为她擦干身上的汗。
“这几天,你都睡不好。现在这个天气,出一身的汗,很容易生病的……”起先动作还有些笨拙,渐渐的,也就顺了起来。
擦干汗,他揽着于清瑶,轻轻拍着她的背,柔声道:“要不然,我们回乡下住吧要是一直这样睡不着,我怕你的身体吃不消。”
小腹已经微隆,林华清抱着她,就不能正面抱,而是从背后抱住。她喜欢他这样的抱着她,让她觉得很是安心。
“这个时候提去乡下,母亲心里会更不快吧……”
雨霁已经死了有五、六天了。虽然她的死看来对林家并没有什么影响,可是对于那天亲眼目睹她死亡的于清瑶来说,却是无法忘怀的恐怖感觉。
可是,那样血溅宣华院,换来的什么?不过是林震昌的一场大哭,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赵氏又气又恨,大骂晦气,当天就叫人叫了雨霁的爹过来,把雨霁的尸体领了出去。
雨霁的爹,是赵氏的奶兄,一向受重用。可是那天,遭受丧女之痛却还要被赵氏劈头盖脸地数落。满脸的泪,满脸的痛,可不知为什么,竟仍柔顺一如刀下的羔羊,全无半句反驳。到最后,一声不吭地领了女儿的尸体出府去。听说,隔天,就葬了女儿,连停棺做法事都未曾。
宣华院里,到底是见了血的。勇义侯回到宣华院,冷眼瞪着那两只石锁,面色阴冷,就连赵氏都不敢近前。到最后,甚至没有听完赵氏的解释,直接就拂袖而去。之后一连数日,都是睡在林若峰的娘房里。赵氏虽然不曾言语,可是那几天的脸色却一直不好。
听说原本赵氏是打发了二管家往相国寺请高僧来做法事的。可不知怎么的,相国寺的方丈居然没有派人来,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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