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着她的目光,林华清忽然笑了起来:“为的什么?虽然我从未说过,可难道卿卿竟不知?”
如此亲昵的称呼,让于清瑶有些窘迫,对上林华清带着笑意,眼泪流转,尽是含情的眼眸,一时间竟不能逼视。垂下头去,她只是沉默不语。
林华清默默注视着她,柔声低语:“我心悦卿卿不知,委实令我心伤。”
虽然他的声音低,可是这样的一句话,却不亚于一声惊雷当头劈下。虽然心里隐约曾这样想过,可是到底及不上他如此直白坦然地说出来,让她震撼。
哪怕是二度为人,曾嫁为人妇,可从没有一个男人这样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于清瑶芳心荡漾,不免有些羞怯。哪怕是极力压抑,可抬起头望着林华清的眼眸中,到底有些情绪波动。
“你,真心……我竟不知……到底是什么时候……”她的话含含糊糊,连自己都觉得说得丢人。
可林华清却笑起来:“不知道,或许,是把目光落在你身上的时间越来越多,所以,就……清瑶,我知道,你从前觉得可安是个好丈夫的人选。所以对他一直很是关注。那时候我心中并无他想。可是那一夜,你约我相会,向我提出那样的请求……”
他笑着,握着于清瑶的手更紧了几分:“对我来说,那是一个不容易拒绝的诱惑……我不知道,如果你我真成了夫妻,会是怎样的情形。可是,清瑶,我欣赏你,爱慕你,渴望看到你成为我妻子后是怎样的模样……我知道,那时候你是在冒险,是在赌。可是我何尝不也是在赌……我赌,你我会成为真正的恩爱夫妻。”
心神震荡,于清瑶看着林华清,久久不能成言。
该说,他是甜言蜜语?还是说坦诚相对呢?不管怎样说,她必须得承认,林华清这一番话深深打动了她。
抿起嘴角,她微微笑着,忽然间好似想通了什么一样,整个人都豁然开朗。
“谢谢你,”这一句话说得情真意切,于清瑶望着他,温言道:“如果不是你,或许我一辈子都不知道自己想要些什么……”微微笑着,她突然抽出手。
林华清怔了怔,却没有立刻去抓她的手,只是默默地望着她。
“是,我不愿意像最初你我的约定一样,就此一人孤寂终老。我也想,有一个人能陪在我身边,护着我,宠着我……或许,我们可以真的成为真正的夫妻……”
于清瑶低声说着,眼中有淡淡的羞怯之色。“因为有这样的愿望,所以我更不能去窥视你的内心……如果窥视了一次,可能下一次,我还会这样!虽然,我未必是个好妻子。可是,在我心里,想要的夫妻关系,并不是如此……”
于清瑶说到这儿,抬起头,望住林华清。“我不知道,在这之后,你我会如何,但是,我想尝试一下。如果,没有尝试就此放弃,我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悔恨终身。”
一双桃花眼,盛着满满的喜悦,林华清看着于清瑶的眼神格外的温柔。微笑着牵起她的手,他柔声道:“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感谢你,没有一直站在原地,等着我去慢慢地靠近;感谢你,愿意与我一起下注,来这一次豪赌……清瑶,我知道,你此刻必会忐忑不安。可是,请你相信,我不会让你为今日的决定而感到半分后悔。”
没有抽出手,于清瑶任由林华清这样牵着她的手,慢慢地漫步在河边……
远处,不知是什么水鸟,横飞过河,白色的身影,倒映在河面。水平如镜,身动影舞,一时之间分不清哪是身,哪是影。不知是不是被自己摆动的影子所吸引,那只白色的水鸟俯低水面,临水而舞,又不时俯身而下,似在用长喙轻啄那水中的影子……
静静地望着那只水鸟忽起忽落,于清瑶忽然间就笑起来。侧目凝望,看着林华清温和的笑脸,她的心平静如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和他并肩而立时,心情总是这样的平和而宁静。她已经有些记不清楚了,可是有些事情又何必去细究呢?如果他与她能就这样一直偕手并肩,在人生的道路上走下去,也未尝不是一件美事。
虽然之后或许仍有无数的风雨,更或者,在许久之后,他们都变得让他们自己都认不出。可是,至少这一刻,他们并肩而立,带着微笑去赏那秀丽美景……
于清瑶没有再问关于京中那位胭脂姑娘的事情,林华清也没有再纠缠不休地极力想要解释什么。在这一刻,两人并肩站在水畔,竟仿佛是忘却了昨日风雨中那突来的不快。只是如此这般地并肩而立……
不知是不是因为彼此敞开了心扉,这天过后,虽然仍然没有什么过于亲昵的举动,可是在无形之中,于清瑶似乎觉得和林华清更亲近了许多。
日子仍似平淡,每天也无非是在庄上打转。
有时,往田中,看雇来的佃农在田中耕耘,将那一片原本荒下来的田地幻化作一片油绿。于氏父子忙前忙后,虽然名义上是管事,可跟在那几名佃农身后,竟是全无架子。凡事必亲力亲为。
与她的田相临的,就是妞儿家。虽然仍住在村外的旧居中,可因得回了这些田地,原本一脸黯然,好似被生活重担压弯了腰的张九也挺直了腰杆。于清瑶每次到了田头,张九都毕恭毕敬地过来问好,虽无下人之名,却在行下人之礼。于清瑶几次劝阻,他却总是不肯听劝。
妞儿虽神情不豫,却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每次于清瑶若是呆得久些,她就好言相求,跑去田里帮着干活,倒比张九请来的两个佃农,干得还卖力。
偶尔,在田间地头,还能看到妞儿的娘亲。那个据说病了很久的妇人。虽是村妇,可是一派温善,看起来很是温婉,倒和妞儿全不是一个脾气。又总是担心,怕妞儿在庄上惹事,常常低声下气地求道:“太太,我们妞儿是个毛毛躁躁的性子,要是她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太太尽管责罚。只是还求太太莫要因此生她的气……”
于清瑶自然知道妞儿娘如此折腰,不为贪图什么,只为女儿能过得更好些。
每每见到妞儿娘,咳嗽得弯下腰却仍要陪着笑脸的样子,于清瑶心底就很不好受。
母爱如斯,谁不动容?又怎能不让她勾起心底那隐隐的痛?!
想来,她的娘也是疼她的。虽然从不敢当着人面对她太过亲近。可是娘亲对她的好,她都知道。只不知,如今,她的亲娘又身在何方?过得可还好?
夜里,和林华清同床共枕,不再像从前一样静静入睡。脸对着脸,她絮絮叨叨地低喃,也说从前,也说想娘,也说她曾经有多怕,还说她对未来的迷茫……
林华清总是微笑地听着,有时也同她说他小时候。说他小时候曾经有过的顽皮,说他是怎样渐渐沉寂,又怎么得了风流之名,还有和柴荣安和郭可安到底是怎么相识的,又如何拜了同一位老师……
于清瑶喜欢听林华清和她说这些事,虽然有时候不过是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可是恍惚间,却觉得她正在参与他的人生。从她不曾亲眼看到的那些细微小节开始。
这样平淡的日子,虽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书之处,可是细想想,每天都觉温馨恬淡。而这,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
可惜,有些时候,哪怕他们不想参与其中,可那些争纷却不肯放过他们……
第四十五章京华繁华事如烟云
接到京里的消息时,两人正在书房。
初夏的午后,空气中也散发着慵懒的气息。将近端午,林华清还在笑言要不要赶去看龙舟赛的事情。却不想,还未商议妥当要如何过他们婚后的第一个节日,就听到院中传来声响。
之前被打发回京里的阿大匆匆赶回,带来了京里的最新消息。虽然早就知道会有怎样的处置。可是乍听之下,于清瑶还是难掩那一抹怅然若失。
“被流放三千里?”
如果从京城开始算起,三千里的话大概要到南蛮荒地了吧?不少字大哥自幼锦衣玉食,被众人捧到大的,后来继承侯位,更是在于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如今却被削去爵位,一贬三千里,只不知真地流放到那么远后,还能……
心中感叹,于清瑶不由低喟出声。所为却不是心痛,而是感慨这世上事无常至极。尤其是京中繁华事,勋爵贵戚,也一样一朝人势就跌入云端……
抬起手,握住于清瑶的手,林华清温言劝道:“你放心,便是安乐侯失势,我一样会护你周全。更何况,再怎样说,你那位嫡姐不还是恭平王世子妃吗?就算有人有旁的心思,也要有所顾忌。”
“世子妃?”于清瑶笑出声来,转眸看着林华清,目光清明似水:“你也不必为了宽慰我这样说,其实你我都清楚。失去了于家之势,我那位嫡姐,怕是说话也要低上三分。不过还好,我又不像姐姐那样敏感。似我这般粗心大意的,就是别的人有什么话外音,我也是听不出的……”
“你粗心大意?”林华清瞥着她,笑起来。可握着她的手却更紧了几分。
于清瑶笑笑,也不再说话。便是林家人对她再不好又如何?那些人,本就不是她放在心上的。而且,她手中掌着几处物产,虽不能说是大富贵,可做个小小“富家翁”总还是可以的。又何惧之有呢?
“清瑶,”林华清低声唤道,有些迟疑地问:“刚才阿大说的话,你也听到了。母亲的意思,是让我们仍留在庄上。可是,他也说于家三哥也托人到府里说过,想让我们回去给老夫人请安……你看,是要……”
没有继续说下去,林华清静静地看着于清瑶的面色,既不劝也不说。他自然是知道于清瑶对于田氏是怎样的感觉。可是,说到底,田氏也是于清瑶的嫡母,而且是在这样的情形下,如果于清瑶真的拒绝。只怕传出去,会被人说三道四。
于清瑶垂下眼帘,并没有立刻回答,静默片刻后才低语道:“爵位被削,长兄流放,宅田被收……想来,那些奴婢也是要一一被发卖了的……于家,真的是败了……”苦笑着,她忽然抬头看向林华清。“华清,我想回京中一次……”
声带恳求,却并没有说死。虽然她的心结要去解开,可她也不能不顾林华清的立场。这样冒冒然返回京中,赵氏定然不喜。只恐为林华清带来烦恼。
她小心翼翼,可不想林华清竟是连想都没想,就一口答应。“好啊!我现在就吩咐下去,咱们明个儿就回京。”
“那母亲那里……”
于清瑶的低问,只让林华清失笑。抬手亲昵地捏了下她的鼻子,林华清笑道:“理她作甚?难道你不知你的夫君,是出了名的任性妄为,我行我素吗?!更何况,眼看就要端午了,难道还要咱们夫妻俩闷在庄上,什么乐子都没有吗?”。
虽然林华清说得轻松,可于清瑶却仍感念于心,可拉着林华清的袖子,她却仍只是轻轻一句“谢谢”。
因未打算常住,而且京里又什么东西都不缺,所以需要收拾的东西也就少些。除了特意叮嘱于大力往张庄上收了几篓新鲜的春笋,又备了些去岁晒的干菜外,更没有备什么礼物。
照林华清的话说,就是京里什么没有,备不备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只不过,备些时新的东西,让父母大人尝个鲜罢了。
于清瑶也暗忖,这回回去她就是备再多的礼物,怕也是不得赵氏欢心的,也就果真顺了林华清的意思,并未再备其他的礼物。
就是带回府中的,也不多。除林华清的两个小厮,男的里头也不过是负责车马的陆富贵和另一个车夫。而女的里,也只带了雪儿等四个丫头。其他的人,一概留在庄上。又把庄上的事都托付给了于管事。那陆家的在背后还要嘀咕,可于大力却不是个让人的,狠狠的一眼横过去,那带嚼舌根的女人倒不敢太造次了。
一行人,清早出发,午后,已经入了京师。
再返京师,虽不过才离开月作,可透过纱帘望出去,竟觉得京中又繁华几分。也不知是她心情作崇,还是真是如此。
轻车缓行,耳中听着远远近近的喧哗之声,竟也觉煞是有趣。原来,在庄上清净惯了,她也是有些想念京中喧闹这声的。
于清瑶的耳目灵敏,虽于街市穿行,喧哗无比,可对某些话语却还是一下子就听到了……
想来,是哪家茶楼的说书人正在说书。一出“安乐侯恃宠而骄,枉法无度。圣明天子慧眼如炬,惩恶扬善”的戏码,赢得一片彩声。
又有那路边人,低声议论:“我早就说那安乐侯府的二太太死得蹊跷,而你们偏说我看走了眼……现在,你们可知道我这双眼有多毒了吧?不少字”
一路行来,似这般言语,于清瑶倒听得耳朵都要起茧了。寻常百姓知道些什么?左右还是觉得这桩奇案委实香艳至极,才拿来一说再说。谁还会想到那早已香销玉殒的女子泉下有知,会有怎样的悲痛呢?
心中叹息,她倚在座位上,隐隐觉得有几分倦意。
“太太,可是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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