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之事。哈哈哈哈阿峰哥哥,你说是不是?”
莹雪转头向韩佑峰这边一摆,却见他目光定在不远处一点。韩佑峰看着远方,沉声道:“莹雪,那边桌子上的人,你认识么?”
莹雪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正和一双锋利眼眸撞个正着。只见不远处一桌上独坐一位蓝衣男子,宽肩瘦脸,劲衣束发,晶亮的双眸刚毅的面孔,身边一柄黑鞘长剑,安静地躺于饭桌之上。
那人沉坐于酒桌之上,在人来人往的热闹酒楼里面,唯独只看莹雪一人。
莹雪嘿嘿一笑,很快收回视线向韩佑峰道:“这位阿峰哥哥,你瞧那边那人若是与你打上一架,会是谁输谁赢?”
韩佑峰冷冷看他那副嬉皮的样子,沉声道:“怎么,他与你有仇?”
“怎么会呢?”莹雪夸张地皱起眉头,摇着扇子唏嘘道:“本少爷聪明伶俐人见人爱,怎么还会有仇家?阿峰哥哥你还是仔细看看,也许那人是你仇家也不一定。”
韩佑峰不语,只定定看着他。他们三人均知道此时韩佑峰被换上了另一张面孔,那易容术精妙无双,以至于他们三人大摇大摆自凌华庄大门内走出也是无人发现,此时又怎会被人看出来?
那位蓝衣劲装男子在他们三人逛集市时便一直跟随左右,韩佑峰留意已久。那人所跟随的对象,正是莹雪。
莹雪耸耸肩,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一转头,见那人仍在盯着自己。
他讪讪地摇摇扇子,忽然间站起身来,向蓝衣人那桌走去。
连个招呼也没打,莹雪便径直坐于那人身旁,又叹一口气,手肘撑于桌上托着脑门,低头闷声道:“我说……”他不看那蓝衣人,只低头叹气:“我说这位大爷,本少爷惶恐,本少爷技不如人。本少爷遇见你这人实在是走了八辈子的霉运,能不能请阁下高抬贵手,不要再跟着我了行不行?”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低低地压着嗓子,语气中满是无奈的哭腔。但他对面那蓝衣人却动也不动,一脸严肃地望着他。莹雪见这人不语,又凑近了些,更加哀怨地道:“裴哥哥,算是本少爷求你,今年我已是第五次看见你了,你能不能不要再跟着我,就像在看守一只倒霉的兔子似的,嗯?”
那蓝衣人三四十岁的年纪,一身劲衣穿得一板一眼,眼望莹雪,开口的语气也是一板一眼——
“启禀殿下,是圣上命卑职跟着您……”
“好好好……!”莹雪立即摆手,转眼望着四周小声道:“你能不能说话小点声音?虽说以前你在我舅舅军中是喊号的,也不至于这样四处发挥罢?”
那人面色一沉,木声道:“殿下,那人休要再提……”
“好好好……”他还未说完,莹雪又一阵摆手将其打断:“不要再叫我殿下了行么?这又不是在宫中……你这人怎么总是这样死死板板的,现在咱们在外面,又有谁能听见咱们说话?我念叨一下我舅舅怎么了?真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当年是怎么躲过那场浩劫的……”
“殿下!”那人终于忍不住变了语调,语带无奈地道:“当年那件事圣上依然介怀,殿下不可再提。”
“好……”莹雪捂脸无语,心中暗骂此人太不懂得变通。当年自己与皇爷爷大吵一架,而后皇上迁怒于蓝玉将其及党羽抄斩,祸及万人。以后几年每每提起此事,皇上均会脸色不佳,从此成为宫中禁忌。但此事已过许久,莹雪自己口无遮拦,自然也不甚乐意有人在耳边成天念叨教导。
“殿下,请随我回宫……”那人眼望莹雪,依然是每次见面都会说的那句话。
莹雪叹气,只说两个字:“免谈。”
那人又道:“皇上最近一直身体欠佳。”
莹雪继续叹气道:“我皇爷爷身体欠佳应当去找太医,你跑来找我作甚?”
那人神色不变,木讷地道:“皇上说,要见殿下你。”
莹雪道:“我知道了,裴哥哥。”
可是那人依然道:“殿下,皇上身体欠佳,要见你。”
莹雪翻白眼,道:“好好,再过几日我便随你回去。”
那人摇头道:“不可,这句话我已听了多次,绝不会再相信了。”
莹雪挠头,闷声道:“你不会让我立刻随你走罢?你瞧我那边还有两位客人,等我将他们安顿好了一定即刻随你上路,如何?”
但那人仍是道:“殿下,皇上身体最近真的不太好。”
莹雪顿了顿,脸上轻佻神情减了些,问道:“你所说的不太好,倒底是什么意思?”
那人默然,望着桌面道:“皇上想要见您。”
莹雪一怔,脸上神情慢慢地变作了一种失神的茫然,他目无焦距地望着桌面,幽幽道:“皇爷爷他……病得很重么?”
那人不语,但似乎微微地点了点头。
莹雪在那桌上坐了一会儿,二人没再说什么,最后莹雪摆手起身,独自走回原来那桌上。
逸云歪头看他,见他自远走近,仍是嬉笑如往常,扇子一展,弯腰潇洒地跨于座位上。
“怎么,菜都上齐了么?”
他勾唇浅笑,完全无法看出心情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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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傍晚吃完饭后,扬州城里面便燃起了烟花。
大抵是哪个富家老爷爱妻的生辰,整个扬州城被妆典得浪漫缭目,不似人世。
而那天的逸云与韩佑峰,便是正巧赶上这一场美幻奇宴。偌大一个扬州城沉浸在沸腾与温馨中,一朵一朵的烟花在天空中绽放坠落,照得整个天边水中皆是迷离的幻彩。他们携手站于一座小桥之上,相拥微笑,望到对方脸孔时,皆是被映上了那迷幻浪漫的颜色。
流离幻彩,物似尘埃……
最最快乐的时候,却有想要流泪的冲动。
逸云笑得温婉清丽,轻拢着耳前碎发向面前人道:“阿峰哥哥,今日这般景色,我是第一次见到。”
韩佑峰将她拥入怀中,开口的语气亦带了一丝迷离:
“不要再叫我阿峰哥哥了,叫我阿峰,阿峰。”
逸云在他怀中点头,轻轻地道:“阿峰。”
“逸云……”他仰头望着天边烟火,忧郁地沉声道:
“我爱你。”
逸云轻轻闭上双眼,淡淡地笑着道:“我也爱你。”
我爱你,不管你是谁,也不管那曾经的我……倒底是什么人……
即使所有的一切都如这天边烟花般地不真实,即使这一切仅仅是流离假象,幻彩尘埃,但现在仍握在手中,拥在怀里,那么请让这样的幻象,再延续久远一些。
关于爱,关于快乐与痛苦,幸福与哀伤,永无其解。
但只要曾经拥有,是否已算足够?
二人相拥而笑,周围满是喧闹欢乐的人群。莹雪在他俩人身后叹道:“唉,本少爷又成多余之人了。看来今日出门是忘了看黄历,不宜三人行呐……”
那少爷站在桥头用扇子敲着头,无比哀愁。
城内的那美丽繁花,仍在空中继续绽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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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错难寻(一)
巍峨金陵,霍宏帝都。
雄伟壮阔的南京城,比之秀丽繁华的扬州,更平添了几分肃然的沉重之气。
犹在那中心的中心,宏大绵延的巍峨皇城,更是如此。
即便站在宫门外远目遥望,那红墙金瓦的内里散发出华丽至极的沉稳之气,也足够令人压抑窒息。
莹雪站在这里眯眼浅笑,放松四肢,感受这一片片厚重到压抑的至高之色。
他依然轻松,小小的身子着一套华丽宽大的铂丝锦衣,看起来大气而优雅,贵气逼人。
“裴卫官……”他嘴角轻翘,开口姿态已如这雄伟圣殿般高不可及:“替我通传,朱允诏……参见圣上。”
他身边一位雄壮男子立即躬身领令,向内传报而去。
那人一身素黑侍卫装,高大的身躯宽阔的肩膀,正是在扬州城桂月楼内与莹雪对话的蓝衣人。这人姓裴名植,多年前曾是蓝玉旧部,此时为宫中锦衣卫。
莹雪望着那人远去的背影,心想这裴植木讷死性,能够在当年蓝玉叔叔那一场滔天浩劫之中幸免下来,也算是奇迹了。
当年蓝玉一案举国震惊,所牵连之人过万,京城血流成河四处一片惊悚。而那时的自己躲在医王谷,清楚京城内所发生的一切,却只是……冷眼旁观。
因他无法答应一些事,而那样做的必然后果,既是如此。
裴植很快返回,单膝跪地道:“启禀殿下,圣上有旨,请您到御书房见驾。”
莹雪淡应一声,衣袍轻拂,缓步踏入皇城之中。
眼眸望处,四周一片宽阔雄伟,悠长的石阶一级一级,似乎永无尽头。莹雪垂眼半望这曾经熟悉的一切——这地方曾是他的家,但移时易世,他已是这里的匆匆过客。
因他己抛弃了这个地方,自时空回廊另一头的炫珠大地而始,他抛弃了一个又一个地方,却在哪里都找不到自己的家。
只因他从未在寻找,从来都在远离。
御书房宽大的房门缓缓打开,一位明黄长袍泰然老者正在厅房内负手背立,那背影已显苍老疲惫,但仍挺立得坚定。
那人听到脚步声已是微微一叹,缓缓开口,苍老低沉的声音中威严天生:“诏儿,你终于知道回宫了么?”
“皇爷爷……”莹雪没有下跪,不过是轻松随意地向那老者走去:“皇爷爷您骗我,您身体好得很,干什么要装病吓我?”他唇角勾笑,站在老者身后等待他的回首。
但那老者仍背对着他,浑厚低沉的嗓音显示其沉积多年的强势与王权:“诏儿,朕若不是病入膏肓,你便不肯回来看朕了么?”
莹雪轻轻一笑,道:“皇爷爷,谁说诏儿不肯回来看您,一年前诏儿才来探望过您,只是那时您忙得很,诏儿等候不及便就走了。皇爷爷,您身子安好罢?”
老人肩膀似乎动了动,浑厚的声音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你一年前回宫,不过是托人给你办事,哪里是来看朕?那皇宫外面虽是大得很,但这里真的无法令你留恋半分么?”他说着,缓缓转身,与莹雪定目相望。
这是当今天子圣皇,手握天下苍生生杀大权之人。
那人面目苍老,但绝对威严。
但莹雪一望确是怔住了,他刚刚听声音本以为皇爷爷是谎称病重诓他回宫,谁想到……
只见面前老者高大雄伟,身子虽是挺拔壮硕,但却比莹雪印象之中瘦了一圈,那宽阔的面颊威仪天生,却不似以往的丰腴。脸颊上眼窝深陷,眉头紧锁,眉心间隐隐拢着一抹病气。莹雪不由得上前一步,道:“皇爷爷,您……”
洪武帝向他微微一瞥,负手道:“怎么,此时才知道担心朕么?”
“我……”莹雪目露无奈,望着面前老者语重心长地道:“皇爷爷,您应当多多注意身体,国事操劳,有些事莫要再亲历亲为,须得多加休息才是。”
“多加休息?”洪武帝定定望着他沉声道:“朕孤家寡人,身边无人相帮,又怎能不事事亲历亲为?诏儿,听说你拜师医王谷,你看朕这气色,现下还有几日可活?”
那话说得中气充沛威严万分,却掩不住其中的怨气与责备,莹雪听了便是一笑。他深知自己皇爷爷的脾气,这老人一生经历非凡,已至古稀之年仍然精力旺盛,对于权力的渴望与掌控更是极其强烈。老人曾认定自己便是他最满意的继承人,但自己死不肯答应,以至于老人家至今仍耿耿于怀,不肯罢休。
莹雪知道自己一直在挑战这严厉暴躁老人的底线,说不定哪天皇爷爷便会一怒之下将他杀了,连同自己身边所有人,全部卷入其中。
就如同几年前那场惊天浩劫,自己无法避免,更没有办法补救。
他所能做的仅仅是在旁看着,仅此而已。
莹雪向洪武帝眨眨眼,勾着甜美笑容道:“皇爷爷,您现在这是大病初愈,脸色自然不太好看。您身子根底上佳,要让诏儿看么,至少还能再活个三五十岁,抱上孙子的孙子,您说是不是?”
洪武帝见他那副模样,终是忍不住微微笑了一笑,他望着莹雪轻轻一叹,有些无奈地道:“诏儿,你莫要再用你这副可爱模样来气朕了,你这表面上乖巧万分,实则一句话都不肯听朕的,朕贵为皇帝,为何就会拿你无法?”
“因为皇爷爷疼爱诏儿啊。”莹雪眼睛一眯,那玲珑可爱的讨喜模样展现无遗。他说着向洪武帝蹭了蹭,抱着他的胳膊道:“皇爷爷您日理万机,就不要再费心操劳诏儿之事了。诏儿在外游玩已久,日子从来过得都是风光快活,皇爷爷想必早已知晓。诏儿喜爱民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