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是,大开眼界。
我觉得自己犹如一片飘萍浮于大海之中,被狂野的巨浪席卷起落,因为过于震撼,再也看不清,也听不清了。我这才知道,从前虫儿与我切磋之时实在是过于手下留情。我是师尊的弟子,他是师尊的灵兽,可我今日才知道,将我们的修行功底相比较,简直是云泥之别。
这是一场我不够档次加入的战斗。
仅仅是被波及,我就已经难以抵挡。
宁无缺那混蛋将我传送过来,果然是要我送死。
电闪雷鸣中,我不知所措。
“哈哈哈……这黑蛟竟要在此刻化龙,真是始料未及的意外收获!如此,我便能缚得一条真龙,真是好极!好极!”
我听到宁无缺狂喜的声音不知从何处传来,在这空间中回荡。
此时,惊骇之极一词已经无法形容我的心情。我未曾料到,宁无缺的邪法竟到了让我无法理解的地步。我有一种直觉,他将我们与黑蛟共同困于这方世界,一定有着巨大的阴谋。
“宁无缺,你到底搞了什么鬼?!”我高声惊问。
“告诉你也无妨。此阵名为‘幽冥缚魂阵’,我筹划已久,本为束缚这条黑蛟。没想到竟还有其他妖兽突然闯入,如此正好,我便一齐收了。”
“巽风是灵兽,并不是妖兽!”我怒道。
“哼,灵兽也好,妖兽也好,通通会在此阵中失却心智,化为缚魂!”我这才明白,巽风为何会不顾一切使出“幻空天剑”与蛟龙相斗,莫非他被这邪阵所控,已经失去了心智?
只见空中血光破开,露出一方青天,却于青天之中,落下万丈电光!仿佛整个寰宇都在震荡,有一种浩大的未知力量,引动我胸中翻腾的血气。
我曾听师尊说过,化龙升天,必要经历天劫,遭受雷霆万钧之考验。
莫非,这景象正是那蛟将要成龙之兆?!我望着撕开血幕的天际,心中升起一丝惊喜。
“你竟然想束缚蛟龙?!可是蛟一旦化龙,便得神籍!到时候,你这邪门歪道当可领教神龙之威,我看你还怎能如此高兴!”
却听宁无缺张狂的笑声从虚空中传来:“哈哈哈……你太小看我了,就算它此刻飞升,下场也是同样悲惨。若它能够渡过天劫,没有被天雷殛得神形俱灭,那么我便能得到真龙的缚魂,那可真是……意外之喜。容无暇,只怪你命数艰险,陷入此天劫之中。今日在此神形俱灭,也怨不得我……”
他的声音渐渐被雷声湮没,我仰望天际,心中只有惊惧。
神形俱灭……望着眼前景象,我不得不相信,今日大概是我的末日了。
天威难挡,我万万不敢领教,但我却听到巽风仿佛垂死的啸声从天际传来。那天雷虽是向着蛟龙落下,但也会将巽风殛为齑粉!
神形俱灭……若我们都在这无妄之灾中化为飞灰,又如何能够甘心?!
紫佩再也控制不住我的心神,在天雷落下的那一刻,我扶摇直上,压抑已久的玄火猛然爆发,迎向青天中的雷光电闪。
几乎就在同时,我听到有人在念诵着玄妙的咒文。仿佛来自于亘古的悠长念诵,充斥于天地之间。
此刻我脑中已没有任何意念,只在那冲天的玄火之中,听到一声悠长龙吟,声动九天。
而后,那咒文止息,有浩荡的灵气铺天盖地而来,将肆虐的煞气全都冲散。
雷殛之痛,我竟浑然不觉。我从高空迅速坠落,于茫然中看见雷霆止歇,现出一方青天。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经失去了听觉,只觉海天之间静得出奇。
只见一条黑色长影,矫然遨游天际。
我恍惚意识到,天劫已过,那只黑蛟,竟已经飞升成龙。
“虫儿……”我轻声呼喊,想寻找他的身影。
只见天际空茫,似有盈盈落雪无声而下。这种狂暴之后的宁静,让我联想到万籁俱寂的安息。
难道,我就要这样死去了么?
神形俱灭,又会是怎样的感觉……
此刻我只希望,巽风能够留下一线生机。否则,在那空寂寒冷的灵山之巅,又有谁能与师尊为伴……
可是,却有一个我熟悉的声音从天际悠悠传来。
“竟然敢挡天劫神雷,是不要命了么?当真是胆大妄为!”
此时此刻,这一声熟悉的责难带给我的希冀,比暗夜中的曙光还要美妙。
正文 真仙之威
更新时间:2011…5…31 22:12:28 本章字数:6328
真仙之威,岂是寻常。
那磅礴的剑气将这血色的帐幕撕得粉碎,现出了青天和白日。明亮的天光之下,煞气荡然无存,只有盈盈仙气,化作晶莹的白雪纷纷而落。
我眯着眼,看见一道玄色身影独立在海天之间。从他身上发出的浩荡仙气,仿佛让这大海都为之臣服。平静下来的海面被他的“明空剑阵”放出的光芒照得通亮,映着零落的飞雪,宛若幻境。
我浑身脱力,任凭自己的身体被一片柔和的白光托着下落,我可以看见下方正是那个宁无缺布阵的小岛。而此刻岛上的阵法已经消失,却站着几个穿着天机城服饰的人。看来阵法已经被师尊破去,而那些守阵的人,只怕是凶多吉少。
可是我的身体到了半空便停住了,那托着我的白光消失,我感觉自己落入了一个冰冷的怀抱。
“为师毕竟还是来迟了……”我听到那熟悉的声音低声叹息,“幸好,还来得及救下你们。”
“不,师尊……您来得真是太及时了……”
绝处逢生,我感动万分。
当自己的身体被那宽大的玄袍覆盖,我才意识到此时此刻,自己与师尊的距离竟是如此贴近。
我还算清醒的脑子里立刻“轰”地一下,那感觉简直比方才的劫雷还要震撼。
我的脸是不是刚才被烧伤了?要不然怎么会烫得如此厉害……
“师尊,我……我没事……”
我……我竟然被师尊抱在怀中……我简直不知道自己此刻该如何是好。
“你灵力耗损过度,已然浑身脱力,怎还说没事。”
他低下头望我,我方才看到他唇边的一抹血迹。
“师尊受伤了?!”
“无妨。”他简短地答道。
“毕竟是天劫神雷,即使是你全力抵挡,怕也是伤得不轻。”旁边有另一人说道。
原来那天劫神雷根本就没有落到我身上,而是被师尊硬生生地挡去了。我用灵识探查,感觉到他体内的真息一片混乱,心中一痛。
“无妨。”他又重复了一遍,“蛟龙飞升之天劫,果然名不虚传。方才若不是无暇使出全力予我助力,今日恐怕就要寂灭于这化龙天劫之中。”
师尊之言,大概是要使我宽心。我心中却只有惶恐——为何我无意之间,竟突然引来了升龙天劫?
我不过修行百年,离飞升成仙不知还有几千年之遥,却毫无防备地经历了一次飞升天劫。莫非真如宁无缺所说,我果然是命途艰险?
我突然意识到方才与师尊对话之人的声音有点熟悉,却无法看到他的身影。想了片刻,我豁然忆起那个在将军冢的神秘人。正是他,识得忘尘,并且称呼师尊为“紫蔺”。
“竟敢只身硬抗天劫之威,你这爱徒,当真是霸气十足。”他又说道。
我心中不忿,他这到底是在夸我,还是在讽我?
“此处竟然引来了天劫神雷,怎会如此?”他终于问出了我心中的问题。
“这黑蛟修行千年,本已快要飞升。而巽风发出的‘幻空天剑’本就是我飞升历劫之时领悟的法术,能够引动九天雷霆。如此一来,正好引动了黑蛟的天劫。”师尊淡然解释道。
“原来如此……紫蔺,今日之事算是我错了。我追踪宁无缺数月,竟没能发现他在筹划着这‘幽冥缚魂阵’,更没想到他竟是要束缚一条将要飞升的蛟龙……”
“宁无缺…… 幽冥缚魂阵……你是说,布此阵之人竟是无缺?!”
平生第一次,我见到师尊流露出如此惊讶的情绪。
“不错 ,这一切皆是宁无缺所为。普天之下,除了他还有谁能布出这‘幽冥缚魂阵’?我此次下山,本是要办你托付于我之事,不料却意外地寻到了他。”
“不可能,这不可能……”师尊似乎对此难以相信。
“若是不信,你便抬头看那天际之上!方才我们破阵之时虽然重伤了他,但他的计划已然得逞!”
听他说完,我感觉到师尊骤然间提升全身仙力,紫阙与鸣焱随之发出清亮的剑鸣。他放下了我,方才的白光重又出现,托着我缓缓地落到岛上。
下面正有一群人目不转睛地望着我,那个神情急切地接住我的人,竟是青凝。而我方才一直挂牵的巽风,也静静地躺在地上,几个天机城的人已经在用法术替他疗伤。
我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却听到师尊急切的声音在空中回响。
“无缺,当真是你?!”
我将眼光移向天空,看见那条本该飞升的黑龙仍在天际翻腾,在澄明的天空中留下一道道狂暴的残影。
'若它能够渡过天劫,没有被天雷殛得神形俱灭,那么我便能得到真龙的缚魂……'
我想起了宁无缺说过的话,心中泛起一阵凉意。那个骑在黑龙背上的白点,莫非竟是他?!竟然能够将神龙收为自己的坐骑,这个宁无缺——他到底是什么人?!
“紫蔺,故友相见,你却仍是以剑相待……真是……好得很……”
从天际传来的果然是宁无缺的声音!
但我能感觉到他用来传音的法力已经十分微弱,看来伤得不轻。
“你……以几缕残魂于此世间挣扎,又有何意义……”师尊的声音中,似浸透了隐忍的哀伤。
“你居然……问我有何意义?!你为何不如此问你身边的景卿?他与我……又有何不同?”宁无缺的声音中满含怒意和不甘。
“宁无缺,你这祸乱世间,阴魂不散的妖孽!休要将我与你相提并论!”
“景卿,这千年来……我的万般苦楚……恐怕惟有你能够感同身受。你难道不觉得……你比我更为可悲么?”宁无缺此刻的声音,像是压抑了万般不甘与疯狂,“紫蔺,为什么……惟有你一人,能够以此浩荡仙气,受世人敬奉!为什么!!!”
海天之间,一片沉寂。只有他这一句带着刻骨愤懑的质问,久久回荡。
师尊他,居然无言以对。
而紫阙和鸣焱的铮铮剑鸣,给了宁无缺最直接的答复。
“无缺,既然你重返人间……我……只有再杀你一次!”他似乎痛心疾首,却是决绝万分。
“紫蔺不可!”我听到那被称作景卿的人大声阻止,“你方才挡了天劫,如今重伤在身,而宁无缺得到了这孽龙之力,你此刻不可与他硬拼!”
但天空之中,一赤一紫两道剑光已经激射而出,化为万道剑影,遮天蔽日。一波又一波的仙气震荡传来,海面再次掀起波澜,涛声渐急,几乎要将我身处的小岛淹没。
“不好,此处不宜久留,我们需得立刻离开!”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便有人启动了地下早已布好的天机城传送法阵。一阵晕眩中,我终于胜不过疲惫,昏睡了过去。
这一次,我睡了很久。
我已经许久不曾如此长眠,只因我总是害怕夜长梦多。师尊曾说过,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惟有心志坚定,才可不被梦魇所困。可惜,我一向是个脆弱的人。
我又梦到了一个人,再次梦见了他的死亡。我看见他的躯体在火焰中崩散,化成一只只垂死挣扎的黑蝶,却看不清他的脸,只看到一双血色的眼瞳死死地盯着我,像要穿透我的灵魂。
又是他,百里昀瑞。
那是个早已逝去的亡魂,可为何我却总觉得他那双眼还在盯着我,似乎要追着我到天涯海角,即使是到天荒地老也要我不得摆脱。
我的梦中又重现了他临死前那个笑容,那个我永远也参不透意义的笑容。
“若是能够得到你,朕付出怎样的代价都无所谓。”
我听到他这样说道。
不,我清楚地记得,曾经向我说过这话的不是他,而是容胤。
可是他们的脸突然重合在一起,叠成了那个我看不透的奇特笑容。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