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风铃擦完了吧台,没事情做,顺手开了灯,橘色的灯光下,她的脸色总算没那么骇人,她翘起一只涂了紫色指甲油的小指,仔细地看了看,随口道:“要是今天也没生意怎么办?”
“凉拌。”一说起生意,魏贤嘉的脸就成了猪肝色。
“哦~~”风铃的声音还是很轻,不过这回带了点笑意。
尤佳踏进“下弦月”的时候,迎面就是一阵冷风,身上顿时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他挥挥手,把这股阴森的鬼气挥了过去,走到吧台前,色咪咪地盯着吧台里的风铃看了看:“美女,晚上好啊。”
风铃好脾气,点点头:“二老板好。”
“不要这么拘谨嘛,你可以叫我尤佳。”视线往下滑,这女鬼的身材真好啊,那锁骨漂亮得……
风铃习惯了他看人的眼神,从容悠闲地问:“二老板想喝什么?”
尤佳回答:“咖啡就好。”
风铃从架子上取下咖啡豆,道:“二老板今天来了就好,总算有生意了。”
“其实我只是单纯来看你的。”尤佳眯着眼睛道。
“……”
忙活了一阵,咖啡的香气在小小的吧台间飘荡,尤佳先喝了一口冷水,然后再喝了一口咖啡,感受到黑咖啡原始的浓香。
再加了少许糖,喝了一口。
最后加了一点奶精,抿了一口后问:“魏贤嘉呢?”
风铃没说话,魏贤嘉在他后头,用比鬼还阴森的口气道:“二老板要是想泡我们家的鬼,请事先给我打个招呼,不然你把她拐跑了,我这还要重新招人,很麻烦。”
尤佳朝着天花板翻了个白眼,赫然发现上面有一只蜘蛛,嫌恶地道:“魏贤嘉,你太不爱卫生了,上头有蜘蛛。”
魏贤嘉白他一眼,没说话。
那蜘蛛却从天花板上牵出一条老长的丝,飘落到尤佳面前,声音很小但是很清楚:“大哥,我惹到你啦?讨口饭吃不容易,你别抬头看不就成了?”
尤佳瞪着蜘蛛。
风铃用手掩着嘴唇笑:“二老板成斗鸡眼了。”
那蜘蛛顺着自己的丝爬回天花板的角落,继续结网。
尤佳又喝了一口咖啡:“魏贤嘉,我打赌你别想有活人的生意。”
魏贤嘉挑着眉毛笑,接过风铃递过来的烟盒,递了一支烟给尤佳,又给自己点了一支:“哦?如果有你怎样?”
“这个月奖金翻倍。”尤佳道。
“OK。”
魏贤嘉掏出一只手机,拨了一个电话:“喂喂?我在店里。”
那边说了些什么,尤佳没听到,只听魏贤嘉笑道:“好啊好啊,你过来吧。”
风铃继续笑:“二老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啊。”
尤佳也笑:“先别说这个,什么时候有空我可以请你吃饭?”
魏贤嘉道:“喂,你连鬼都不放过啊!!”
尤佳瞪着他:“美人就是美人,你这个不懂欣赏美的家伙。”
风铃道:“二老板真是会说话。”
尤佳满脸堆笑,正想再接再厉,但是魏贤嘉泼他冷水:“只是可惜啊,连鬼都不信你。”
风铃笑了几声,阴风更甚。
尤佳咬牙:“魏贤嘉,你等着下个月喝西北风吧。”
“听到没?风铃,咱们下个月要喝西北风了。”魏贤嘉挤眉弄眼。
“没问题,做了这么多年鬼,饿肚子习惯了。”风铃叹息。
“风铃啊,别理他了,跟我多好啊。”尤佳游说道。
“可以啊,只要你找到我的骨灰,我想不跟你走都难。”风铃撩了撩垂在耳际的长发。
“那魏贤嘉也没找到你骨灰,为什么你跟他走了?”尤佳郁闷。
风铃笑,看了一眼正在吞云吐雾的魏贤嘉,没回答。
原因很多,但是她不想说。
三个人正闹着,有人推门进来。
是个年轻的女生,架了副黑框眼镜,头发短得令人发指,耳朵上赫然十几个亮闪闪的耳钉。
“作业,班费,酒。”她走到吧台前坐下,言简意赅。
“大活人,看见了么?”魏贤嘉没理她,转脸对尤佳得意笑。
尤佳哭笑不得:“这算活人啊?”
人倒是挺活的,还喘气呢,可是这人比鬼还难对付。
风铃递了一瓶啤酒给来人,她接过来喝了一口,对尤佳道:“你还没死啊?”
尤佳道:“燕芝你都没死,我怎么舍得死?”这是真话,他下定决心绝对不死在这个女人前头。
燕芝又从包里掏出一本书,对魏贤嘉道:“七十六页最后一题,周三交,论述不低于一千字。”
尤佳笑,魏贤嘉苦笑。
风铃又开了一瓶酒,递给他:“是啊,老板你这个星期就没去上过课。”
尤佳挤眉弄眼:“逃课是可耻的。”
“闭嘴吧你。”魏贤嘉跟燕芝异口同声,尤佳噤声不语。
燕芝喝了半瓶酒,才道:“老头说你要是再逃课,这个学期就挂了你。”
魏贤嘉压根不在意。
燕芝又喝了点酒,站起身:“我走了。”
“这么快?”风铃问。
“帮老头查点资料。”燕芝放下酒瓶子,放下十块钱就走了。
尤佳看着她的背影,忽然感慨:“被骗了,两倍的奖金啊。”
魏贤嘉拍拍他的肩膀笑:“二老板,有什么好康的生意快介绍给我,否则我让你竖着进门,横着出去。”
尤佳看了一眼风铃,又看一眼魏贤嘉:“要是横着不出去的话,我也可以考虑。”
被魏贤嘉按住头,一顿暴打。
燕芝去而复返:“钱呢,班费你还没给我……”
魏贤嘉按住尤佳,从他衣包里掏出钱包扔给燕芝,尤佳哇哇大叫,无人理睬。燕芝从他钱包里抽出两张一百元:“正好,我也没钱了。”
“多拿点别客气。”魏贤嘉两只手制住尤佳的动作,对燕芝道。
燕芝看了他一眼,走人。
风铃继续掩住嘴唇笑:“燕芝真是厚道人。”
尤佳欲哭无泪,多厚道啊,两百块钱呢。
今生卷。缓缓归矣 Act2
社会主义讲究按劳分配而不是按需分配,于是乎,想要钱就要以劳动为代价。
于是乎魏贤嘉嗷嗷大叫为什么咱们还没跑步进入共产主义啊,只要不共妻我都忍了——
尤其是全球变暖的大背景下,这个城市七月的天气,可以热死人。公交车上就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拥挤且闷热,魏贤嘉扭动了一下脖子,看了看手腕上的表,六点半。
外面的太阳余威尚在。
果然没有白拿的钱啊,站直身子,手从拉环上松开,反正这么挤,人贴着人根本连摔倒的可能性都无。
好热啊。
魏贤嘉愁眉苦脸地盯着车窗上自己的脸,感慨万千。
“像我这种人应该去当小白脸啊,为什么要累死累活自己找饭吃?”他在心里想。
旁边有女人身上的香水味,还有男人身上的汗味。魏贤嘉皱着眉头,可实在懒得腾出一只手去捂住鼻子。
太闷了。
一个恍惚,魏贤嘉斜眼往下一瞟,有一只手摸到了他的包上,两只手指捏着刀片想要划开他的挎包。
这年头就是有人不怕死。
魏贤嘉轻声一哼,一下捏住那只手。
“喀擦——”细微的,骨折的声音。
周围很嘈杂,这点声响几乎没人注意。
魏贤嘉松开了手,满意地冷哼了一声,听到倒抽凉气的声音。
还算这个小贼有点见识,没嚷嚷出来,否则管他有几个帮凶,魏贤嘉也决定一律人道毁灭。
应该很疼吧,十指连心,捏断几根也该长教训了。魏贤嘉不讨厌小偷,毕竟这年头谁都只是为了讨一口饭吃,只是不喜欢别人惹到他头上。
典型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再说了,以魏贤嘉的理解,真正有本事就该直接用抢的,暴力是解决问题的最快方式。
难怪连风铃也要说他:“老板,你很黄很暴力~~”
到终点站的时候,天边的太阳终于收敛了,在夕阳的余晖下,魏贤嘉看到一派河蟹的乡镇景象,忧国忧民地考虑了下城乡两级分化问题,然后跑到临近的一个小摊上买了一瓶冰过的纯净水。
看着身上还剩下的三十块纸币,魏贤嘉无奈:还好这个月有加倍的奖金,不然这日子怎么过啊?
不过尤佳也真缺德,介绍的生意都是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
钱不多,不过危险度也不高。
拧开瓶盖喝了一口水,魏贤嘉跟小摊上的中年妇女搭讪:“阿姨,这么大太阳,你还在摆摊啊。”
那中年妇女看了他几眼,觉得这孩子生得好看,又有礼貌,就笑着回答他:“不摆摊,哪有钱过日子啊。”
“哈哈,也是啊,”魏贤嘉笑:“不过怎么周围都没什么人呢。”
中年妇女脸上的表情变了,叹了几口气,又看看周围:“你不是咱们这的人吧?”
“不是,我来镇上找人的。”
“趁天还没黑回去吧,没啥大不了的事以后再来也成啊。”中年妇女回答。
魏贤嘉心里想,宾果~脸上堆着笑道:“出什么大不了的事了?”
中年妇女四处张望,最后又是叹气:“我也不明白最近出了什么事,据说是闹鬼。”
“闹鬼?”魏贤嘉装得很惊讶。
“也不知道算不算,家家户户都少了东西,但又不是什么值钱的,大家原本以为有贼,公安局的人来看了,什么都查不到。”中年妇女站起来,边把摊子上的东西收起来,边说:“咱们镇上人就派人连夜守着,结果……”
“结果?”魏贤嘉上前帮手。
“哎呀,这怎么好意思……”
“没什么,阿姨,结果到底怎么了?”魏贤嘉不动声色地问。
中年妇女压低了声音:“结果咱们的人看见,养在外院的鸡,扑腾了几下,就这么不见了。”
“……”魏贤嘉苦笑。
就这么点小破事,居然要他来解决,尤佳真是疯了。
“你说吓人不吓人?所以啊,还是快走吧。”中年妇女收拾完摊子,把东西搬进屋里,拉下了卷帘门。
魏贤嘉想了想,决定还是自己去找。
不过是个偷鸡的嘛。
天黑之后,小镇上果然是门窗紧闭。
顺着一点点残留的妖气,魏贤嘉寻寻觅觅,终于找到了某片小树林里。
这里妖气最浓。
有隐隐的火光闪烁,空气里有烤肉的香味。
魏贤嘉皱着眉头不爽,他好像还没吃晚饭,哪家的妖怪这么有闲情逸致,还在烤肉吃。
小心地移过去,注意不发出一点声音。
可是对方好像也察觉了。
魏贤嘉看见她站起身,转过脸问:“谁?”
她似乎也在戒备,声音很冷。
是个头发长长,身材凹凸有致的女孩子,穿着件一字领灰色的T恤式连衣裙,脚下踩着一双棕色的系带高跟靴,露出白色棉袜的边。
打扮得跟寻常女孩子一样。
魏贤嘉知道躲避无用,于是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举手打招呼:“晚上好。”
那女孩子瞪大了眼睛。
她的眼睛本来就很大很圆,瞪起人来看着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我们商量下,你看是要在这里打,还是咱们另外找个地方打?”魏贤嘉问她,心里想我真是越来越绅士了,对妖怪也这么体贴。
这是只成年的狐精吧。
狐狸是最好分辨的,她们身上都带着股惑人的魅香,比人世间任何一种香味更能俘获人心。
她张开了嘴,却好像说不出话,定定地瞪着魏贤嘉。
魏贤嘉觉得气氛说不出的诡异,他想说点什么,又无从说起。
火堆上的烤鸡发出了一阵焦糊的味道。
“那个……”魏贤嘉开口。
狐狸的眼泪水哗哗地落下来,好像开了的水龙头关不上一样。
她就那么站在那,眼泪水流个不停,也不伸手去抹。
魏贤嘉心里一阵难受,怎么说呢,眼前的狐狸真的不像什么坏东西,反而跟路边被欺负了的小女生一样,楚楚可怜:“不打也可以,以后你别偷东西了。”
这样也算完成任务吧。
狐狸终于动了。
她动作很快,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就扑进了魏贤嘉怀里,抱着他不放。绵软诱人的清香从她身上传来,她的眼泪落在魏贤嘉的外衣上,很快湿了一片。
难道这只狐狸要用媚术?魏贤嘉心中暗叫不妙,想推开她。
但是她抓得太紧,她的指尖伸出了长长的指甲,死死地抓住他不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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