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慧婉走入玄关,丈夫便如野兽般撕扯开她的衣服。慧婉挨了几个耳光,而后屈从地张开了双腿。然而她并非慑于丈夫的淫威,只是在最后她的脑海里分明出现一个声音:结束了,就快结束了。
丈夫发泄完,倒头酣睡起来。慧婉直起蜷缩的身子,走到浴室洗了澡。洗完,她久久地盯着镜子。镜中的自己非但没有哭泣,反而在清了清嗓子后,喃喃自语起来。
“我一定是让他觉得讨厌了。他一定是因为自己年轻的妻子在大学同学面前表现得不像个已婚女人,所以才那么生气,才想从我这里得到确认:你只不过是我的女人而已。没有比性再好的手段了……灰姑娘的故事在现实中根本不存在,也许我正是贪图了他的金钱和名誉。可事情不应走到这一步,再怎么也不能到这一步……绝不能!”
让慧婉记忆深刻的唯有“不能”这个词。倘若当时就想到离婚,或许慧婉并不能像今天这样摆脱婚姻。然而那晚,她反复不断地思考,嘴里也不停地念叨,觉得自己怎么也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刚才的话说重了,对不起……可我也是男人啊!我也偶尔会有私心……”
“偶尔?所以偶尔不愿让我见别的男人,希望我成天只对着你笑,只陪着你聊天?”
“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话到一半,善佑便不再说下去。慧婉轻轻点了点指尖,长长一截烟灰,瞬间被弹落在地。见慧婉无动于衷,善佑润了润指尖,小心翼翼地把地板上的烟灰拾起来。慧婉的视线不得不跟随他的手移动,最终停留在他那双沾满污渍的白色袜子上。
昨晚的突然来访,使得善佑来不及换一双干净的袜子。在慧婉看来,这双袜子上的污渍仿佛一直都没有洗掉。一方面,她着实感到气愤,因为不论是前夫还是善佑,他们都对自己抱有让人无法理喻的偏见。另一方面,她却有一种冲动,想替善佑把这双沾着陈旧污渍的袜子洗干净,因为她觉得独自生活的善佑一定连袜子都洗不干净。顿时,矛盾的情感交织在一起,让慧婉心烦意乱。
寻找那片耻辱之地(10)
离婚的原因或许也在于情感上的矛盾。慧婉明知自己没有害死孩子,却在丈夫的指责下,无法忍受负罪感带来的痛苦而几次想过自杀。同时,作为女人所应承担的义务,一方面让她感到厌恶,另一方面却又使她对其充满了近乎本能般的渴求。
昨天在京惠家的卫生间,慧婉同样感受到了矛盾的存在。站在舒适整洁的卫生间里,慧婉既心生忌妒,同时也觉得委屈。前者来自于她当时的感受,而后者则由来已久。
“我的意思是,我们这些男人从小就知道,母亲们从不轻易在外人面前谈笑。一般的男人都是这样的……我只是想表达这个意思。”
“你说的我们女人都明白,可有一点你们却没有察觉,母亲们其实过得并不幸福,尽管男人们原本就那么以为……知道么,笑或不笑根本不是问题的症结。”
“也许真如你说的那样,可是……”
“我们所处的正是这样一个时代。母亲总是希望女儿活得和自己不同,却希望儿子活得像父亲一样。这样一想,我们之间的碰撞也就理所当然了。只是我已经疲倦得不愿再继续争吵下去。”
慧婉掐灭了手中的烟,用手捋了捋头发。善佑也沉寂了下来。时间已近晌午,挂钟发出滴答的声响,声音犹如尖钻一般刺破两人间的沉默。慧婉感到浑身酥软无力,便把头往后一仰靠在了沙发上。
夏日何时才能过去。她忽然想到,暮夏的太阳此刻依旧无情地照耀着原野上的万物。她想起了照射在枯草地上那片火热干燥的阳光,也想起了环岛边耷拉着鲜红舌头的美人蕉……她觉得自己正处在夏季和秋季之间——一个不尴不尬的时节。
此时,电话铃突然响了起来。
铃声将陷入思维意境的人惊醒,仿佛在说快回地面来吧。慧婉将美人蕉和火辣阳光一一从脑海中抹去,重新回到了现实世界。她缓缓走过去,拿起听筒。
“您好。”
“……”
“您好,我是徐慧婉。”
“您好,我是朴导演。”
对方犹豫了一会儿,随即慎重地报上来处。见慧婉的表情有些茫然,善佑立刻睁大了眼睛。
“希望能和您见上一面,不知今天有没有时间?”
对了,还有英善,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慧婉和对方约定完时间,便挂上电话回到座位。
“善佑,你认识英善吧?”
“你是说卢英善么?”
“对。”
“她过得还好么?对了,我也该和朴前辈见一面。他可真算得上是功成名就……”
说到这里,善佑显得有些兴奋。慧婉突然想起了他曾经对英善的评价。
“朴前辈如果没了英善,也不知道会成什么样。英善真是个温柔善良的好女人。我那么想的时候,朴前辈也说了,英善如同家乡一般,处处给人以温馨……”
“你喜欢的那个如家乡般带给人温馨的英善,不久前差点自杀死了。正是和朴前辈一起生活的那个英善!”
“什么?出什么事了?”
听到突如其来的坏消息,善佑有些难以置信。
“出什么事了?是啊,究竟出什么事了呢……是因为受到侮辱?或者是因为自卑?抑或是自我放弃的缘故?我不清楚。可有一个想法,尽管不着边际,却在记忆里挥之不去……那时候,我们曾一同朝着那片耻辱之地,无所畏惧地勇敢前进。”
“耻辱之地?”
慧婉并没有回答,而是站起身准备外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