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了。
真是如此?
刘嬷嬷福了一福,回老爷的话,这些个事情太太昨个儿就已经吩咐了下去,六奶奶也知道。
那就是下面有人阴奉阳违,管家怎么能整日坐在屋里管呢?
老爷难道还想让我亲自去探看几个姨太太和四奶奶不成?唐氏挑了挑眉。
许国定心里虽对唐氏一万个不满,也知道唐氏说得话是道理,只是道理归道理,听到耳朵里怎么就那么难听呢,娇姨娘身上不舒服,你去给找个大夫来。
老爷真让让我找大夫?
你什么意思?
我可是听说娇姨娘已经有一个月没换洗了,若是找了大夫查出她有了孕,不知老爷要如何。
有了孕自然要生下来。
老爷别忘了,这可是在孝期呢。
姨娘孝期有孕的事又不是没有过,生下来,私下里养两年,两岁说是三岁的孩子,又有谁知道,难不成你又要四处去宣扬?
唐氏忍了又忍,这才没把桌上的茶杯扔出去,许国定这样的人,也实在是少见。
对了,二奶奶走了也有些时日了,你身子不好,六奶奶自小产后也一直小病不断,你把二奶奶接回来,也能帮帮你。
唐氏一听许国定果然打得这个主意,心中暗道若非有人报信,自己怕是要如许国定的意了,二奶奶生性软弱,不是管家的材料,再说了现在流言蜚语的,她在山上倒清静,回了府难免传进她耳朵里一句半句的,你让她活是不活?还是让她在山上躲着吧。
许国定愣了愣,既是如此,就让她多住些时辰吧,可有一宗,年不能在外面过。
是。到时候她也收拾了娇姨娘了,杨氏回来一样任她捏圆捏扁。
69走
连成璧和连俊青之间一直有书信往来;连俊青十月里上了京,十一月一回家正赶上连成璧的信到了,一大包的信里多数是连成璧近日写得一些文章,最里面却夹着一个没印记的白信封;连俊青摇头笑笑;心道自己的这个侄儿不知道又在搞什么花样;展开信一看却再也笑不出来了。
他立刻叫来自己的长随;名唤侍墨的;你可曾接过杨山长给我的信?
侍墨摇了摇头;眼睛却垂了下来,连俊青一想到自己本来无事,却被母亲硬是打发到了京里,打点在京城的生意,心里也就明白了三分,可是太太的意思?
爷……这下子跪下的不止是侍墨了,侍书和侍酒也跪了下来。
这些年了,我对你们一个个都是交心的,可恨你们竟都不明白我!
二爷,杨姑娘已经嫁做人妇,女儿都已经十几岁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再生得出孩子,您对她的一片心小的们都清楚,可她对您呢?如今有了那样的传言,她的名声故然毁了,您要是去向杨家提亲,您也毁了啊。这世上的事就是如此,本来都是对女子严苛,外面的流言蜚语虽多,却没多少人说连俊青坏话的,可连俊青若是向杨家提了亲,故然会有人说他是痴情的种子,更多人会笑话他连寡妇也要,说起来他一个举人娶进士守寡的妹子是门当户对,可杨氏已经三十多了,原本生过一个女儿就没再开过怀,真要娶回家,怕要生不出孩子来,以连俊青对杨氏的痴心,连妾怕是都不会纳,一辈子就毁了。
他们这些人串通了一气不把外面的传言告诉连俊青,虽说有连老太太有话有先的缘故,也有他们打心里往外希望连俊青对杨氏死了心的缘故。
我竟不知道,你们都是如此忠心的。连俊青一捶桌子,桌上的茶壶茶杯被震得哗啦啦直响,我这就去杨家提亲,你们若是想要去禀告我伯娘就尽管去报,你们也告诉她,我连俊青此生此世,非杨慧娘不娶!
侍茶和侍墨两人对视一眼,一左一右抱住连俊青的大腿,二爷!您不能啊!您这是要老太太的命啊!
自古以来哪有您这样的爷们自己去提亲的道理,您这样又要将杨家娘子置于何地?
连俊青自小到大除了没娶成恩师的女儿,从来都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如今竟被手下的人又拉又拽,寸步难移,更是气得不行了,一脚踢开侍墨,你们竟教训起爷来了!
谁知道侍墨被踢开了,又爬跪了过来,再次抱住连俊青的腿,就是不让他出门,连俊青竟硬生生的被几个长随给拖在了书房里,连门都出不去。
过了一会儿,耳朵里听见拐仗响,是连老太太到了,扶着连老太太的正是自己长年生病的大哥连俊杰。
连老太太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当着连俊青的面下了令,来人,把二门上锁大门落栓,谁也不许放二爷出连家半步!
娘!连俊青吼道,他一时情急,竟连该叫连老太太伯娘都忘了。
我原以为你真的是醉心功名,却没想到你是猪油蒙了心了!杨慧娘是守寡之人,又早已经过了花期,你年轻时一时糊涂犯了痴心思也就罢了,怎么到了如今还如此不懂事!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药?
连俊青没看见连老太太的时候话说得硬气,看见了连老太太也没有话说,只是默默无语地跪了下来,娘……儿子不孝。
是伯娘对不起你,因你自小书读得好,我想着连家出个进士、状元,你小小年纪就把你过继了出去,如今我一个做伯娘的,又能如何管你。如今连俊青说起来是单立一户,在连家的祖谱和官府的户藉上是父丧母亡之人,他若是想要向杨氏提亲,把杨氏娶回来,论理连老太太也是拦不住的,可论情,她总归是连俊青的生母。
伯娘……听连老太太这么说,连俊青低下了头,我自小到大,只有这么一个心愿,求伯娘千万成全了我,她不是那些个离经叛道的女子,生性柔弱可怜,若是外面的风言风语传到了她耳里,她必定受不了,就算是寻短见,怕也要硬生生的憋屈死自己,她若是死了……连俊青抬头看向母亲,眼睛里带着泪光,儿子纵然活着,也是行尸走肉一般。
二弟!连俊杰怒视着连俊青,你如此说,将娘置于何地?如此忤逆不孝,你那些圣贤书是读到了狗肚子里了吗?咳咳……咳咳!连俊杰前些年冬天押货,遇上了风雪被一箱子货给砸中了肋骨,又失了调养,自此就得了喘症,到了冬天就要病得更厉害些,如今一口气说了这么长的一句话,说完就咳得不行了,又喘了一会儿,这才气息慢慢平稳。
我这一辈子,就生了你们俩个,你大哥身子弱,你又过继了出去,你怜惜这个怜惜那个,可曾怜惜过我这个伯娘?
伯娘……连俊青低下了头,过了一会儿又抬了起来,侄儿也请伯娘怜惜。
连老太太素是知道自己的小儿子的,自小就是执拗异常的脾气,无论什么事认准了就是十头八头的牛也拉不回来,他为了杨慧娘守了这些年,如今杨家上杆着让他娶杨慧娘,他定不会听自己的劝告,连老爷子的病是中风之症,更生不得气,这件事从头到尾都瞒着他的,你是想气死你伯父吗?
连俊青一听连老太太这么说,立刻不说话了,双手紧握成拳,生父的身体他是知道的,如今看着还好,只是半边身子不能动,有人搀扶着还是能走的,可若是再生气,怕是要一病不起了。
他对慧娘的情再重,也重不过父亲的性命,他只觉得自己心里像是被插了一刀似的,疼得不行,偏又喊不出来,一边是孝义,一边是他对杨慧娘的情义,两向交攻,他只觉得喉头一甜,竟然呕出一口血来。
许樱掰着指头算着日子,自己给连叔叔的信有没有被送到连家,之前的信石沉大海定是连家长辈心中对此事不满,连叔叔虽说对母亲情义深重,又孝义压在头上又能如何?到了十一月三十那天,许樱长长的叹了口气,怕是这事儿不成了,连俊青若是得了连家老人的同意,定会在腊月前提亲,自古以来没有人在腊月里提亲的,他就算是后来软磨硬泡说通了连家二老,母亲回许家过年,怕是有去无回。
外面的流言其实已经熄了,可女子名声有失,唐氏又怎么会放过这么大的把柄?听许家传来的信儿,唐氏已经从别人手里买了自江南采买的美貌女子讨好许国定,有孕不能承宠的娇姨娘已经是昨日黄花不足为虑了,许国定看在新宠的面子上,对唐氏的脸色也不似过去那般难看了。
其实她若是唐氏,有许国定这样的丈夫,自己的儿女又大了,早就……许樱想到这里,又把江南采买的女子加在一起想……心里咯噔一下,千万不要好得不灵坏得灵。
若是如此,外面传的那些事,她宁可是娘听自己说的,也不愿意是娘听唐氏说的,再受唐氏些挤兑,到时候真的是百死无一生了。
杨氏正坐在炕上,笑眯眯地看许元辉坐在炕桌的另一头在描红本子上乱画,忽然看见许樱面色有些难看地进来了。
可是许家派人套车来接咱们了?日子越邻近腊月,杨氏心里越清楚,许家必定不会让自己娘三个在外面过年。
还没呢。许樱坐到了杨氏旁边,靠在杨氏的肩头,娘……
杨氏笑笑,伸手把许樱搂到怀里,都多大了,还跟娘撒娇呢。
娘,女儿跟您有话说,您让人把弟弟抱到西屋玩去吧。现在杨氏西屋的位置是留给许元辉的。
好。杨氏点头应道,在炕梢做活的奶娘立刻把许元辉抱了出去。
你有什么悄悄话,连弟弟也不许听?
娘,我给您讲个故事吧。许樱闭了闭眼,把前世的事加加减减的说了,却说那位姑娘,跟着娘扶着爹爹的灵柩回到了老宅,本以为是回到了自己家,谁知进了虎狼窝,那家人知她母女有钱,就想尽了法子压榨,不到三年的工夫,两母女手中就空空如也了,那家人见没了钱,不知使了什么法子,坏了寡妇的名声,可怜那寡妇清清白白,却落得个带着污名上吊自尽的下场,余下那孤女任人欺凌……
杨氏原本还当成故事听,越听脸色越难看。
后来那家人黑了心,竟将那孤女许配给了一个傻子为妻,那孤女自来心气儿高,怎堪受欺羞辱,咬咬牙,跟着一个男人私奔了,做了人家的外室,有道是色衰而爱驰,年老色衰之时,被那男子所弃……
别讲了。杨氏打断了她,你这讲得是谁的故事?
这本是我七岁那年的一场大梦……
胡说!
娘,知女若如母,您就没起一丁点的疑心?
杨氏起得疑心岂止是一丁点,女儿自七岁失父起,行事就沉稳老辣了起来,一个人守在深闺,就将顺昌隆经营得有声有色,收买人手使手段等等计谋玩得滚瓜烂熟,她原也只是暗地里安慰自己这是因为女儿失了父,没有了依靠的缘故,可是心里总觉得有一块越来越重的心病,如今听女儿讲,是因为做了一场长长久久的噩梦,杨氏竟有一种大梦初醒之感,你与我讲这些做什么?
许家如今又做下了恶事,我四婶见咱们有了钱,竟起了歹毒的心思,派人四处宣扬说娘亲跟连叔叔自小青梅竹马,谁知被外祖许配给了我爹,还说什么你们俩个旧情难断,咱们家的顺隆昌就是拿连叔叔资助的银子开的,余下还有许多难已入耳的话……传得沸沸扬扬的,听说整个大明府都知道了……
杨氏脸越来越白,她刚刚听说自己的女儿做了一场梦,又听说自己的名声竟然已经毁了,真的是心如刀绞一般,这是真的?
许家的人,为了一点黄白之物,别说娘的名声,连自家的名声也不顾了,娘有了这样的名声,许家又能光彩到哪里去?许是做贼心虚,四婶竟因为这事,入了魔障,有人讲是爹气她害你,这才作法吓唬她,可便是如此,也是传与娘不利事人多,传这些话的人少。
杨氏愣愣怔怔地发呆,想着这些日子以来众人瞧着她的眼神,竟都觉得这些人是在笑话自己一般,枉废她循规蹈矩在别人眼里竟是笑话一场。
娘!我跟您说这些,就是让您挺住啊!您要是没了,女儿和弟弟就是别人盘中的菜!再无生路啊!
我自小到大,从来都是与人为善,自你父去后一心向佛,连肉都不吃了,我从未妨碍到谁,怎会有人如此狠毒,不让我活也就罢了,竟连清白的名声都不留给我?
娘!
杨氏瞧着女儿的小脸,想着女儿讲的故事,自己去后,女儿竟如此的惨吗?想想许家人的嘴脸,如此的惨怕都是好的了……樱丫头,你受委屈了。
我能跟娘在一起,不委屈,再说……不过是场梦。
杨氏摸摸女儿的脸,一场梦怎能让人改了性子,就算是梦,怕也要真的如同黄粱梦一般,该受的那些伤,该遭的那些罪,女儿怕是早已经受过了,是娘不好……杨氏搂着女儿说道,是她太软弱,才会害了女儿,娘有女儿,女儿知道娘是清白的,就算是回了许家,许家上下的人都逼我,讽我,我也要活着,好好的看着我女儿出嫁。
许樱回搂母亲,许是她太想保护母亲了,才觉得母亲软弱异常,也许……母亲能活?可要是唐氏真如她想的一般丧心病狂,母亲就算想通了也无济于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