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嘘!我们轻轻地出去,轻轻地回。你说好吗?”她望着我的眼睛。
我立在那不知道该不该就这样鲁莽地随她而去。可是不等我犹豫,她已经打开门闩,然后拉着我的手轻轻地跨出两步,又将门虚掩好。拉着我的手向着星空的那一端跑去。
痛彻心扉(2)
何惧望了望发黄的纸札,然后又翻了一页。
我真真切切地记得,那晚是她最开心的一晚。至此后我还没见过她那么兴奋的样子。
在一片野草坡地里,她被满群满群闪熠的流萤吸引住了。看着她活蹦乱跳着追赶那些飞舞的流萤,踩着皎洁的月光,其实她自己才是星空下漫舞的精灵。她尽情地释放着自己的快乐,好像她从来没有那么快乐似的。我看着她像个孩子似地笑得天真浪漫,我也一摆半年多来的苦闷,嘴角轻轻地扬动了下。
说实话,我当时真的感到身心已经从这个苦闷的世界离开了。这里与外界已经没有任何关系,因为这个世界的人都在沉睡,或者说这个世界的人全部短暂死亡。只有我们是活的。这个美丽的星空与星空底下的流萤,还有跳着舞的宛苑,这是我们的仙境。可是现实终归会回来的,就像拂晓过后晨曦依然会升起,逃也逃不掉。无法逃,也不能够逃。
宛苑似乎还没玩尽兴,她摇着我的手说,能不能不要回去。我滞了下,宛苑,说什么痴话呢?!怎能不回去,怎你能——其实我巴不得时间永远停留在今晚,最好是永远都不要天亮。一切都是设计好的,哪怕你我都不愿意,我还是眼睁睁地看着太阳升起,然后落到院子里,然后刺痛我的眼睛。一连几个月我都滞在这个边陲村寨里。宛苑一家都知道我的身世遭遇,所以他们好言相劝要我留在这个村寨里。我真的不想流浪了。
所以我留了下来,但是总归不好意思就这样住在别人家里。然而我又没有什么能力能做点什么。最后我想到一项,我是个穷秀才,虽然当过几天不知道能否称得上的兵,而且也算亲身经历了战场,甚至都没杀过一个敌人。一旦不是兵了,我还是认为我只是个一无是处的穷酸秀才。就是这样一个混吃等死的穷酸秀才,他终于想到一个馊主意,他借一个土木房子,亲手开办了一个学堂。教书的先生就是他自己。与寨子里的寨主商量了下,让全寨的孩童每天都上这来,先生无偿免费教书,寨主当然乐意了,让孩子们都习得两个汉字,以后给下代取名也方便,出寨与人交易那更方便了,不用指手划脚的找中介人了。这事说办就办,第二天就有热情的村民领着自己的孩子来报到。临走时还三三两两地议论交谈,说是寨子终于能有出息了,孩子们长大以后终于可以出去见见世面了,也不用再怕言语不通了。其实出去还不如不出去呢!至少不会像外面的世界一样——人心狡诈。我是这样想的。
一晃又是如斯,我在村寨里足足待了九个月。初春的第一场雪还没有融化,挑眼望去,屋梁上,树杈上,平原上都是白白的雪。这天刚好又值晴天,天空一碧如洗,阳光暖和地照在大地上。一群孩子已经在雪地上玩开了,他们互相追逐着,扔雪球,堆雪球,滚雪球,他们哪里还顾得上一双被冻的红扑扑的小手,他们只顾玩,玩得不亦乐乎。
我将书桌搬到了外面,迎着初春的第一缕阳光,我扑在书桌上看着那些小朋友的字迹。九个月了,这些小朋友也真的长进了不少。翻着一张张宣纸,纸上的字虽然还略显幼稚,但对这些生来就在大山上的孩子已经是不错的了。他们已经能粗略认得几个汉字了,连自己的名字也会写了,甚至连他们爹爹娘亲的名字也琢磨着写出来了。他们的爹爹娘亲一定高兴的合不拢嘴吧!
这九个月来,宛苑与我的关系也亲密了不少。她拉着让我教她蘸墨识字写字,我当然愿意了,我手把手地教她,她也很认真。我们还一起去野炊,在河边抓鱼,她一抓一个准,我笨手笨脚的总是被她取笑。我们一起看天一起放风筝一起呵责学生。我真希望我们这种关系一直维持到死。可是老天总是不如人意,他总是要来无情的拆散一对对一群群的人,他肯定恨透嫉妒死了我们这些人类,所以他要一次次来搅了这门局。事情还得从一天黄昏说起,那是一个血淋淋的黄昏,我至今记得清清楚楚,就算剜掉我这双眼睛我还是记忆犹深。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痛彻心扉(3)
那天黄昏,从村寨外赶来一个灰头土面的人,他一来到村寨里就直奔寨主家。来到寨主家后他就因虚弱扑到在地。寨主问他出了什么事,他只是不住喘气,最后寨主令人将他搀扶起,又喂他水后他终于能说话了。他说:“这个寨子大祸临头了,你们赶快逃吧!”说完这句他又兀自喘起来了。寨主忙问他到底是怎么回事。只听他又说道:“我们寨的人全。。。。。。全死光了,有一个邪恶的部落,他们全是一些面目狰狞的兽人,他们要我们献出一个肩上印有‘暗夜之瞳’图腾的女子。不然的话就要将我们村寨赶尽杀绝。我们在全寨找遍了也没有,无奈我们就依着他们的描述在我们寨里的一个女子肩上赶画了一幅,以期能蒙混过光。可是、可是惨剧还是发生了。我赶到这就是要向你们报信,那个邪恶的兽人部落就要来了。请、请千万要帮着我的姨妈离开这里。我在这里感谢了!”
说完他便朝着屋外踉跄着走去,寨主还待留住,可是那人没走出几步就又倒下了。寨主忙令人扶起,搀扶之人赶到那人身前将其扶起。突然搀扶之人大呼一声,声音显得惊恐至极。寨主急上前去,一看,那人已经死了,胸前的伤口潺潺地向外流着血。
当晚寨主便召集全寨人集合,商量应对之计。寨子里的人一听到这件事后都显得慌张惶恐起来。更有妇女哭啼起来。寨主的脸色也难看之极。
人群里被一层浓云笼布,这时寨主发话了:“看看谁家姑娘肩上印有有眼睛的图腾,只要有这么位姑娘,我们全村就有救了!快察看察看!”
语罢下面便人声起潮。大家纷纷检查自家女人孩子的肩。
这时我脑海里突然闪现一句话,我娘亲说我自生下来肩上就有一块图案,是什么娘亲总是不告诉我,说是一块漂亮象征吉祥的图案。这话是宛苑几个月前在书房告诉我的。而现在想来不啻一道炸雷。我脑子顿时懵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我忙寻宛苑,宛苑倒没看见,倒是看见了宛苑的娘。她此时木愣在人群中,石化了般。我此时较之宛苑的娘也好受不到哪去。我要寻着宛苑。我朝人群外寻去,一直寻到河边,宛苑果然在那,她一有心事就喜欢到河边去。宛苑背对着我坐在河边,身子不住的颤抖。可是并没有哭声。我走了过去。
“宛苑,你怎么了?”我明明知道怎么会事,可是还是假装不知情。
宛苑抬着脸望我,那张如花似玉的脸庞现在已经憔悴不堪:“朴大哥,你说我该怎么办啊?”声音显得那么无助。
“你说什么呢?!什么怎么办该怎么办?!”
“朴大哥,你当真不知道啊!还记得我曾跟你提起过我的肩。”
“肩什么啊?傻丫头,什么也没发生啊!”我不等她把话说完就阻止了她。
宛苑突然感到很惊奇:“你是说。。。。。。”
“什么也没发生啊!。。。。。。对了,除了你娘跟我还有谁知道?”
“再没了。”
“那不就对了,我们一起逃呗!我们是不会留下你一个人的。”
宛苑又想到了什么,她说:“可是、可是我听说没人能逃过他们的魔爪。我真的很害怕。”
“害怕什么。大不了我们一起陪着你走呗!无论到哪里我是不会让你一个人孤单的。那些吃人的怪物是不会得逞的。”
宛苑还是一副忧色,我又逗她:“诶!你说那些怪物他们到底吃人不吃?我怎么听说他们不怎么喜欢人肉,他们好像,好像喜欢吃人炒的菜呢!”
宛苑这时不由的破涕为笑:“好啊,这时你还有心情耍我,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完她果真伸出手来要够我的脸,可突然她又将伸到半路中的手垂了下来。因为不远处她的父亲哥哥呼喊着寻她。
“我看这些都不可能了,我知道那个部落的怪物们,我听我祖父说过,他们一旦缠上你了是不会让你轻而易举逃掉的。不可能,永远都不可能。”宛苑依然换上了我刚来寻她时的那副神色,憔悴不堪,满面戚容。
我又嘱咐了声:“不要紧的。”
宛苑点了点头。
她的父亲兄长寻得了她,我们一起回到了人群中。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痛彻心扉(4)
人群中此时依然吵吵闹闹的,显然大家都很紧张惊惶。
寨主终于再次发话了:“好了好了,应该有眉目了。我们寨中可有这样的女子?请从实答来,事关全寨人的性命,我希望大家不要隐瞒。有便是有,没便是没。我们大家都是寨子中的人,也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我们大家的命运都深深地牵在一起。共患难共荣辱,就算灾难临头,我也始终不会离开大家!我要说的话就这些了。今晚就到此为止吧!我想他们应该不会来的这么急。就算来了,他们也会先问清楚之后再作行动的,所以大家都回去休息吧!明天早上依然在这里集合。”
大家听了寨主的话后果然镇定了不少,就算惶恐,也只得悻悻的回家。
当晚回到庭院中,已是子夜时分了,天上那轮自古不变的宿月依然发出惨淡的晕光,照在每个人的脸上却是不同于以往。好像此前月色也不似这样的吧!
宛苑一个人落寞的低着头就进了自己的房间,她一句话也不说,整个人像是心事重重。我担忧的看了看,却也是没有办法。宛苑的娘也是一样,回来后就站在庭院中,像根棍子样,也是不说话。
伯父走到她身前询问了声:“怎么了,没事吧?你也别害怕了,明早就知分晓了,如果寨子中果真没有这么样的一个女子,我们也是没有办法啊!只能听天由命了。总之她不在我们家就是天幸了。”
原来宛苑的父兄果真还不知这件事。
伯母被伯父拉着回了屋,大家都散了,我也只能回屋。可是我躺在床上却怎么也闭不了眼,我心中始终隐隐感到不安,总感觉明天要出事。翻来覆去还是无法入睡,索性便又走出了房间,靠在栏杆上眺望天空。这几乎是我一有心事就常做的事。
星空照样美的绚目,银河一路铺满半个天际,闪着银色的光彩。可我心中却不是滋味。我隐隐在为什么人担忧,但愿她能渡过这个劫难,那便是上天对我的格外恩赐了。
第二天清晨一大早寨子广场上便拥满了人,寨民们极度焦躁不安起来。下面一片喧闹,全是“到底是谁家的女人啊?”“真的有这人吗?”“老天保佑,但愿有这人吧!”之类的话。寨民明显都快到了崩溃的边缘了,每个人脸上都写满了惊惶。
站在台上的一寨之主终于发话了:“今天就是本寨存亡关键之时,昨晚的嘱咐想必大家都听清楚了。现在就请大家安静片刻。有还是没有?”络腮胡子的中年寨主此时脸上却是一反常态的平稳沉静。
随着寨主那最后短短的一句含义深刻的问话,台下像是山洪暴发似地一片争吵。
“快说啊!到底谁是这个人!”
“天啦!真有有这人拜托站出来吧!我还不想死!”
“真、真的,啊!我不想死!”
台下全是惶恐之极的人们,有人惊惧地叫嚷,有人委顿于地,有人携着孩子慢慢地向外围移去。
“你想跑!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女儿?你给我回来!”
“求求你!你不要拉我,真不是我,更不可能是我女儿!我们只是想要活下去而已!你放开我们吧!”
台下已经快要乱成一片了,寨主站在台上对这一切置若罔闻,好像他与这一切没有丝毫关系似地。他就那样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
突然台下所有的声音都停了,互相拉扯的寨民也僵在那里转头去看一件事物。
一个粗鲁暗哑的声音平地响起,来的毫无征兆。
“想逃,没门。”
随之而起的是三两个人的惨呼痛叫声,只眨眼的工夫这阵声音便消失不见。
广场边缘已然躺着三具尸体,三具惨遭摧残的鲜红狼籍尸体。其中一人的头硬生生的掉落在身体旁边,死不瞑目地瞪着自己的脖子。
那声暗哑的声音又响起了:“看到没有,再逃者就是这个下场!”
随着声音的扩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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