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的碧绿色茶尖,心里想着的却是在宫中的杜怀谨,也不知他和皇上相谈如何了。
若是相谈甚欢,那还好,若是言语不和
沈紫言想一想,心里便有此烦乱起来,忙翻出信纸,给沈二老爷写了一封家书。言语中不过是暗示和汪家不要扯上关系的意思。却说沈二老爷收到了家书,沉吟了半晌,立刻就家书付之一炬,而后当真和汪家渐行渐远。
当然,这是后话。
福王妃看着公文,长长的叹了一口气,神色间十分黯然,“想不到这么快。”林妈妈忙在一旁拿别话来搪塞:“三少爷聪明灵活,胸有丘壑,又和皇上私交甚笃,自然是快了”福王妃幽幽叹了一口气,慢慢合上了眼,将公文放到了一旁的茶几上,靠在了迎枕上,“或许这就是天意”
声音渐渐低不可闻。
林妈妈听着,心里一酸,也不敢接话。
到了傍晚,杜怀谨才披着一身斜阳进门来。沈紫言忙迎了上去,“皇上怎么说?。”杜怀谨不动声色的拉着她进了内室,自行斟了两杯热茶,一杯递至沈紫言手中,自己端了一杯,淡淡说道:“皇上暂时要看看形势,他也不知海禁一事该如何抉择,只是觉得东南不太平,才出此下策,我说了一通以后,他也有了几分松动。”
能有这样的效果,已经是沈紫言始料未及了。
杜怀谨就叹了一口气:“皇上也有自己的苦衷,现如今四下里都不太平,他又是年轻人心性,只盼着一扫阴霾才好,未免就有些心急。”“磨刀不误砍柴工。”沈紫言笑了笑,儿心急也无济于事。
杜怀崔微微领首。
到了就寝时,杜怀谨就将她紧紧抱住,埋在她身后,低声说道:“我倒是真愿和你一起归隐“”声音低似呓语。沈紫言心里一动,呼吸渐缓,只装作熟睡了,没有听见。心里却暗自苦笑,这世上”哪里有这样的好事!
承了世子之名,却想万事不管,这可真正是笑话了。
杜怀崔也不过是说说罢了,心里哪里不知身上责任深重,越是这样,越是觉得凄凉。
夫妻二人相拥而睡,静静无语。
次日却是杜宁睛的洗三礼,福王府上下早早的便忙开了,一大早便备好了挑脐答子、围盆布、缸炉,小米、金银锟子、青茶咋、新梳子、新笼子、胭脂粉、猪胰皂团、新毛中、铜茶盘。
沈紫言用罢午饭,便到了大夫人的院子,只见外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碧霞元君、琼霄娘娘、云霄娘娘、催生娘娘、送子娘娘、豆疙娘娘、眼光娘娘等十三位神像。她一一扫过,就见裴妈妈带着几个丫鬟,拥着吉祥婆婆迈过了门槛。
福王妃也在林妈妈的搀扶下进门来”见了她独自一人,笑着打趣:“你也忒心急了些!”沈紫言神色微赧,她也是怕来得晚了叫人笑话,索性早早的便来了。垂下头,轻笑道:“晚来不如早来,也正好看看热闹。”
福王妃眼底就有了几分笑意”朝着林妈妈笑:“到底是年轻人,喜欢热闹!”
沈紫言趁此机会,看了那吉祥婆婆一眼,约摸五十岁上下的模样,花白的头发挽了一个圆髻”耳朵上垂着一对赤金耳环。圆润的面上倒未见得多少皱纹,笑眯眯的,叫人见了就生出亲切之意来。
裴妈妈就抱着杜宁睛上前来。
大红色刻丝襁褓,上面绣着两个未留头的童子,正光着脚坐在一旁嬉笑。杜宁睛初时皱巴巴的面颊此刻也渐渐长开了,乍一看,肌肤是欺霜赛雪的白皙,透着几分水润。还不知道说话”只依依呀呀的舞动着两只小手。
吉样婆婆便拿着用香油浸泡过的细针替包在襁褓里的杜宁睛扎耳朵眼。
杜宁睛吃不得痛,嚎啕大哭,可这是习俗,人人都是如此过来的。裴妈妈忙按着扭来扭去的杜宁睛,好容易才让吉祥婆婆弄妥了。大夫人还未下床,听见女儿的哭声,心里着急,忙命了小丫鬟前来探寻:“夫人问,小姐为何哭了?”
吉样婆婆满脸是笑,“在给小姐扎耳朵,很快便好了!”那小丫头见裴妈妈笑容满面的立在一旁,也就放下心来,回去和大夫人如此一说,大夫人心里稍定,仍日是卧在床头,一双眼睛却直朝着门口瞟。
福王妃也立在一旁,率先用瓢舀了一些清水,倒在了铜盆里,又朝着清水里扔了一块银果子。
接下来便是沈紫言,也照着福王妃的样子,舀了一些子清水。只见她扔到铜盆里的银锟子,足足有五两之重。那吉祥婆婆一连看了沈紫言好几眼,笑问:“这是三夫人吧?”沈紫言微微领首,又朝着铜盆里扔了几块银锟子。吉祥婆婆喜不自胜,笑道:“三婶婶真是疼侄女儿。”
事实上沈紫言对于洗三礼十分陌生,还是头一回参加,生怕扔得少了,失了脸面,也就在前一夜,在将包里装了数十个银镖子,有梅花状的,也有莲花形的,各个都是五两重。杜怀谨当时还笑着打趣她:“身上揣了这许多银子,真真叫人眼红。”
充其量也不过五六十两银子,哪里就真能叫人眼红。
沈紫言明知杜怀谨是打趣自己,反而顺着他的话说道:“也是,揣着这一大笔银子,可真是累赘,也不知到时候走不走得动。”杜怀谨哈哈大笑,一连在她面上啃了好几下,留下了几道口水印,半真半假的说道:“你若是嫌重,让秋水几个帮忙拿着便罢了。”
沈紫言似是看傻子一般,看了他一眼,“难道你当真以为我自己系在身上?”杜怀谨一怔,沈紫言已鄙视的瞅着他,“本来就是秋水带着荷包,到时候我只需扔下去便罢了。”杜怀谨不由抚额。
沈紫言吃吃的笑,大大的眼睛里满是椰偷。
大夫人娘家遥远,并没有来人。倒是安王妃也来添盆,在她舀清水的当口,吉祥婆婆就诵道:“长流水,聪明伶俐!”接下来便是几位交好的夫人。添盆过后,吉祥婆婆就捧着覆盖着大红色帕子的木盘上来。
上面胭脂染红牲元、荔枝、生花生、栗子若干,供人品尝。几个人也不过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吉祥婆婆便拿着棒槌朝铜盆里揽了搅,开始给杜宁睛洗燥。才消停下来的杜宁睛骤然被人放在水中,又是汪汪大哭。
吉样婆婆喜道:“声音洪亮”这是好兆头!”福王妃笑着领首,吉样婆婆又用红鸡蛋在杜宁睛柔嫩的面上滚了滚,口中说道:“鸡蛋滚滚脸,脸似鸡蛋皮儿“”这些都是沈紫言第一次见识,颇有兴致的看着吉祥婆婆行事,觉得十分有趣。
洗完后,又用彩带将杜宁睛捆在了襁褓里,用一棵大葱轻轻打了三下,落在身上也不觉疼,杜宁睛就睁着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朝着沈紫言直笑。沈紫言见着,心都软了,又见吉祥婆婆将杜宁睛放在了托盘里,将方才的金银锟子随意塞在了杜宁睛身上,祝辞:“左掖金,又掖金,花不了,赏下人!”
接着又将方才的大葱抛在了屋顶上,将娘娘码儿和香根一同请下,在院中焚烧,洗三礼便算是完了。福王妃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打赏了吉祥婆婆五十两银子。沈紫言一一记在心里,以待行事。
沈紫言小腹高隆,站了这一阵子,渐渐有此支撑不住,听吉祥婆婆道过喜后”便告辞。福王妃心知她身子吃累,忙命人好生扶着,送回了院子。就见墨书正站在台阶上和随风说话,见了一群人簇拥着沈紫言进来”忙迎了上来。
沈紫言见着她,满心欢喜:“几时来的?”墨书笑了笑,“才来了一会儿,听说您去大夫人那里看洗三礼了”也就等了一等。”沈紫言迈过门槛,进了屋子,坐在了榻上,端着茶盏,抿了几口,才缓了缓气,“可累死我了。”
墨书见量忙半蹲着身子替她揉捏小腿,紧绷的身子才渐渐舒缓下来。
沈紫言就随口问:“怎么这早晚的进府来?”墨书进府一向是在早上,还从来没有在这时候进府的。
“我有话要和小姐说。”墨书满脸羞阶,“原本想要早些回来服侍小姐的,哪知道有了喜信”沈紫言先是一惊,随即大喜,“当真?这可真真是喜事,你安心养胎,不用想这些有的没的。”说着,话锋一转,“你不在我身边当差,少了一项进益,日子可还过得去?”
见提起林成,墨书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我现在也就是在家里做些针线活,每个月还能换上三四两银子,林成每月也有五两的月银,再加上主子们的赏赐,日子倒也还宽裕。”沈紫言原本打算赏赐墨书一些银子,然而见她如此说,也就将话头咽了下去。
日子是人过出来的。
随风,秋水,默秋三个都是墨书的故交,纷纷拥上来贺喜。墨书羞得满面通红,横竖垂下头不吱声。
福王妃那边很快就得知了消息,立刻派人寻了墨书过去。墨书正和沈紫言说着闲话,见樱络来寻,也不知是何事,只将眼看着沈紫言。沈紫言抿着嘴笑,“这可真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平日那样机灵的人,难道不知你这桩婚事是王妃亲自说成的?你现在有喜,正该给王妃磕头谢恩才是。”
墨书忍不住笑了,方才也不过是心思不在此处,这时经自家小姐一点拨,立刻就明白过来,忙跟着樱络去了福王妃处。折返回来时,双靥微红,“王妃赏赐了一对镯子,还有一百两银子,五匹绒布。”
沈紫言替她感到高兴,能得了福王妃的赏赐,也是一种莫大的荣耀。果不其然,秋水凑上来打趣:“这还没生呢,就先替她娘挣了这许多东西,看样子这孩子也是个有福气的。”墨书脸红了红,横了秋水一眼,又望着沈紫言直笑,“小姐,您赶紧物色个好人家,将我们秋水嫁出去就完了。”
沈紫言端着茶盏,微微的笑,“正有此意。”秋水面上一红,嗔道:“就只有墨书这信口慈黄的,说人长短还要拉着小姐!”墨书脸上露出了笑容,冲着沈紫言直眨眼,“小姐,您心中若是有了好人选,不妨说出来,我们也合计合计。”
主仆三人正笑闹间,就听见小丫头来报:“姚姑娘来了!”沈紫言面上的笑意就淡了三分。
墨书见着,心里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她早几日便听说了杜怀起带回一女子之事,只是身上不便,也不敢进府,这时才好些了,立刻就进府来,也是想要看看沈紫言。进门后发现沈紫言神色如常,似乎并未受到什么影响,这才长长的松了一口气。也就决口不提姚非鱼之事,不欲讨了沈紫言不痛快。
想不到这姚非鱼竟找上门来了。
墨书眉头蹙了蹙,和秋水对视一眼,眼里已隐隐有了几分怒色。
沈紫言却是面色平静,“让她进来吧。”
第三百零二章粉墨(七)
墨书不动声色的上前了一步,挡在了沈紫言面前。
沈紫言心知她的用意,心里微微一暖。虽说墨书已经许久未在自己身边服侍,可下意识的,还是知道要护着她。
姚非鱼显然是第一次见到墨书,微微一愣,随即露出了笑意,“这位姐姐好漂亮!”沈紫言不动声色的端着茶盏,没有说话。墨书却是眉稍微挑,似笑非笑的说道:“姑娘谬赞了。”话虽如此说,却是下颗微扬,一副傲然的模样。
沈紫言眼角余光见着她如此模样,不由失笑。在心里暗暗笑了笑,就听姚非鱼说道:“也不知姐姐是何时来的,未曾拜见,真是失礼。”沈紫言一愣,姚非鱼显然是误会了什么。只怕她是以为自己担心地位不保,所以打算新抬了姨娘来与她抗衡。
而墨书姿色过人,又是二十岁上下的年轻女子,恰巧在这时候站在了这里,也着实是叫她误解了。
墨书也明白她话里之意,却不点破,“方才过来的,正和夫人说着话儿,倒也不用特意过来拜见了。”将拜见二字咬了咬,似乎并未有自谦之意,反而显得十分硬气。沈紫言微垂着头,轻抚额头,心里笑开了花,偏偏强忍着不能发作,煞是辛苦。
秋水几个哪里听不出来,明知墨书是将错就错,说话含含糊糊,虽说句句是实情,可处处引着人往那歪处想,嘴角也俱浮起了隐忍的笑意。虽说众人皆知杜怀谨从未往姚非鱼处去过,可她在那里,终究是一根刺便在喉咙,让人心里不痛快。
姚非鱼见着墨书腰杆挺直,也不知哪来的底气,分明就是要和自己打擂台的模样,也就笑了笑,“姐姐生得如此貌美,三少爷可真真是有福气了!”说着,意味深长的看了沈紫言一眼。墨书闻之色变,立刻就沉下脸,“姚姑娘,我敬你是客,处处尊重,你如今毁我名誉,却是为何?”
也不待姚非鱼答话”立刻转过身子,冲着沈紫言泣道:“夫人,我在您身边服侍这么久”从没受过这等侮辱,这脸面我是没有了,也无颜在您身边,辜负了您的厚望”字字句句,和小孩胡闹一般。
沈紫言却觉得有趣,也就由着她,故作惊奇的问:“你瞎说什么呢?”墨书已咬了咬牙,泣道:“我的婚事还是王妃做主说的,如今姚姑娘如此说,